此刻,弥漫的夜色同样笼罩着皇宫。
皇帝宋仁宗端坐在平日听政的文德殿,神情严肃,殿内聚了些大臣和太监,众人皆是屏气敛息,心事重重。
许久,宋仁宗道:“欧阳爱卿忠肝义胆,世之楷模,万民敬仰,今日却有人想要行刺他,朕深为愤怒!”
殿内一人上前两步:“启奏皇上,刺客行刺欧阳大人,目无王法,胆大包天,微臣愿率侍卫,速将刺客捉拿归案,以谢天下。”说话的人名叫朱虎翼,乃是当朝的殿前都指挥使,此人生得高大威猛、虎背熊腰,双眼炯炯有神,身上所着铠甲更是精光烁烁、熠熠生辉。
宋仁宗点了点头:“朱爱卿,你生于武学世家,功夫了得,朕就命你率精干侍卫,尽速破案。”仁宗眉头一皱,又道,“只是这刺客至今下落不明,不知你是否已有眉目?”
“禀皇上,据在场的侍卫来报,这刺客虽用黑布蒙住了面部,但其身形和身手不难辨明。此人身高八尺,脸型修长,行动矫健,更重要的是,此人用了一个很厉害的剑招,江湖人称斗折剑法,由洛阳龙门山的古剑派所创,所以,此人必定与古剑派渊源深厚,臣请皇上恩准,由臣带兵上龙门山,将古剑派的人全部押解回京,严刑拷问,一切定会水落石出!”朱虎翼字字铿锵。
仁宗皇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又转头问朱虎翼旁边的人:“不知韩爱卿有何看法?”仁宗口中所言“韩爱卿”,正是枢密使韩琦。韩琦虽不习武功,但身为当朝老臣,执掌军机,位高权重,又见多识广,尤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深得仁宗器重。
“禀皇上,朱大人见微知著,分析在理。只是微臣以为,我大宋向来以仁义治天下,皇上恩泽,远达殊俗,若因此事而与那古剑派大动干戈,恐怕会招人指摘,引来非议。况且,此事是非曲直还没有弄清楚,不可妄下定论,以免冤枉了好人。”
仁宗皇帝赞许道:“韩爱卿所言甚是。”
此刻,站在韩琦旁边的枢密副使文彦博进言道:“皇上,微臣有一良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仁宗许可了。
文彦博徐徐道:“臣以为,江湖之事,当由江湖之人来解决。可请江湖上名望之士以切磋武功的名义,前往龙门山拜访古剑派,暗地里对此事展开调查,如此,既能找到刺杀欧阳大人的凶手,又不会与江湖产生嫌隙。微臣一孔之见,还请皇上圣断。”
仁宗点了点头:“甚好!只是,这拜访古剑派的名望之士,文爱卿可有人选?”
文彦博思虑片刻,道:“臣以为,在这四海之内,八荒之中,唯有嵩山少林寺方丈慧远堪此重任。一来少林寺与朝廷交好无忿,二来少林寺僧人武功高强,擒拿格斗,样样精通,三来,这慧远大和尚名扬海内,众人皆知,请他去龙门山,怕是再好不过了。”
仁宗点头赞许道:“文爱卿这计策,行雷霆万钧于波澜不惊,妙极!妙极!”
话音未落,只听得朱虎翼抗声道:“皇上,文大人的计策着实不妥,万万不可行!”
朱虎翼并不迎合上意,反而提出不同的看法,这让仁宗有些惊讶和不快:“有何不妥呢?”
朱虎翼双目圆瞪:“刺客虽是江湖之人,但刺杀的却是我大宋的重臣,那朝廷就应该管到底!否则,天下人就会耻笑朝廷无能,连些江湖宵小都不敢去招惹,何谈对付辽人和西夏人!忠言逆耳,望皇上明察。”
听到“辽人和西夏人”的时候,仁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想起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北方的战事总是败多胜少,朝廷守势有余,攻势不足,到头来为了避免战争,每年还要给辽人和西夏人赐岁币。想到这里,仁宗竟不知如何接过朱虎翼的话往下说,他面露难色,整个场面一下子僵在那里。
还是韩琦打破了僵局:“朱大人,你严重了!老夫认为,古今立国之道,尚仁义而不尚兵戈。昔日秦始皇威震天下,可到头来不也二世而亡吗?国家兵士再多,倘若仁义不施,再强的武力也不过是蛮夫之力罢了!方今我大宋与辽人以澶渊之盟结秦晋之好,又与西夏人以《庆历合约》开万世太平,拯黎民于水火,扶江山于永固,这正是我大宋的福祉啊!朱大人,你难道不想以太平为福吗?
仁宗听罢,紧锁的眉头松了些,大臣们见了,也跟着释然不少。
“我不是这个意思……”朱虎翼一介武人,自然是说不过韩琦的,眼看着被他这么将了一军,也只好支支吾吾地应付了。
韩琦乘胜追击:“陛下,圣人云,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于掌上。今有刺客刺杀欧阳大人,事情扑朔迷离,一时难以决断,倘若意气用事,快意恩仇,恐怕会带来更多的祸患。愿皇上宽厚仁义,怀柔远人。”
仁宗豁然开朗,连连点头称赞,再瞧那朱虎翼,早已失了气势,只剩灰头土脸。
仁宗思忖一番,满脸赔笑道:“朱爱卿是忠勇之士,忠心爱国,可昭日月。只是朕已有主意,你就不必再进言了。”言毕,仁宗又转头对文彦博道,“文爱卿,朕命你即刻持朕的密旨,去嵩山少林寺见慧远方丈,请他立马动身。”
文彦博领命而去。
朱虎翼欲言又止,只是用余光瞥了瞥文彦博的背影,目中剑锋一闪。
翌日清晨。
鄢然一大早就徘徊在那落水书生的门前。她微带羞涩,想去敲敲门,刚把手抬起,又心生犹豫,如此再三,直扰得她满脸滚烫,赧然间还是缩回了手。她摸了摸自己红通通的脸蛋儿,转身想要离去,迈了几步,却又停下,翩然回头,若有所思。
“鄢然施主为何在此徘徊,久久不愿敲门呢?”一人声如洪钟。
鄢然侧目一看,知是惟简禅师来了,含羞说道:“鄢然向禅师问早安了。我刚来,不知禅师也到了。”
惟简禅师笑了笑,言语间意味深长:“鄢然施主虽是刚来,但心恐怕是早已到了。”
鄢然满脸通红,随惟简禅师进入房内,但见那落水书生已经苏醒,正盘腿坐于床上闭目安神,见人来了,脸上生怯,又继之以惶恐色。
“阿弥陀佛。施主,你身体好些了吗?”惟简禅师双手合十。
落水书生没有应答,只是不住地打量他们俩,许久才道:“这里是?”
“施主不必害怕,这里是普济寺,佛门清净之地。”惟简禅师答道。
落水书生“哦”了一声,眼珠子却一动不动,似乎心事重重。
“大哥哥,昨晚你不小心掉进了河里,还被水草给缠住了,多亏惟简禅师救你上岸。”鄢然小心翼翼地说道。
落水书生猛地睁大眼睛,愤愤道:“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二位大可不必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