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简禅师微微一震,劝慰道:“施主,人生没有过不去的砍,退一步,一切自会海阔天空。”
落水书生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我已是万念俱灰。”
惟简禅师双手合十,道:“施主有何心结,不妨说来听听。”
“你是出家人,不会明白的。”落水书生冷冷地说道。
鄢然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大哥哥,圣贤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你吃了那么多的苦,以后就会享那么多的福,又何苦自暴自弃呢?”
落水书生有些惊讶,他全然没有想到,这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居然还懂得圣贤之语。他不由得抬起头来,仔细瞧瞧鄢然,四目刚一相对,又在刹那间不自觉地闪开。
双目虽已闪开,可那落水书生却觉着,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扯着自己的心,不然,为何那女子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在自己的心头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莫非,这姑娘从前见过自己?纵然不是好生熟悉,但只要一个回眸,一丝顾盼,自然也是永难忘怀的。
那落水书生动念如飞,沉吟良久,却怎么也想不起曾经遇见过她了。
难道是前世的一面之缘,让今生在此相遇?
想到这里,落水书生又暗笑自己胡扯,谁能记得自己的前世呢?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心语罢了。
经那四目一对,鄢然双颊又泛红晕,她怕被看出什么端倪,只好微微侧过身去,但心里却是波浪涌动。
惟简禅师赞道:“鄢然施主言之有理,老衲信服。”又问那落水书生道,“敢问施主尊姓大名,是哪里人氏呢?”
“我……”落水书生嗫嚅着,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叫卓举,是南方人,近日来汴京做些小买卖。”
“看你样子,怎么像个读书人呢?”鄢然疑惑地问道。
卓举笑着摇了摇头:“我家祖上三代都是贾人。家父希望我饱读诗书,今后当个大官,可惜我油盐不进!”卓举挠挠头,又对鄢然说道,“刚听禅师叫了你的名字,你叫鄢然吧,这名字好美。”
“恩。”鄢然应了一声,心里美滋滋的,竟不知如何回答了。
嫣然又想起昨晚的事情,依然心有余悸,于是怏怏说道:“大哥哥,真对不起,昨晚我在河边洗衣服,听到你呼救的时候,还以为是水鬼呢,登时就吓得跑回普济寺,幸好在寺院门口遇到惟简禅师,这才将你救了起来。”
“是我不小心掉进河里,吓着你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我真该死。”卓举吞吞吐吐,像做了错事的孩子。
“卓哥哥,你不要太自责了。谁没遇到过小灾小难呢?我听惟简禅师说,你身上有四处刀伤,你要听禅师的话,好好休息。”鄢然脱口道。
明明是失足落入水中的,身上却有四处刀伤,这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听到这里,卓举急忙圆道:“这都怨我自己。掉入河里后,我被水草缠住了腿,于是我拔出随身带的佩刀,想要把水草割断,不料弄巧成拙,把自己给伤到了。哎,都怨自己笨。”
鄢然“扑哧”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卓举突然感到伤口处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得他浑身满汗,不停呻吟。
惟简禅师查看了一番,道:“卓施主的伤口尚未康复,还要多歇息才是,老衲这就去为施主熬些草药。”
鄢然见惟简禅师要走,寻思着自己留下来也不大好意思,于是寻个借口,随在惟简禅师的身后,三两步步出禅房。
鄢然刚一回到南园便遇见王依缘。
王依缘截住鄢然去路,一脸诡笑:“鄢然姐姐,你刚才去哪儿了呀,最近老是行色匆匆,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快说!究竟是什么事!”
鄢然涨红了脸,一个劲地摇头。
“你看你看,你的脸又红了,里面一定有玄机。今天我要亲自审问,不问个水落石出,你别想离开啊。告诉我,你刚才见谁去了?是不是有心上人了?”王依缘一脸的得意。
“我,我刚从惟简禅师那儿回来……”鄢然捋了捋辫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王依缘一脸的惊讶:“天呀,你,你喜欢上了和尚?”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王尘锦的声音:“依缘妹妹,不可胡闹!”
王尘锦快步走了过来,对王依缘疾声说道:“佛门清静之地,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如果让寺院的人听到,非责罚你扫地三天不可。”
“姐姐,我知错了。”王依缘低头婉转道,适才的傲劲也收敛了许多。
王尘锦平缓心绪,向鄢然投来关切的目光,低声道:“鄢然妹妹,咱们都是好姐妹,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们讲,憋在心里可是要憋坏的哦。”
鄢然抬起头来,双眸在王尘锦与王依缘之间游离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落在了王尘锦温煦祥和的脸上:“我昨晚在汴河边洗衣服,遇到了一个落水的书生,当时我还以为他是水鬼,吓死我了,幸好惟简禅师将他救起,现在这书生还在西园的禅房里。”
“落水书生?”王尘锦不经意间柔声一语,脸上云淡风轻。
倒是王依缘来了劲,摇头晃脑道:“哈哈,鄢然妹妹果然有心上人了,难怪成天魂不守舍。锦儿姐姐,不如我们这就去西园的禅房,‘看望看望’那位落水书生吧。”
“依缘妹妹,你……”鄢然羞红个脸,她想要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反驳,一时哑然。
王尘锦无可奈何,只是摇头苦笑,末了,带着薄怒对王依缘道:“好了好了,你快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就别在这里贫嘴了。对了,世臣给你开列的书单你都读了吗?特别是那本《诗经》,你可要仔细研读,下次我要考你哦!”
“知——道——了。”王依缘拖长声音回话,又对王尘锦拌个鬼脸,讪笑着离开了。
“鄢然妹妹,那位落水书生姓什名谁,何方人氏,是个什么来头呢?”王尘锦随意问道。
鄢然话说从头,他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便是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将所经历的事情通通告诉给了王尘锦。
“名字叫卓举?有四处刀伤?”王尘锦听后愣了一下,继而微微蹙眉,“怎么不多不少,正好是四处刀伤呢?难道这只是巧合而已?”
王尘锦又嘟嘟哝哝自言自语说了几句,眉间紧锁难开。
“锦儿姐姐,我说错了什么吗?”鄢然见王尘锦陷入思索,心中不耐,眨眼问道。
王尘锦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最近欧阳大人遇刺的事,可能是我草木皆兵,不谈也好。你让卓举好生休养,等他养好了身体,我和世臣再去看望他。”
“谢谢锦儿姐姐。”鄢然见王尘锦并没有责怪她什么,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她左右张望一番,发现表哥骆世臣一直不在,感到有些好奇,“对了,世臣哥哥去了哪儿呢?”
“京城里开了一家酒肆,名为醉月楼,今日开张大吉,邀请他去捧场呢。”王尘锦笑语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