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玄同刚刚从太医院回到蓬莱阁便被守在门旁的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给拦住,将信件塞到了自己的手中后便赶忙离开了,许玄同将信件放到怀中,如常地回了自己的房中,将信件拆开后便看到上面写着:明日亥时,御湖旁见。
许玄同小心地将信件折叠好,放进了衣袖里。
次日褚潇醒来后便一直坐在廊下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夜间用过晚膳,褚潇便让夏萤替自己重新梳了一个望仙九鬟髻,发间戴着赤金衔红宝石凤铀,又穿上逶迤拖地深紫色轻罗月华裙,整个人显得端丽冠绝,在手上戴上了一个赤金嵌银手镯……梳妆完毕后才踏出了沉徽殿的大门。
夜晚凉风习习,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御湖那里戌时后便显少有人经过,更何况如今天色暗的越来越早,漆黑的湖面在夜间更为瘆人,所以往这边走的人就更少了。
褚潇到御湖旁的时候,许玄同早就已经到了,见褚潇穿的单薄,面上是难掩的冷淡,眼中更是带着决绝的目光,许玄同微微垂首,很好地将情绪掩藏起来,再抬眼时已看不到脸上的紧张,但手上不时的冒出的汗意却出卖了他。
未等许玄同开口,褚潇便直视着他,幽幽开口:“今日本宫找玄同道长来,是想告诉玄同道长一件事……本宫已经有属意之人,不日便要被父皇和母后逼婚,昨日想起曾与道长有过的约定,特来当面告诉玄同道长……就将那些话当作微不足道的小事忘了吧,本宫不会为你对本宫的承诺而虚度年华,你也不必为了本宫而勉强不得,趁如今还来得及,我们今日便在此地,一刀两断!”褚潇的话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带着颤抖,声音已经因为强忍着的涩意而略微变了调。
许玄同闭了闭眼,良久后沙哑地开口:“为什么?”褚潇扭头,不再看他。许玄同又问道:“是不是有人找你说了些什么?”褚潇呼吸困难起来,胸口闷着难受,后退了一步,与许玄同之间的距离又远了一步,整个人远离凉亭外挂着的宫灯,往黑暗中走近一步,让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褚潇嘲讽地笑了一声,然后道:“你觉得本宫会听别人的话?”
褚潇微微侧身,下巴轻抬,冷笑着又道:“别天真了,我们从生下来的那日就注定了以后的人生与你截然不同,从小本宫便看着宫中的嫔妃们明争暗斗,看着无权无势的人的生杀予夺皆操纵于上位者的手中,渐渐地便学会了争夺权势,学会了如何利用恩宠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你呢?你和你的师弟们不会为了争抢长老们的宠爱而斗的你死我活,不会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率先将别人的性命置于死地吧?我们本来就是两种人,你自己不也感受到了吗?与其以后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异,倒不如现在就斩草除根!”
许玄同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攥起,唇瓣退了两分血色,自嘲般地开口:“这就是你今日想告诉我的?你所说的这些事在你找上我的那一日,我便已经清楚地明白了。你若是将它作为一个与我不能在一起的理由,我不会接受!”褚潇眼眶发热,怕许玄同察觉到,气急败坏地说:“不能接受也要接受!本宫会听母后的话,嫁给一个家世显赫的世家子弟,以后也会有着长公主的头衔,这辈子都会一直拥有着荣华富贵……而你也会在净玄道长以后继承成和玄道观的掌门之位,享受着世人的尊崇,甚至千年后,世间都会流传着你此生的事迹,这样不好吗?”
许玄同薄唇紧紧的抿着,眉目冷峻坚毅:“不好!”风愈大,发簪上的流苏,凉凉的靠在脸颊上,褚潇神色有些波动,一瞬间便消失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满是奚弄的表情,往前靠近许玄同,不加掩饰地问道:“没想到你对本宫竟如此深情,看来别人的确说的对,你的确容易勾引!”还不等许玄同开口,褚潇又靠近了他一分,双手搂住许玄同的脖子后,褚潇又踮起脚尖,嘴唇在许玄同耳边动了动:“看来本宫的确成功了。”
褚潇话落,便察觉到许玄同浑身僵硬了下来,忙从许玄同身上离开,低头做出沉痛之状:“这个理由够不够?”顾不上许玄同面色铁青的脸,想要转身就走,离开此处,还未踏出步子便被许玄同拉住,许玄同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不见任何情绪地问道:“你方才的话可是真的?”褚潇不敢看向他的眼,怕自己一开口便露出哭腔,扭头拒不回答,殊不知她此刻的样子放在许玄同眼中便是面带愧疚,不敢回答。
须臾后,许玄同松开褚潇,垂下目光看向地面,语气平静的惊人:“我知道了,公主回去路上小心。”他过于冷静,褚潇心中难免有些担忧,却又不能开口询问,只得咬紧了牙关,转身就离开了。
春乐和夏萤一直等在不远处,见褚潇失魂落魄地从御湖那边走回来,脸上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脆弱,浑身孤寂的如同从荆棘丛生的深渊中死里逃生,春乐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被夏萤拉住,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褚潇一路无话的回了沉徽殿。
次日,净玄道长便向皇上请辞,立刻动身回了成和玄道观,临走前,许玄同特意去了画院,将一个木盒交给了唐大师,请他转交给褚潇,唐大师在他走后的第二日便让人去沉徽殿偷偷将此盒交给了褚潇,褚潇已经窝在房中两天了,没有闹绝食,也没有情绪失控,只是春乐每次进去给她送食物的时候都看见她静静地坐在软塌上靠着窗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廊下垂着的带着袭袭香气的香包看,也不说一句话,春乐悄声走近,将唐大师让人送来的木盒放到她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