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元旦恰好是周五，对于上班族来说，相当于凑了一个三天的小假期。
假期的第一天，气温依旧没有回升。
寒冷却并没有挡住人们过节的热情，街道两旁的路灯上挂着大红色的小灯笼，树枝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彩灯，白日里看着没有什么，但可以预计到晚上时的盛景。
节日的气氛几乎弥漫到了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店铺的橱窗中入眼之处全是红色，擅长营销的商家们似乎打算将这氛围直接延伸到半个多月后的春节了。
昨晚的片刻旖旎之后，两人都默契地假装无事发生，在公司楼下便说了再见。
只是到家不久后，沈沐便接到了许一深的电话，一个确认她已经平安到家的电话。
沈沐不禁失笑，感觉像是回到了被家长监督作息的高中时期。
不过她居然没有一丝不舒服，反而因为这份牵挂松了心弦，这一晚她难得地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下睡了一个好觉。
临睡前，她的脑海中不知怎的，还环绕着和许一深的通话内容。
“到家了吗？”
“许工，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了追踪器了。”
“怎么？”
“你打来电话的前一秒，我刚刚打开家门。”
“那只能说明，我们是心有灵犀。”
“还有别的事吗？”
“有啊。”
“嗯？”
“还想和你说一句，晚安，做个好梦。”
“……晚安，你也是。”
次日早上吵醒她的是来自季经年的电话，问她晚上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吃饭，沈沐自然是答应了的。
季经年听她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笑着问她是不是刚醒，沈沐看了看时间，这才发现已经上午九点多了。
卧室的窗帘是深灰色的，遮光能力很强，以至于她并没有意识到天已经大亮了。
怎么会睡得这么沉呢？
挂掉季经年的电话后，她坐在床上检查了一下邮箱，直到完全清醒过来才起床去了浴室。
她向来不习惯放假，因为她的生活里除了工作以外，好像就没有什么值得耗费精力的东西了。
或许是因为前一天刚答应了沈家父母要适当休息，又或许是最近莫名地觉得有些累了，她决定今天不去公司了。
明明出门前已经按照天气预报给出的温度加了衣服了，可一踏出公寓楼，扑面而来的寒气还是让她不自觉地紧了紧大衣衣领。
从上次和许一深去过的那家早茶店门口经过的时候，她的脚步停了一下，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进去了。
早已过了早饭的时间，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是以店里的人并不多。
沈沐随意挑了一个位置，简单点了一份粥和一屉虾饺，算是解决了自己的早午饭。
固定会去的那家花店今天没开门，老板给她发信息说和闺蜜去临省自驾游去了，这三天都不在。
回到她和季斯年住过的公寓例行打扫完卫生后，她不紧不慢地开着车找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花店买了一束洋桔梗，然后开往了西山方向。
公墓门口的看守员早就习惯了她的经常造访，隔着窗玻璃冲她笑了笑，“天这么冷还来呢？”
沈沐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正好今天放假。”
墓园的地势较高，本来不甚强烈的冷风到了台阶最高处以后愈发冷冽，沈沐将花放好后，站到了离墓碑几步远的地方，盯着照片凝神了很久。
等到她离开墓园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了，吹了太久的冷风，手指都有些冻僵了，回到车里后，她打开暖气吹了很久才启动车子回了市区。
季母最近恢复得很好，只是在医院闷的时间有些久，因此季经年便提前向主治医生请了今晚三个小时的假，一家人就着节日出去好好吃一顿饭。
沈沐到医院的时候，季经年正在走廊上打电话，看到她后捂住听筒低声交代，“妈刚醒没多久，你让刘姐先回去吧，一会儿等小语下班我们就出发。”
最后一句话的指向性太过明显，沈沐想装作没听懂都有些困难，终于有点值得高兴的事了，她勾了勾唇角，“和好了？”
季经年笑着点了点头。
心头的重担又卸下一个，沈沐感觉周身的寒意被驱散了一些，笑着推开了病房的门。
同病房的那位阿姨上周已经出院了，此时病房里只剩了季母和护工刘姐。
刘姐是她和季经年一同定下来的，四十出头，对待病人很有耐心，和季母相处得也很好。
看到她进来，刘姐笑着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将刚削好的苹果递给季母，回头问她，“小沈要吃什么？”
沈沐摇了摇头，将方才路上买的季母爱吃的点心放在了一旁，“我就不吃了，刘姐别忙了。”
说完她便转头去察看季母的脸色，“阿姨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季母靠在床头，不知是不是马上要出门的原因，精神看起来特别好，“挺好的，我都感觉自己已经可以出院了。”
沈沐闻言忍不住一笑，坐到床边应和着季母的话，“我也觉得阿姨这几天脸色好多了，”接着来了一个转折，“不过我们还是要听医生的，再多住几天。”
看了看时间，沈沐估摸着季经年的电话要打完了，回头交代刘姐，“对了，刘姐，今晚我们打算带阿姨出去吃，您提前回家陪家人过节吧，晚上我会照顾阿姨的。”
刘姐听了自然欣喜，今天她女儿从学校回来，这个时间还能做一桌她喜欢的菜，将水果刀洗干净后便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送刘姐离开后，沈沐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头有些不舒服，经过走廊的时候，更是因为一点消毒水的味道刺激便打了一个喷嚏。
她回来的时候，季经年正好结束了工作电话，他自然是听到了方才的声音，又看沈沐的脸色有些偏红，便问，“是不是感冒了？”
沈沐揉了揉依旧痒痒的鼻子，随口说道，“可能是在外面待久了，今天的风有些冷。”
看这样子应该是在室外待了不短的时间，季经年只略一思索，便猜到她去了哪里，“去看斯年了？”
沈沐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嗯，”紧接着便推开了病房的门，脸上重新挂起笑容，问病床上的人，“阿姨，你一会儿想穿哪件衣服啊？”
季经年是和沈沐一起长大的，自然看出了她拒绝就那个话题聊下去的态度，适时地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他靠在门上看着屋里的一老一少挑衣服，这场景很熟悉，以前沈沐也经常会在他家帮季母选衣服，他就像现在一样靠在门上催他们快点。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只是画面里少了一个人。
“今天天气不好，妈，你多穿点，小沐，严格监督她听到没有，我去看看小语下班了没。”
“知道知道，你快去吧，这里用不着你啦。”季母连看都没看他，只朝门外摆了摆手就打发人走了。
季经年无奈地笑了笑，替两人把门关好后，转身去寻方之语。
季家的新年第一次家庭聚餐主要是为了庆祝季经年和方之语的复合，席间季母和沈沐看了看对面两人的相处，默契地相视一笑。
她们见过季经年失去方之语后的生活，自然也看得出他现在的改变。
沈沐替他们高兴的同时也默默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季经年没再给她介绍相亲对象，不知是不是方之语的话起了作用，不过管他呢，只要结局是她想要的就好。
几人晚饭吃的是火锅，季母现在还不能吃刺激性太强的食物，沈沐便陪她一起点了骨汤锅底，一边听着他们聊天一边专心替季母涮吃的。
方之语讲到她在非洲救过的几个当地儿童时，沈沐正一心二用，边听着她讲话边盯着锅里快要熟的虾滑。
“小沐，手机。”还是季经年将她响了一声的手机递给了她，沈沐解了锁，是许一深发来的信息。
“明天有什么安排？”
等到她的手指抚上键盘时，虾滑正好熟了，于是她急匆匆地回了两个字，“加班。”放下手机后便急着拿起漏勺捞虾滑去了。
“这么巧，尹老明天想来公司看方案，不介意和我一起加班吧？”
这是许一深发来的第二条信息。
沈沐看到时已经过了几分钟了，她盯着那条信息看了良久，才轻叹了一口气，缓缓敲下几个字。
“不介意。”
vk会所包厢内，一群年轻人正玩得高兴，赵小六依旧旁若无人般捧着麦克风唱得投入，但好歹收敛了一些。
因为这不是他们之前那种无下限的聚会，今天他哥赵文晖也来了，聚会的性质便转成了正常玩乐。
如果不是这样，许一深也不会来，毕竟他已经打算洗手给人作羹汤了。
“遇着什么好事了，笑得这么荡漾？”赵文晖倒了一杯酒递给他，顺便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许一深看着屏幕上沈沐的回复挑了挑眉，不知是在回应他还是在自言自语，他只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小狐狸入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