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身份
温君故2020-10-02 07:003,475

  “小沐。”正在双方陷入一阵僵持之时,一个突兀的男声打破了手术门前的静默。

  沈沐循声回望,正是匆匆赶来的季经年。

  许一深感觉到她看清来人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将手中的手术同意书交给了护士,她同护士说,“直系亲属来了。”

  季经年依旧穿着一身西服,永远一副刚从公司会议上离开的样子。

  经过许一深面前的时候,他礼貌性地冲他点了点头,继而便大步走到了沈沐身旁,从护士那里接过同意书签好了字。

  季经年出现后,沈沐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方才一直挺直的背瞬间塌了下去。

  她抓着季经年的小臂支撑着自己,像是为了确定什么,她轻声喊了一声,“大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害怕。

  听到这声微微颤抖的“大哥”后,季经年的神思恍惚了一下,随之而来的便是心疼。

  他还记得斯年出事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像一只被吓到后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猫,只能抓着他的胳膊问他,“大哥,我要怎么办啊?”

  他轻揽住她的肩,将人扶到长椅上做好,这才拍了拍沈沐的后背以示安抚,语气是对着家人时独有的温和,“大哥在呢,没事的。”

  这期间,许一深一直站在原地,他不知道此刻他能做些什么,沈沐好像完全不需要他,甚至于自从到了医院后她就忘记了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他像是被隔离在那二人之外,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无法涉足,只有到了这一刻,他才清晰地意识到他对沈沐的了解到底有多少。

  或许根本一点都没有。

  他突然觉得站在这里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坐观别人人生的看客,亦或是一个自导自演的小丑。

  确实,本来就是他自己要跟来的,结果又受不得她和别人亲近,都是他自找的。

  如果按他以前的作风,现在他就应该立马走人了,反正站在这儿也是个透明人,可双脚就像不受控制般怎么都抬不起来。

  安抚过沈沐的情绪后,季经年若有所思地往许一深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便起身站到了长椅的另一边。

  三个人默契地都保持着沉默,一直等到手术室外的红灯熄灭。

  漫长的两个多小时后,方才的那名护士重新走了出来,在三人之中扫了一下,继而通知手术结果,“手术很成功,病人一会儿就直接送到病房了,你们谁跟我去办下住院手续?”

  季经年率先拦住了正要出声的沈沐,“我去吧,你在这里等妈出来,直接去病房就好。”

  沈沐点了点头,这的确是最好的安排。

  直到这时,直到季母已经脱离危险,她才意识到许一深的存在,她看着他在的方向有些欲言又止,想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实在是太累了,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再给他了。

  季经年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放在她肩上的手又用了点力,意思是让她放心。

  适逢此时季母已经被推出来了,沈沐的注意力自然便转移到了另一边。

  季经年径直走到了许一深面前,笑着打量着他,“这位……”他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才好。

  原本靠在墙上的人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并适时开口,“许一深。”

  “许先生和我一起去吧。”

  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面前这人的身份,但许一深感觉得到他没有敌意,只明显感受得到他的审视,甚至于还有时一丝温和。

  他欣然应允,和季经年一起下了楼。

  “自我介绍一下,季经年。”离开了沈沐的视野之后,季经年才开口。

  许一深的脚步顿了一下,只从这一个名字中,他几乎就能猜到他是谁,刚才手术室里的人又是谁。

  “季斯年是你的?”他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是我弟弟。”果不其然。

  有人说过,一所医院中离死亡最近的地方就是急诊,这里没有休息日,因为死神从不休息,这里几乎每天都会上演生离死别,比如方才就有一个妇人追着病床上盖了白布的尸体哭喊着。

  季经年的视线落在了那人身上,不过几秒便收了回来,他伸手在口袋里掏了一下,似乎是想拿烟出来,意识到这里是医院后又放弃了。

  “我弟弟以前也是这所医院的医生,在心外科,是一名很优秀的医生。”

  他的口气里带着怀念,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和旁人提过斯年了,直到现在,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时,他依然会隐约看到斯年的影子。

  有时他会想,会不会这几年来的生活皆是大梦一场,所有人的痛苦其实都不存在。

  某天他在家里醒来,斯年会埋怨他最近又天天加班,小沐则在一旁笑着接茬,说他的黑眼圈有多重,参加他们婚礼时一定不帅了,方医生说不定到时候就会换一个男伴了,他的弟弟就会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坚定地和小沐统一战线。

  那是他后来午夜梦回,常会梦到的景象。

  盖着白布的病床从眼前推过,继而被人推向了更偏僻一些的方向,大概是太平间吧。

  许一深收回视线,他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这些,下意识将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弟弟他,是什么时候……”他隐去了后面的几个字,但足以让季经年听懂。

  “有五年多了,”季经年答道,片刻后又重复道,“真的是,很久了啊。”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经过服务台时,恰好碰上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年轻医生。

  “季先生。”那人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他记不得这人是谁了,便回以一个礼貌的笑容,方才没说出口的那些话也自动略去了。

  “你喜欢小沐吧。”

  待那人离开后,他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许一深,重新开口,明明本该是询问的语气,他却说得很肯定。

  许一深知道这很容易看得出来,对于沈沐的爱意,他从没有隐藏过一丝一毫,只要注意到了他看着沈沐时的眼神,便能猜得到他的心事。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情意会从眼中、从语气中、从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中溢出来,他毫不避让地与季经年对视,口气坚定,“是,我喜欢她。”

  一个人下意识的神情总是骗不了人的,季经年给沈沐当了22年的哥哥,可以说是了解她的每一个表情之下掩藏的内容。

  方才在手术室外,她看着许一深时的表情,那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的意思。

  想到这里,他释然地笑了,有多久了呢,多久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如此鲜活的表情了,斯年去世以后,他好像很久很久没见过她在乎过什么了。

  “挺好的。”自始至终,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却足以表达对许一深的态度。

  二人办好住院手续回来的时候,季母已经被安置好了,双人病房中还有一位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阿姨,正戴着眼镜在床上看书。

  沈沐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专注地看着仍在昏睡的季母,看起来像是在出神,听到开门声后才像是被按到开关一样,略有些僵硬地往发出声响的方向转了转。

  “大哥。”她轻声唤了他一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有别人了,门再次被轻轻带上了。

  想来他大概已经回去了吧?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带了一点几不可察的失望。

  季经年进门后便放轻了脚步,先是对着抬头看他的那位阿姨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季母的病床旁仔细看了下仪器上的几行数据,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他又去了一趟医生办公室,询问了关于季母病情的各类问题,所以现在倒是不必再让沈沐重复一遍了。

  他走到沈沐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低声说,“妈估计今晚醒不过来,我来守一会儿吧,你同事还在外面,陪人家去吃个晚饭。”

  他还,没走吗?

  回过神来的时候,沈沐发现自己已经迈出了病房的门,心外科的楼层并没有急诊的喧嚣和忙乱,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楼道里安安静静的。

  她关上门,坐到了门前的长椅上,“今天,谢谢你了。”

  大概是今天的变故太过突然,她到现在还有些没缓过来,沙哑的嗓音带着明显的疲惫。

  身旁的人随意地往后一靠,转过脸来专注地看着她,“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你和我说过最多的就是,谢谢。”

  沈沐低着头没出声,只是抓着袖子的手慢慢收紧,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许一深,“除了谢谢,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可我只能对你说谢谢了”、“我不想拖着你,明知道自己不爱你却还拖着你”,其实她能说的很多,只是她突然就不想那么做了。

  人都是会疼的,她今天不想再戳弄他的心了,无论真心与否,他对她好都是不可否认的,单是这份好,她便回报不了,又怎么能得寸进尺地再去伤人呢?

  许一深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看得出来今天沈沐的状态并不太好,两人沉默相对许久后,他起身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沈沐身上,继而半跪在她面前伸手把外套紧了紧,“你今天穿得有些少,别着凉了。”

  沈沐抬头茫然地望着他,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四目相对,沈沐想从他的眼睛中看清他到底在想什么,那双眼很清澈,却也深不见底,她发现她还是看不懂,他想要什么呢?

  她都已经说过她爱着别人了,为什么他还是对她好呢?

  她以为像他这样时刻保持理智的人,早就应该做出及时止损的决定了,可她现在却看不懂了,看不懂他这些看似无用的尝试。

  许一深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温声叮嘱着,“我给你定了外卖,应该快到了,记得要吃,”他停了一下,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哄小孩子一样柔声说,“我先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沈沐记不得她有没有说再见,再回神时人已经不见了,只有身上的外套还带着那人的温度,她忍不住扯着衣服拉了拉,贪恋着残存的温暖。

  直到外卖员打来电话喊她下楼拿外卖,她才记起方才他好像是说了这回事的。

继续阅读:第二十六章 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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