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轮到乔麦麦了。贺良哲刚刚止住咳嗽缓过一口气,一句话不说,挥了挥手示意她上场。
乔麦麦却没像田落预想中那样到场地中翻跟头,而是带着一脸自信的笑容,款款站到贺良哲面前:“社长,我想凭运动之外的才能加入跑酷社。”
贺良哲不可能思议地抬起头:“我们不需要运动之外的才能。”
“社长不妨先听一听我的想法。”
“我不……”
贺良哲刚想拒绝,又爆发出一阵咳嗽,赶忙捂住嘴,话也没说全。更没留意到远远站在乔麦麦身后的田落,刚刚把一块兔肉塞嘴里,并双目炯炯地盯着他。
乔麦麦抓住了这个机会,麻溜地说:“谢谢社长!我先说一下我对跑酷的理解。法国的乔治·赫伯特受非洲土著人惊人的运动能力启发,发展了一种自然技法,即仅仅依靠自身身体和其周边环境来提高运动能力。以此做为理论基础形成了两大体系,一方面是其课程成为法国及美国海军陆战队的训练科目,并由一位瑞士建筑师开发出了军事障碍训练课程,另一方面,形成了平民健身和自信训练的课程,并且成为了日后跑酷这项目运动建立的核心理论基础。
跑酷是透过一种体能游戏,认识与研究自由、挑战、超越自我,以及分享生活中的想法与喜怒哀乐,以自然法则的训练模式,把运动融入生活当中,它的核心原则是:坚强、实用,主张不仅仅是停留在呼吸与肌肉的训练上,而且包含着意志力、勇气、坚定、道德。它不仅是一项运动,也是一门艺术,一门学科,意味着强大的精神,强大的人。”
现场一片安静,只响着乔麦麦生机勃勃的声音。方经纬悄悄戳了一下贺良哲:“老大,你都没跟我们说过这些,拉我们加入时就知道说「要不要玩抓人游戏」……哎,你是不是也不知道?”
“滚,我当然知道。你上网搜一下你也知道。”他的嗓子还有点哑,转向乔麦麦,仍然不耐烦,“你是来给我们上课的吗?上完可以走了。”转开脸,低声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语了一句,“好热……大夏天的为什么我还要吃辣……”
乔麦麦毫不气馁:“社长,我只是想表达对跑酷的热爱。”
“你不如进场地表达。除此之外我们不……”
田落适时地往嘴里填了块兔肉。
贺良哲又咳得说不下去了。
乔麦麦见缝插针:“我虽然暂时不擅长上蹿下跳,但是我留意到跑酷社招新时报名材料乱七八糟,宣传海报其丑无比,直男审美一言难尽。相信咱们社的宣传、外联、后勤工作急需人才,比如说我这样的。”
贺良哲瞥了一眼方经纬。这些活都是他在干。
一直渴望招妹子的方经纬,顿时不知该喜该悲。
贺良哲虽有动摇,显然还是不能接受没有运动能力的成员,蹙着眉心说:“我仍然……”
田落不动声色地吃了一块兔肉。
“咳咳咳咳……”
方经纬一边替他拍背,一边说:“老大,我觉得这位学妹说得很有道理,你那块金牌挣的面子已经被你的臭脾气磨光了,我听说这学期的经费学校都不打算给拨了,我们急需学妹这样能说会道的人才跟学校搞好关系,你说是不是老大?”
贺良哲:“我……”
方经纬的黑沙掌重重拍着他的背,恨不能拍出内伤让他再也不能开口,同时兴奋地宣布:“老大你同意了!”
“我没……”
方经纬朝挤眉弄眼,乔麦麦接收到信号,响亮地回答:“谢谢老大!老大再见!”
转身拉着田落和阮莹迅速溜走。
贺良哲扶着石墩子,都快断气了,哪还有还手之力。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田落在路边贩卖机上买了瓶水,漱掉嘴巴里的辣味,又润了润喉,若有所思。
跑酷场边,成功招到妹子的方经纬兴奋得在旁边跳来跳去,贺良哲连殴打这二逼的兴致都没有。那无端的辣味总算消失了,他有气无力坐在石墩上默默质问人生。
这讨厌的癔症总是给他添乱,真是烦死了。
社团招新过后的第三天,大一新生军训就开始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计算机系的十教楼里,正在上课的贺良哲按了按有点昏沉的额头,踢了旁边人的脚一下:“军训的太吵了,去把窗户关上。”
方经纬莫名其妙看着他:“窗户关着呢。这开着空调呢怎么会开窗?再说了哪里吵了,大体育场离咱们这边远着呢,你什么耳朵啊能听到声音?”
贺良哲抬头看了一眼,果然关着。他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哦,是我听错了。”
方经纬又趴回桌面打瞌睡了。
而贺良哲的耳边,除了教授的讲课声,还有一阵阵环绕立体的口号声、踏步声,伴随着隐隐的头昏胸闷。
不是他耳朵灵敏,是幻听。最近症状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他心中烦躁,把书本一合,从后门离开了课堂。走到楼下,并没有感觉好一点,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南方城市夏季末尾的炎热也不容小觑。
他索性走向大体育场,幻听中的声音与现实渐渐重合。幻听真的跟军训现场的声音一模一样,这令他有些困惑。从前的幻听幻觉,从未在现实中找到对应。不过,军训嘛,不外乎这些声音,他那不听指挥的大脑凭空想像出来毫不稀奇。
他站在体育场边缘的栏杆外,看着一方方移动的迷彩队伍发呆。
他一个人站在体育场东侧,对面夕阳渐沉,金红的光漫过整片场地,也涂抹到他身上。这孤独的观众黑色T恤、黑色运动长裤显得腰窄腿长,站在那里格外显眼,军训队伍中的女生不免三心二意。
他平时被人注视惯了,也没在意,无意中回望过去,与许多道目光中的某人一碰。
隔得不近,方块队伍里的新生们又穿得一样,可是他居然一眼认出来了。
创可贴?
经济九班的教官正在号令队伍踢正步,没留意到女生们多数跑偏了心思。
站在于白帆身边名叫赵晓茶的女生用手肘碰了一下她:“白帆,我怎么觉得他在盯着你看呢?”调笑的语气中有讨好的意味。
于白帆红了脸:“别瞎说。”
其实隔得这么远,谁能看出那男生在看谁?赵晓茶这么说,分明是在讨好于白帆,她俩同在209,打入学就一见如故,如影随形的。
她们这排的排头兵——个子最高的女生乔麦麦看清那人,却是倒吸一口冷气:“是社长……”她欠了欠头,隔着于白帆和赵晓茶,对排在第四位的田落小声说:“贺良哲这个没人性的,是不是来考察我体能的?他就是惦记着把我踢出跑酷社!”
田落:“小声点……”
话音未落,教官已经冲这团窃窃私语咆哮起来:“干嘛呢?你们这一排都走成人字形了,当自己大雁呢?”
吓得女生们赶紧挺胸抬头。
几分钟后宣布解散,乔麦麦用狗腿的姿态跑向贺良哲,跑了没几步,贺良哲发现了她,脸色一沉,转身走了。
乔麦麦:“……”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上赶上凑的,不自重。”
乔麦麦转身,看着赵晓茶嘴角的讥诮,正要反唇相讥,于白帆已经把赵晓茶拉开了,低声劝着:“别这样。”
田落恰巧走过来,乔麦麦也懒得跟嘴贱的计较,只赠了赵晓茶一个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