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借过,借过。”余汐侧身扒开人群,在后台散场人群中逆流而上,但是高跟鞋这玩意儿,根本走不快,他干脆直接把鞋脱下来,狂奔起来。
散场的工作人员大批的在楼道里涌动,这样狂奔的余汐不免引起人异样的眼神,
“唉,他不是……”
窃窃私语声在背后响起,余汐却管不了那么多,他冲着歌手下台唯一的通道跑了过去,今天就算是大楼保安把他叉出去,他也要见到顾辞。
但是他跑到舞台后边的时候,灯光已经暗下来了。
“唉,余汐,正打算找你呢。”这时候低头在对台本的副导田金抬起头,注意到他,“你……”
“人呢?”余汐俯下身子,气喘吁吁地问道。
“什么人?”田金听得五迷六道的。
“刚才台上唱歌的人。”
舞台上只剩下一组工作人员还在收拾设备,舞台少了灯光和观众,四角显得冷冷清清的,仿佛刚才热闹的节目现场只是人的错觉。
“哦,你是说最后特约嘉宾?走了啊,嗨,人家是大腕,档期肯定都是满的……”
“余汐!余汐!”
田金的话还没说完,余汐就转身又跑了出去,只留下一个穿着旗袍狂奔的背影。
停车场里,罗易明从电梯里出来,本来是直奔自己新买的爱车过去,但看见一辆眼熟的迈巴赫堵在了前面,不前不后,刚好就堵在他那本田后面。
这么给人添堵的停车方式,也没谁了。
罗易明无奈地走到前面敲了敲前面的车窗,车窗缓缓降下来。
后座的人解下口罩,面部线条行云流水,又在干净利索的颌角收住,安静却充满力量感,只是眼下有着稍许的疲惫和苍白,添了些脆弱的气息,他微微侧过头看着眼前的人。
只见罗易明一只手搭在窗户边,带着几分熟稔地跟里面地人打着招呼。
“我听着最后唱的就像你,顾辞,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他伸出两根指头捏了捏山根,好久没上台了,唱了一首,他都有些疲惫。
罗易明作为老搭档,看着他这副样子,皱起眉头说,:“你今天唱到后面什么玩意儿,你那病怎么样了?憋着也不吭气,顾辞你别是不行了吧,”
虽然瞒不住老友,但顾辞眼光闪烁,没有打算正面回答这话,只是眉毛一挑:“行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别他妈耍流氓,给老子移车,你们一个两个,就知道欺负我。”被他这么一打岔,也没什么悲春伤秋了,罗易明拍了拍他的迈巴赫,忿忿不平地说,“尚武让我来参加节目,一毛钱也没有,还得我自己贴油钱,我也真是猪油蒙了心了,好好的歌不写给他当评委,整个一公益奉献。”
“哦,他怎么劝你的?”这两天,不是听宋丽在那发愁,就是公司里那些破事。来来回回的顾辞也听烦了,这会儿听着老友抱怨,反而轻松了些,脸上总算多了点人气,颇感好奇地问道。
“怎么劝?他说看我最近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写歌,心情低沉,闷闷不乐的,专门给我安排了个机会让我出来透透气,还说就几期就行,让我帮帮忙。”
“……”
顾辞觉得这话听得怎么有几分耳熟,他挑起眉,转头问向开车的助理王胜,
“这话是不是在哪听过?”
王胜小心翼翼地回过头,看了眼宛如中年妇女附身抱怨的罗老师和自家老神在在的老板,话在嘴里斟酌一圈,还是决定把尚武卖了出去,小心翼翼地道,
“今早上在办公室和尚导签合同的时候,尚导跟顾哥也是这么说的。”
好嘛,这一句话下去,罗易明脸色由青转紫,再由紫转青,没好气地跟顾辞说,“合同?他还给你通告费了?”
“嗯,不多。”顾辞笑了一声,嗓音低沉清润,云淡风轻的道,“也就一期二十万。”
但前面的王胜心里却咯噔一下,顾哥你故意的吗?
这哪是灭火,这分明是火上浇油,顾辞这话一说完,罗易明就差撸袖子直接找尚导干一架去了吗?
“卧槽,一期二十万,棍子呢?尚武那个王八蛋,老子一分钱没要,竟然还套路我!不行我要找他算账去。”
罗易明越想越气。
就在这时,一辆车风驰电掣地开了过来,从上面下来一个人,几乎一下车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抱住了罗易明的腰,顾辞打了个照面,确定是罗易明的工作室负责人小刘。
“罗老师,你淡定,淡定。”小刘安抚着这边的已经陷入了狂暴化的罗易明,还跟顾辞了打了个招呼,“顾哥好,”
“好。”顾辞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互动。
“放开,我要上去找姓尚的,妈的,坑老子。”
“罗老师,你那新歌还差一点就写完了,咱写完再去,行不行?万一赖好,你说你和尚导来个亲密接触。就你这小身板,嘎嘣一下,住院几天,咱那歌怎么写?”
“你是说我比他还弱鸡?”
“没,没,歌重要,罗老师,想想艺术,钱算什么,艺术。”
负责人好言相劝几句,罗易明这才平静下来,“对,新歌快写完了,回头下期录节目再找他算账。”
“对,对,对,罗老师你说的都对。”说着小刘几乎是半哄半劝地要把罗易明塞上车。
顾辞微微一挑眉,这就完了?不应该啊?
“唉,老罗……”
只见负责人一个回马枪几乎是跪在车窗前,一脸悲戚,“顾哥,给条活路,工作室老老小小就指着罗老师新歌活呢,再出不来歌,咱就二号桥头见。”
“到桥头做什么?”王胜一脸茫然地听着他俩这对话。
“跳河。”工作室负责人扭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随着罗易明的车远去,顾辞的手机也也响起,他看了眼备注,只听电话里的人和他如出一辙地冷清道,“我到了,你人呢?”
“出来办点事,这就回去。”顾辞收敛了笑容,又变成了那股清清冷冷地气质,说不出好,也说不出不好,总觉得这样看起来没什么生气。
“顾哥,走吗?”王昊从后视镜看了眼他,顾辞微微点头。
“嗯。”
而此时随着迈巴赫向外驶出去,电梯门也缓缓打开了,余汐掂着高跟鞋,从电梯里走出来。
你说这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电梯拥挤,楼梯施工,余汐在电梯口足足等了两班电梯才挤了进来,假发差点没给他挤掉了。
他光着脚,捂着假发,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地下车库,昏暗的白光一行行照亮幽暗的角落,四周安安静静的。
毫无疑问,他又错过了。
他叹了口气,走回电梯里,按了向上的楼层,衣服还得还回去。
他看着电梯金属反光中自己这副狼狈地模样,一股沮丧油然而生,是不是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他就想见一面顾辞,为什么这么难啊?
“叮咚。”
电梯打开的瞬间,余汐正想往出走,却愣在了当场。
不是别的,而是一群人整整齐齐地在电梯口围观他,让余汐产生了一种上动物园的既视感,只不过他是被看得那个。
“我说他跑下楼去了吧,你们还不信。”这是刚才的副导田金,他指着余汐道。
旁边的经纪人潘通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一把拉过余汐,把他推向人群中的某个人道,
“来,余汐跟你介绍下,这是节目的总导演尚武。”
“尚,尚导好。”
虽然人际交往不怎么样,但最起码知道有个好印象,余汐急忙挺直腰板道。
“你好,你好,你穿着这身衣服……”
尚武的目光从他略显凌乱的头发,到稍微有些皱巴巴的旗袍,再到光着的脚,目光似乎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哦,那个,这衣服,我……我刚有些闷,下楼跑了一圈。”
余汐急忙踩上高跟鞋,整了两下衣服头发,干干巴巴地说,总不能说是追星失败了吧。
“你穿着旗袍跑了一圈?”节目组里的尹倩倩疑惑地问出了在场人的心声。
“啊,对,我们家余汐,特别喜欢运动,一天不跑步浑身都难受。”潘通见到这话题再讨论下去就信马由缰了,急忙接过话头,把话题扯了回来,
“那个,尚导,咱不是谈节目吗?来,谈节目,”
尚武看了旁边圆滑的经纪人一眼,什么话也没有再问,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心照不宣的,只要不触犯到彼此利益,没必要刨根问底。
电视台的会议室里,圆桌两侧坐满了导演组的人,田金在尚武的示意下把一份刚打出来的合约递到了桌子上。
“你们看看新合约。”
潘通拿过那份合约书,把头埋了进去,足足看了三四遍,才抬起头,咽了口口水的说,
“尚导,我没看错吧,您的意思是,余汐可以唱完整季节目,还没有台本?”
“台本?没有,”
尚武把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极快的说,“一共五期节目,三期常规赛,第四期半决赛,第五期决赛,只要能唱,你就可以一直唱下去,唯一的条件,就是他要继续穿女装,直到下场的时候才能对外透露身份。”
“这……”说到这,潘通犹豫了。
不揭面不透露身份,实际上就意味着余汐短期内根本不能靠这个节目,有任何宣传收益。
没有宣传,就意味着没有人气,对于余汐这种十八线小歌手,相当于要有一段空白期,也许很快就会被大浪淘沙,遗忘在信息潮流的角落里。
潘通满脸的纠结,而就在这时……
“通告费是一期一结吗?”
一直没吭气的余汐突然出声,他说着卸下了面具,脸上的妆在炎热的天气下,被汗水糊到了一起,假睫毛粘连在一起,面颊也被面具压出了几道楞子,一片狼狈。
“按理说是先预付一部分,但如果你想要一期一结,也是可以。”王胜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那我参加。”余汐没什么犹豫地点头说道。
显然比起他经纪人,眼前这个年轻人考虑的似乎仅仅是那点通告费,不免有些市侩。
但这话说的坦荡,他的眼神至始至终都清澈见底,反而让人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生不出什么恶感。
尚武也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气质会这么干净,会议室的灯光映在他年轻的脸上,平静、坦然、似乎任何事都不能轻易地使他动摇。
这不是社会中浮沉能够历练出来的,而是一种来自本性的良善。
“唉,你想清楚啊,余汐,这……”潘通的话还没落下,余汐已经写下了签名,在潘通的长吁短叹中,尚武反而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站起身来,朝着余汐伸出手,
“有眼光,期待你能唱到最后,新一代的蒙面歌王?”
这话虽然带着几分揶揄玩笑的意味,但也把这事摆在了明面上,上节目谁不想当歌王?
余汐也伸出了自己的手,郑重的握了握。
临出门前,余汐回头问道,
“对了,请问……那个特殊嘉宾还会来吗?
尚武似乎有些意外,他问这个,微微一愣神,点点头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