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赊阁……
姜辞领着宋臣来了百赊阁的一间密室,宋臣正要推门进去,见姜辞欲言又止。
“怎么了?”
姜辞张了张嘴,看见宋臣眉眼依旧淡淡的。
“你……你仔细些。”
宋臣听着姜辞的话,似乎有些诧异。姜辞这个样子,他很少见到。
“好。”
宋臣推开了门,姜辞借着光依稀还能看到黎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宋臣伸手揉了揉姜辞的小脑袋,“你快些忙你的事情去吧!我很快便处理了这里。”说着反手关了门。
姜辞见门关了,想了想便转头离开了。她实在不想看宋臣再出来的时候,衣襟上都溅着血。
“阁主,那位夫人到了。”
姜辞拨弄香的素手顿了一下,视线朝屏风外面的人投去。
“夫人请坐。”
柳昭昭好不容易才得知了黎婉的一点消息,哪里坐的住。
走近了屏风,紧紧盯着一屏之阁的姜辞。
“姜阁主,她……我的那位朋友可还好?”
姜辞将瓷杯里的茶倒进了四角玉方炉,她觉得今日的香有些刺鼻。
见到香雾一点点消失殆尽,垂眸应了一句:“她死了。”
死了!
柳昭昭往后踉跄了几步,撞到了桌案。腰间传来一阵钝痛,痛的她掉了一滴泪。
“姜阁主可不要同我说这种玩笑话!”
柳昭昭半天没有等来姜辞再多说一句话。捂着脸的双手越发颤抖。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上次见她,还是她成婚的前一日。她同我说,她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终于嫁给了她盼了好久的良人,她的良人亲口许了她此后家牲同饲,灶起同食。
姜阁主,我与她认识好些年,从没见过她那般欢喜的样子。可她……怎么会死了呢?”
姜辞听了柳昭昭的话,她大概能猜到黎婉说那话眉开眼笑的样子,定是极美的。
“夫人大概不知道,她正是被她那良人害到这一步的!”
宋臣双手捧着一个锦盒,大步从外面走进来。
“办成了!”宋臣走到屏风那边,将手上的锦盒轻轻放在了姜辞的手里。
姜辞觉得这锦盒,有些重……
那边柳昭昭听了宋臣的话,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正要开口去问,被外面的小厮打断了。
“阁主,外面一位公子说是来还刀的。”
姜辞打开锦盒,拿出里面的刀握在了手里。冷笑了一声:“夫人,你且到屏风这边来,我今日请你帮你那位朋友好好认认她的良人。”
柳昭昭依言走到了屏风那边。
肖季拿了刀匆匆进了百赊阁,却发现没见到自己的小丫头。心下有些失望,但他还是寄希望于姜辞,希望能打听些阿婉的消息。
“肖大状元怎么来了我这百赊阁?”
姜辞望着肖季,嘴角勾起了一丝讽刺的笑。
肖季捧着刀,脸色有些难看。
“今日来是为还我妻子之前从这里赊的刀,还请姜阁主收了刀,一定要告诉我有关阿婉的消息。”
“肖大状元说笑了!我可听说肖大状元尚未婚配。真要娶妻,也不该来这啊!宋臣,我听说你认识不少贵女,不若介绍几个给肖状元?”
姜辞一手握着刀,另一只手捂着嘴轻轻笑着,望着肖季的眼神格外讽刺。
宋臣听了这话,面上倒没多大变化。可就是这淡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句句戳着肖季的心窝子。
“像青山镇那种穷乡僻壤出来的野丫头,定是配不上咱们肖大状元了。要找,也要找梁城的贵女。正二品巡抚李大人家的千金就不错;还有张太傅家的二小姐,也不错;再不然右宰相家的小千金……”
“我有妻!”肖季站在那里,说出口的话却有让人不容置疑的坚决。随即又接着说:
“姜阁主何必这样挖苦我?我已……悔了!我这一辈子,只她一个妻。”
肖季这话说的似乎极为懊恼。
姜辞听了这话,方才还有些似笑非笑的脸立刻收了笑。
一手提着刀越过屏风走到肖季面前。盯着肖季的眸子愈发讽刺。
“我问你,乱葬岗一遭可是你设计的?”
姜辞死死盯着肖季,不放过他一丝反应。
“是!”
柳昭昭听见肖季亲口承认,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袖摆。
“那你可知,那一晚她来我这赊刀,原是为了救你。”
“我知道!”
“我再问你,黎婉父亲的死是不是也与你有关系?”
肖季脸虽苍白,却还是低低应了姜辞。
“是!”
没等姜辞再开口,柳昭昭越过屏风直直冲到肖季面前。
“啪!”伸手甩了肖季一巴掌。
“肖季,你究竟还有没有心?你知道阿婉她……究竟有多喜欢你?她是你的妻……你的妻啊!”
柳昭昭双手紧紧揪着肖季的衣领,望着他的眼神像是要活生生剐了他!
“夫人还不知道吧,黎婉的名字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写在肖家族谱上。”
姜辞把玩着手里的刀,一边说话一边计算着自己能有几分把握一击刺中这个伪君子的心脏。
柳昭昭听了姜辞的话,松开了肖季的衣领,冷笑了一声。
“我早该看出来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你每一步都将阿婉套的死死的,无非是仗着她爱你。”
柳昭昭虽恶狠狠的说了这话,面上还是止不住泪水。
“索性她不会再爱你了!”
先前一直没有反驳的肖季听了这话,眼中竟多了一丝疯狂。
“不,她爱我!她说过要一辈子陪着我的。就算是死,我们也要绑在一起的。”
姜辞看了看肖季有几分疯狂的样子,低低冷笑了一声。
“你若用我手里的这把刀砍断你盒里的那把,我便告诉你你妻子的下落。”
肖季接过姜辞手里的刀,又拿出盒里的那把铁刀。手起刀落,铁刀断成了两截。
见刀断了,肖季望着姜辞的眼神多了几分希望。
姜辞伸手拿回了刀,挥了挥衣袖。复行至屏风后面。
“你与黎婉,犹如残铁,自此一刀两断!”
不等肖季追问,宋臣便带人将肖季轰了出去。肖季站在百赊阁门口,死活不肯走。
第二天一早,宋臣听小厮来报,说肖季在门口站了一夜。
宋臣想了想,若肖季死在姜辞的百赊阁门口,怕姜辞要和自己好将闹一通。
小厮见宋臣在肖季耳边嘀咕了几句,后者便失魂落魄的骑着马走了。
肖季驾着马走过了乱葬岗,脑子里一直都是宋臣同他说的那一番话。
“人骨做的刀,确实够锋利。毕竟我的手艺,一向很好。她走的时候,没受多少罪!”
她竟……竟死了!
肖季眼前一阵发黑,从马上摔了下来,直直顺着乱葬岗下面的坡滚了下去……
肖季醒来的时候,已身在肖家的新府邸。听太医说,他此番右腿摔的颇为严重,以后只怕是成了个跛子。
肖季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太医,竟低低笑出了声。
府邸的小厮们都在私下里说,肖季自去了一趟南城南回来,脾气就越发古怪。
再后来,梁城来了一个姓卫的讲古仙。说了一个状元郎同屠户女的故事。梁城一时盛行。
又过了几日,不知是哪里传来的闲话,肖季俨然成了说书先生故事中的薄情郎。又因着肖季从未反驳,越来越多的女子开始唾骂他。
肖季被停了职,又闻一姓柳的夫人告肖大状元少时杀死了一个乞丐。肖家连番被贬。
肖季最后一次来肖家大院的时候,肖家分支又恢复了从前他在青山镇的时候,一个个冷眼相待,冷嘲热讽。
肖季疯了……他将肖家分支锁在了大院里,放了一把火将他们活活烧死了。
肖季看了看肆无忌惮的火舌,终于笑出声来。我的阿婉……你一定是希望他们这样死的。
肖季一夜之间成了通缉犯。他拖着一只跛脚四处东躲西藏。
“抓住他!他是逃犯!”
一群官兵将大街上的人群冲的人仰马翻。
肖季撞到了一个人,他匆匆回头看了一眼。
是她!
肖季停了下来。冲着那姑娘想笑!
那姑娘见他停下来望着自己,冲他笑了笑,随即一把小刀正中了他的心口。
肖季觉得眼前越来越暗,再看不清什么了。
只听到一个如银铃般动听的声音:
“喂,官爷!我可替你们杀了一个逃犯,快些带我去领赏银吧!”
肖季清醒的最后一刻,还在想:那一定不是她……不是……
小丫头从衙门出来,掂了掂手中的银钱袋。
哟!还挺重!总算没浪费她一把小刀,她回去一定要同姜辞讲讲,她又做了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