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脚下有一座青山镇。
“爹爹。柳家的二两肉送过去了”。
一个扎着两个蝴蝶髻的小姑娘，从远处跑来，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肌肤娇嫩、神态悠闲、脸上带着笑意。眨了眨两个机灵的大眼睛，身着一身粉罗衫。
小丫头的脚步欢快，远处望着像个振翅起舞粉色的蝴蝶一般。手上的银铃铛也在叮当作响。
“这不是黎屠夫家的小丫头吗。瞧你那傻劲，疯疯癫癫的。”
买菜的张大娘笑呵呵的望着黎婉。
小丫头笑眯眯的回了一句：“日子一天天过，总要开心些。张大娘多笑笑，菜卖出去的肯定快。”
惹得张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哩，这丫头真会说话。
黎三正娴熟的剁肉。黎家的肉铺是这远近闻名的，凡是黎家肉铺的肉，绝不会少秤，肉也新鲜。
肉的营生确实不好做，所以小镇只这一家肉铺。
黎三远远瞧见自家女儿回来了，停下了手中的活，撂了刀，擦了汗，倒了杯茶放在桌上。
“丫头回来了，渴不渴，喝点茶。给爹爹看看收了多少钱？”
黎婉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颇为开心：“收了二两多，柳家的夫人多给了我一些，定是瞧我机灵。”
黎婉长相三分随黎三，七分都随了她娘。她娘早些年生病去世了，就留下一个机灵可爱的玉娃子，真是叫黎三捧在手心里养也不够。
黎婉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脸上两个小梨涡更是可爱。柳叶眉显的小脸格外清秀。
“你呀。小嘴就会哄人了”
宠溺的捏了捏自家女儿的鼻子。
“剩下的钱自己攒着买点喜欢的玩意儿，多打扮打扮自己，大了，爹爹日后给你寻一个好郎君。”
瞧着自家俏生生的小丫头，黎三突然觉得有些惆怅，今日的肉不香了……
“爹你瞎说什么啊！”
黎婉不知怎么的，又想起那个柳家的夫子。
听说夫子姓肖，叫肖季，这名字还是偶尔从柳家夫人那听来的。
听说他性子清冷，做事又一板一眼。柳小姐之前那么跋扈的性子也被肖夫子治的服服帖帖的。
黎婉因着柳家小姐去柳家很多次了，也碰见过肖季好几回。前几回是偶然，不过后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每次去二人总能打个照面。
其实她从昭昭那儿打听到了夫子下课的时候，次次掐点去了。
小姑娘揉了揉略发烫的脸颊，肖夫子怎么长得那么好看呀，要是每天都能看到肖夫子就好了，真希望昭昭天天都买肉。
在黎婉看来这样光风霁月的人，远处望望便是极好的。
“阿婉。你每次来我家都在这猫着偷看肖夫子，明儿我就告诉夫子。让他把你个鬼丫头娶回家去，叫你白天夜里都盯着他。”
黎婉捏了捏发烫的耳尖，嗔望了柳昭昭一眼。
她今日来又是借着寻阿昭玩的由子，让爹爹知道自己是为了肖夫子，腿要被打断了……
柳昭昭不禁发笑：“你瞧你，我不过说了一句，耳朵根儿都红了。”
说起来黎婉和柳昭昭算起来也算是手帕之交，瞧见阿昭眼中的揶揄之色，黎婉觉得自己的脸快和隔壁刘家阿哥打铁铺的炉火一样烫了。
“你瞎说什么！夫子那么好，怎么……怎么会看上我呢！”
小丫头的脸熟得跟桃儿一样。
黎婉望了阿昭一眼，想着阿昭果然和旁的姑娘不一样。
柳昭昭是柳老爷老来得女，柳家就他一个子女。偏柳老爷此人极重家训，一辈子就一个夫人。
又怕女儿性子软弱，日后守不住家产，拿小姑娘当公子哥养，遂柳昭昭向来性子直爽，利落果敢。
阿昭伸出小手微微掰正了黎婉的肩头。
“我的婉婉这么可爱，嘴也甜。哪里配不上肖夫子？叫我说肖夫子年已弱冠，虽容貌迤逦，但那个冷冰冰的木头桩子。多靠近一点，我都发怵。他若选了像你这样的，才是他的福气呢！”
年少的喜欢，大抵经不得旁人一点的鼓动与支持。
天长地久的，黎婉也觉着和肖夫子会不会有机会在一起，或许肖季也是这样想的…… 这个月已经是肖季第七次碰见黎婉了。
虽然她每次来都能碰见自己，肖季已经见怪不怪了。
“肖夫子！”
小丫头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肖季抬眸，便望见小丫头弯弯的笑眼像星星一样。
他当时是这样想的，面上却毫无表情，只微微作揖。
黎婉今日又是借着送些肉的由子来柳家，这个点正好昭昭下课。
她素来心大，但是肖夫子刚刚望她的一眼，好像直直望到她心底。
黎婉的心跳很快，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肖季略微整了整怀里的竹简，朝一旁踱了踱步。
黎婉又走近了一些，瞧见肖季怀里的竹简和杂书。
大着胆子笑眯眯的问：“肖夫子。你怀里抱的都是什么书呀。可以给我看看吗？”
肖季看得分明，这小丫头雪白的小耳朵红的跟萝卜一样。耳朵下坠着的蝴蝶兰玉坠，也微摆着。
她在害羞，胆子怎么和猫儿一样，长得也像猫儿乖乖的。
速来冰冷的语气稍稍放轻了些：“有一些史书杂记还有一件怪笔杂谈。讲的都是些山精鬼怪的趣闻。识字吗，若是喜欢拿回家去。”
小姑娘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真的吗？夫子真的给我看。”
瞧见小姑娘又雀跃了几分，肖季也觉得这话没说错。
“拿回家慢慢看，看完了送到柳府来。”
黎婉乐呵呵的直点头：“谢谢肖夫子！”
夫子人真好，黎婉觉得自己像是中了肖夫子的毒，整个人都飘飘然的。
“昭昭，昭昭！”
柳昭昭正望着自己的手掌心，依稀还能看到戒尺的印子，眼窝越来越浅，正憋着金豆子。
听见黎婉的声音，一把抹了抹脸，将黎婉拽进自己的房门。黎婉这才发现自己的小姐妹快要哭了。
“阿婉，我明儿就去找爹辞了肖季！我就是抄错了几个字，他便说我不认真。罚我抄十遍不算，还用戒尺罚了我，你看看我的手都肿了！”
“那不能啊，不能辞了肖夫子！”
黎婉这话说出口，她一时间实在顾不得其他的，说完才望了望柳昭昭红彤彤的小手心。
自家姐妹的眼神中满是怨怼。
“我就知道你就是个白眼狼，我问你，我要是和肖季打架，你帮谁？”
黎婉也很为难，犹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蹦出了几句话。
“我自然……自然是帮阿昭的。真有那么一天，我肯定帮你的。可是阿昭你别辞了肖夫子好不好，肖夫子这个人挺好的。
他这样……也是……也是为了你好。大不了我劝一劝他，以后别罚你了行不行？”
阿昭听着前半句话还是很高兴的，但是后半句她就不想再听下去了。
小丫头不高兴的揉了揉黎婉的小梨涡，眉眼里都是愁绪。
“阿婉，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肖夫子？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呀？”
黎婉很少见到阿昭这么严肃。
“阿昭，你到底……到底想说什么呀。”
黎婉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
“好阿婉，你这么喜欢他，万一以后他欺负你，怎么办？”
柳昭昭觉得还是叫阿婉少见肖季，不然阿婉肯定被肖季吃的死死的。
柳昭昭想着，阿婉见的少了，或许时间久了就没那么喜欢肖季那个木头了！
“肖夫子才不会欺负我呢！”
小姑娘说得很有底气，她想肖夫子那么好，一定不会欺负自己的！
“哎呀，你到底懂不懂我说的呀！”
黎婉不知道怎么就谈到这儿了，只顾着揉了揉阿昭的手心，眼神有些空洞。
小姑娘回去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肖夫子给自己的书还没拿，估摸是落在柳府了。
取了书匆匆往回走。哪知走到半途，雷霆作响。匆忙跑到了一家典当铺的屋檐下。
瞧着雨越来越大，小丫头又紧了紧怀中的书，格外爱惜……
“去去去，没有钱来赎什么东西。”
肖季每个月都要来当铺几回，虽然每次都被赶出来。
如今这世道，处处都是拿钱打交道的。
肖季被店铺的几个伙计推搡到门口，面上却看不出生气。
“还请你们掌柜的可替我看好那些个物件，我总有一天要赎回来的。”
正巧黎婉来当铺躲雨，一眼就望见了肖夫子的身影。肖季拂了拂袖子，单薄的青衣衬的他越发狼狈。
弯腰捡了靠在一旁柱子的油伞，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双弯弯的笑眼盯着自己。
黎婉见肖季转身，来不及收回的视线直直与他撞上。大脑轰的一下，耳朵嗡嗡直响。想也不想便拿出怀中的书挡在脑门前。
肖季见小丫头手忙脚乱的拿书挡着脸，觉得好笑。
心中暗想是自己长的太凶了吗？
黎婉挡着眼睛，但还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听着脚步声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双好看的手捏住了书的一角，将其从自己面上拿开。
肖季微微弯了腰，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小丫头。
“你躲什么？我们已经见过许多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