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温,你是在逼我吗?”
宋温暖看着面前的贺朝,他生气极了,揪着自己的衣领,睚眦目裂的质问他。
“把它还给我,阿温,还给我。”
宋温暖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面前披头散发狼狈至极的贺小公子,上一次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还是贺母要挖他眼睛的时候。
宋温暖深吸一口气,他还记得那个时候贺小公子赶着来救他,一只鞋都甩掉了。可,也就是那天,他的阿朝说他们要做一辈子的兄弟。
四年了,四年过后,宋温暖也想知道他的阿朝心里究竟有没有他。
贺朝看着他抬手打开了锦盒,作势就要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住手”
一阵剑锋刺中血肉的声音,宋温暖定定看着刺在手臂上的剑,血一滴一滴的顺着剑锋流到地上,他的阿朝,他的阿朝啊,到底是对着他动了剑。
“还 给 我”
贺朝死死的盯着宋温暖手里的盒子,眼睛里充斥着血丝,那是他大哥留给他的东西。贺延暮,是他贺朝的信仰,任何人,都不能让他背叛他的信仰。
宋温暖一脸淡漠,轻轻一扬,盒子里的灰瞬间洒满遍地。
“不”
贺朝一把扔了手里的剑,跪在地上拼命的用手掌将那些灰烬聚拢在一起。宋温暖冷眼瞧着他,微抿嘴唇。贺朝再不看宋温暖一眼,他知晓自己现在或许在他眼里像狗一样狼狈,但他不在乎这些。
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贺朝跪在地上,瞧着风将他好不容易聚拢的灰烬渐渐吹远。“宋温暖,你想死吗?”
他这样瞪着他,像极了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他毁了他的信仰,全都被他毁了。
“呵呵 ”
宋温暖低低笑着,咽下了喉咙里的血腥味。“阿朝生气的样子,我很喜欢。”
他看着瘦弱,却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将贺朝一把拽了起来,一挥袖将案上的笔墨纸砚齐齐打落到地上,将他死死的按在了案上。
贺朝瞧着面前的宋温暖,很陌生。他根本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看着身上的人眸子里充斥着阴鸷。
贺朝一开始还在挣扎,哪里晓得宋温暖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截麻绳,将他两只手绑的死死的。
“你 放肆,我是你的主子。”
贺朝挣扎不开,一时间只能气急败坏的大声呵斥他,希望他能停下这荒唐的举止。
等到贺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微微动了身子,见到了自己袍子上还染着血,才想起了昨日他拿剑刺伤了他。
四下望了望,却没有看到人,这厮是知晓自己昨日犯下了那般荒唐的罪,不敢见他,才躲了起来吗?
毁了他的东西,又敢压着他欺负他,招惹了他,又想一走了之,贺小公子眼里闪烁着晦明变化的光,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他大概是忘了昨日谁说此后二人互不相欠了。
昨日那么一场,叫他骤然改变了主意。他睡了他,自该将他捆在身边一辈子的。全天下敢上他贺小爷的,他宋温暖是头一个。
“少爷,陛下召您进宫。”
贺朝一听,眉眼里闪过一丝疯狂。他且先放过那个会咬人的小狼,先去解决那个狗皇帝,若是有命,他必回来用铁链将他日日绑在身边,即便是陪着他亡命天涯,也叫他二人生死同穴。
无极殿
“大胆贼人,你敢行刺我?”
宋温暖一身夜行衣,将手里的长剑架在了老皇帝脖子上,只要他一动,那老东西必定人头落地。
“陛下,贺朝在外等候。”
宋温暖听了这话,眉眼里带着几分笑意。
皇帝听了,心里暗暗庆幸,索性贺朝来了。“还不快放开朕,贺家儿子武艺超群,今日也是天意,叫你碰上了,只怕你这贼人的命就要留在这里了。”
武艺超群?宋温暖瞧着殿外那人的脚步愈发的近了,又想起了他昨日迷离的样子。
贺朝原是提了剑要来杀皇帝的,哪知一进来便看到了宋温暖拿剑架在老皇帝脖子上。
“贺朝啊,快,将这贼人拿下。还有,他给朕下了毒,快逼他交出解药。你今日救了朕,朕必定给你加官进爵。”
贺朝微抬头,遥遥的看着宋温暖。即便他蒙着脸,可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他仔细想了想,只怕皇帝召自己进宫是假的,全是那人想的主意。
贺小公子瞧着浑身发颤的老皇帝,嘴角扯过一丝讽笑。这样的人,只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了。但他想看一看,看那人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贺朝从前还以为宋温暖是只乖兔子,今日一瞧,原来是披着兔皮的大尾巴狼。
“你我一战,若我输了,任你处置。”
贺朝闻言只是挑了挑眉,他今日若还能叫他跑了,往后便不叫贺朝。
于是乎,几招下来,贺朝便将人打晕了扛在肩上。然后就是大拉拉的接受了皇帝的赏赐,成了最年轻的侯爷。那皇帝的命,他早晚有一天要亲自取。
宋温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除了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锦被,四下的手脚被冰凉的链子锁在了床的四角。
他又一次被这东西锁了起来。
“阿温。”
贺朝的这一声叫宋温暖的身子一僵,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何必这样呢?眼下你行刺皇帝,我不会念你的好的。”
宋温暖动了动手腕,到底没再说话,他这个样子,叫贺朝看的心口也泛着闷闷的疼。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毁了贺延暮留给他的东西,叫他如何放过他。
贺延暮是他的信仰,他不会不知道。
二人这样僵持了许多天,直到宋温暖的长姐,宋温意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僵持的局面。
“弟弟,我们又见面了。”
轰隆,这熟悉的声音叫宋温暖心中一惊,这是他的长姐。他没想到她还能找到这里来,他如今被贺朝锁在这里,也没法打听外面的消息。只记得前段时间邻国的新皇貌似得了重病,几个皇子暗中虎视眈眈。
不过,他是没想过那个位置的。毕竟,一个贺朝已经耗尽他的心力了。
“你来做什么?”
宋温意只是冲他笑的诡异,“自然是来救你的。”
身上的锁链三两下就被她解开了,宋温暖皱着眉胡乱披了一件外衣。他看着面前的宋温意,心中愈发不安。
“哐当”
门被一股大力踹开,宋温暖抬头,果然见到贺朝冷着脸,浑身散发着戾气,身后带着一众侍卫。
“贺小侯爷,好久不见。”
贺朝紧紧盯着她的眉眼,渐渐与他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合。她是温意,他大哥的第三任小娘子,也是,害了他大哥的那个人。
虽然皇帝将人弄去了风月楼,但他大哥的眼睛确实是温意挖的。所以,宋温暖是她的弟弟?
“抓住她。”
宋温暖看着眼前的闹剧,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开这个死局。他和贺朝,贺延暮和宋温意,总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陷进命运的圈套里去。
眼前渐渐模糊,“阿朝,我累了。”
宋温暖这一睡,已是三天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风月楼了。
“弟弟,你倒是长情,将贺朝身上的毒过度到了你的身上。可惜,好歹也是父皇的儿子,怎么落到这样的地步。”
宋温意看着他,眉眼里满是张扬的笑。
“你伤了他大哥不够,还要伤他。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人命在你眼里就只是耍弄的玩具吗?”
宋温暖赤红着眼瞪着她,宋温意只是笑。“弟弟都没问过你自己,就不想知道你的毒?你的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们贺家的人。宋温暖只是沉默,在他看来,现在同宋温意说再多都是废话,她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疯子。
宋温意见他不说话,也觉得有些无趣。随即拿了一瓶药伸手掰开了宋温暖的嘴,他四肢都被锁链锁的紧紧的,半分动弹不得,被迫喝下了那奇奇怪怪的药水。
“咳咳 ”宋温暖被这药水呛的直咳嗽,脸色也有些涨红了。宋温意只是把玩着手上的指甲,“放心吧,弟弟。这是解药,你可是有大造化的人,我如今可是最希望你活着的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温意见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眸子里隐隐泛着精光。“弟弟啊,也该是你运气好,我那个不成器的太子弟弟好不容易登基成了新皇,结果一不小心中毒,成了大半个废人,其余的几个皇子不是年纪尚小就是性子顽劣,姐姐我身为长公主,怎么能看着父皇打下来的基业毁于一旦呢?这不,姐姐我亲自来迎你,有了我的支持,你自然就能将皇位坐稳。”
“呵呵 ”
宋温暖冷笑了一声,“你只不过是找不到合适的能把持的人,才想起了我,但是,宋温意。”
宋温暖说着这话,猛地翻身挣脱了锁链,霎时间掐住了宋温意的脖子。“你当真以为,我还是从前的那个宋温暖?”
宋温意先是用力挣脱了两下,而后却突然松了手,放弃了挣扎。“你以为新皇是怎么中毒的?还是,你真的以为,我方才喂你的是解药。你若是敢杀了我,不说你得不到皇位,只怕你是要陪我一块儿去死的。再说,即便你从这里逃了出去,你能去哪?贺朝眼下可是对你恨的咬牙切齿,我那日去救你的时候,可是看他正在和大夫说,设法让你一辈子做一个瘫子呢。”
宋温暖听了这话,心里一痛,他的阿朝当真这般不肯放过他。宋温意看出了宋温暖眸子里闪过的痛意,愈发肆无忌惮。
“所以,你还要谢谢姐姐呢。弟弟,你往后只要老老实实的听我的话,我便让你在那皇位上坐一辈子。等你成了皇帝,想多少个贺朝都随你。”
不,不会,这世上的贺朝只有一个。他的阿朝,他只愿做他一个人的信徒。宋温暖不知想起了什么,猛地放开了宋温意的脖子,任她狼狈的摔在地上。宋温意也不在意,只是扶着一旁的桌案站了起来。看着宋温暖失神的样子,嘴角不禁勾起来一丝讽笑,果然这世间没有男子能抵过权势的诱惑,都像那人一般薄情。
“你要我怎么做?”
宋温暖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宋温意,离国的长公主。
“你设法得了贺府里的军防图,而后利用我手下控制的精兵进军大梁,到时你也名正言顺的坐上了皇位,成为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他才不稀罕那冷冰冰的皇位。
宋温意看他的样子,以为是动了心,又添了一把火。“刚才那药确实是那毒的解药,不过只是另一种克制的毒药罢了。你往后听我的话,我哪天心情好了,自然就将解药交给你了。”
宋温暖微抿嘴唇,第一次认真的看着他的长姐,这个无比尊贵的长公主。他在离国的时候虽然只待在冷宫里,但也听闻他的父皇最宠他这个长姐,几个皇子见到她也十分尊敬,到底她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即便没有我的存在,你自然还能寻到下一个新皇。”
宋温暖只是想知道,这个看似心狠手辣的女子究竟有什么软肋?
那个素来狠厉的长公主突然沉默了下来,渐渐敛去了笑意,眼角有些红了。一袭黑衣将她纤瘦的身子衬的格外萧瑟,悲凉。
“阿温。”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