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吾妻殷芙8
芊小鱼2020-07-18 22:564,297

  夜深了,长街四下无人、

  只是不远处的石桥上缓缓走过了两个人,一身白衣的女子牵着一身红衣的男子,少年看着一双将自己牵的死死的手,眉眼间有些恍惚。他从前也是这样跟着她身后,那时即便是她踩过的石板,他也要依着样子留下相同的足迹。

  他那时只想,就那样一直一直的陪在师姐身边。可是他的师姐最后给了他一剑,他不明白,他报仇有什么错,他明明因着她已经放过了宋洵,为何她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自己。

  这半年来,他借着下山历练的机会四处寻找梅家的旧部。梅家到底手下有些衷心的旧部,不过半年便叫他夺得大势。

  他如今有了新的身份,虽说是个伶人,但手里拿捏了大半风月楼的东西。

  梅时衍没想过不过才短短的半个月时间,他就再次见到了殷芙。他还以为,至少要等到他有朝一日带领军队踏平楚门的时候,才能见到那个意气风发的楚门大弟子。他曾经的大师姐,那时他必然再不会手下留情,将那一剑还给她。

  只是,事情发展到了今天这一地步,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即便那双手紧紧牵着他,可他的掌心依旧冰冷。师姐,冷了的炉子,即便你捂的再紧,它终究会冷掉的,就像人心一般。

  殷芙紧紧牵着身后的那个少年,眼神却愈发的空洞。她明明将阿衍紧紧的牵在身边,为何心里的那个窟窿却愈发的大了,像是整个被掏空了一般。

  不,他是小时,不是她的小师弟。

  “姐姐,你是怎么凑到那些钱的啊?”

  少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明明只是一句平淡的话,却叫她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了般。她颤巍巍的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匕首上还沾着一小片的血迹。

  她杀人了,还是无辜的人,即便是被逼的,可从一开始便是她为了钱去杀人了。她明明不想杀了他们的,殷芙只觉得那些鲜红的场面好似化成了一双大手将她的头脑狠狠的撕扯着。

  白日,她看到了小时的花牌,仓皇离去。

  她要怎么样才能凑够那么多钱呢?鬼使神差的,她跟上了一个华丽的轿子,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进了容府。

  她乔装成了小厮,潜进了容府的仓库。在她怀里塞满了银票即将要离开的时候,正面迎上了一个老妇人。那老妇人似乎发现了她的异常,上前抓住了她的袖子。再然后,再然后,她想她一定是疯了,她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刺向了那个妇人的胳膊。

  本来,她可以不死的。但是,她被那个叫容夙的男子发现了。那个男子说,那妇人看管库房不利,必是要一死的。殷芙慌了,她并不想那个妇人死的。于是,她跪在容夙的脚下,求她放了她。

  她说那些钱是问他借的,她往后会一点一点还的。容夙问她,这笔钱她一定要急着带走,她点头。于是,容夙握住了她的手,将匕首送进了那妇人的心口。

  “你走吧,这是你拿走这笔钱的代价,记住,我还会找到你的,一定记得把钱还给我。”

  殷芙看着他们将那老妇人的尸体拖了下去,留了一地的血痕。眼前似乎又看见了那妇人方才求饶的样子,她说她家里还有两个孙子在等着她,她今日原是来提前领了月薪,要去给她那个瞎了眼的儿子治病。可是容夙像没听见,握着她的手直直将匕首送了出去。

  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

  小师弟说的没错,她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她虚伪,她恶毒。那年她对他说,她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万民敬仰的女侠,让阿衍以后跟着她闯荡江湖。难怪,小师弟死前那样看着她,她不仅骗了他,还违背了自己的信仰。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这匕首上怎么还有血,那些钱该不会是你偷来抢来的吧?”

  那个同阿衍长的一样的少年蓦地挣脱了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恐惧与鄙夷。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做呢?这样做是不对的,原来你就是一个黑白不分的大恶人。”

  殷芙蓦地抬头,朱唇轻颤,想伸手拉住他。“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相信我,我不是,我没有。”

  她惨白着脸,神色愈发激动,脸上是梅时衍极少看见的慌乱。他上次见她这个样子,还是她拿剑刺穿了他的时候。

  殷芙,你后悔了吗?是后悔一剑杀了我,还是后悔当初救起了我。

  那日你为了保护你的师父一剑想要杀了我,如今又因着所谓的时公子而杀了别人吗?原来,你殷芙也有这么卑劣的一面吗?

  十二月二十一日,冬至。

  彼时距离殷芙被赶下楚门正好三个月,小时待在殷芙身边,也将近两个月了。

  梅时衍自外面回来,周身还带着冷气。这两个月,即便他二人待在一起,可是殷芙从不碰他,总是躲着他。

  “姐姐,你是介意我的身份吗?”

  殷芙倚在窗前,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并没有听见梅时衍在同她说话。

  今日是冬至,也是  师父的生辰。

  她捏了捏手里的泥人,这  原本是她今年准备送给师父的生辰礼物。只可惜,只怕是不能了。这个泥人,想必是永远送不到师父手里了。

  梅时衍走近了些,一眼便瞧见她手里的那个泥人。那泥人的五官,分明与宋洵有七分像。呵,他静静的立在那里,眸子里渐渐的升腾起了戾气,脸色愈发的深沉。即便被赶出了楚门,她的师姐居然还记挂着宋洵吗?一想到他暂停了计划陪了她两个月,而她日日夜夜心里有着别人,他就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撕碎。

  我梅时衍的世界,你殷芙当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姐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殷芙缓缓抬头,瞧见他眸子里的漆黑后心下有些不安。不等她反应过来,手里的泥人一把被梅时衍抢过,“阿衍,听话,把它还给我。”

  她已经失去了师父,这东西她只想留个念想,也只当给她这九年荒唐的念头做个了结。

  梅时衍冷眼瞧着她,胸腔里好似巨浪拍过。“姐姐,你又喊错了,我叫小时,不叫阿衍。”

  “好,小时,把它还给我。”殷芙一改常态,往日她总会反驳他的,今日竟一句都不反驳。梅时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就是看不得她在意别人,她只能在乎自己。

  看着殷芙眸子里的紧张,梅时衍嘴角勾起来一抹笑,眼神也变得澄澈,下一秒将手里的泥人顺着窗子口扔了出去。

  “我的泥人,我的泥人。”

  殷芙只觉得脑子里一直崩着的那根弦好似断掉了一般,她踉跄着滚下了榻,匆忙的跑出了门。那个泥人被摔得四分五裂,只剩头是完整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到原本的五官。

  她近乎疯狂的想将那泥人唯一完整的地方捧在手心,却在下一瞬破灭了所有的希望。她的手被少年狠狠的踩在脚下,可是她一动不动,只想护着手心里的泥人。

  “姐姐,乖,扔了它。”

  梅时衍眸子里多了些黑气在不停的翻滚,脚下也加大了几分力气。“姐姐,你再不松开,小时要生气了哟,往后你就见不到小时了。”

  殷芙无助的摇着头,不,不可以。为什么要逼她,为什么?不要再逼她了,不要。

  少年周身的寒气愈发的重,蓦地松了脚,冲着她冷笑。殷芙摊开手,那泥人彻底被碾碎了,紫色的土同血混在一起,凄凉无比。

  “为什么?为什么要毁了它。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九年的念想,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要走吗,滚,滚啊。你不是我的小师弟,我的阿衍不会这样对我,我的阿衍才不会这样对我。”

  殷芙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她瘫跪在那里哭了好半响,再开口,语气里满是孩子般的委屈。“我要回楚门,我要去找师父,我要叫他们帮我出气,宋师弟也会帮我出气。”

  她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近乎忘记了自己被楚门赶走的事实。

  少女吸了吸鼻子,将手里的泥土像孩子撒气那般的一股脑儿的扔向了梅时衍,恶狠狠的嘟囔着嘴:“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要找他替我出气,他一定会替我出气的。”

  她的阿衍,说过以后会保护她的,对,她要去找阿衍,阿衍说过会保护她的。

  她步伐有些踉跄,却还是一步步远离了他。

  天上下起了小雪,雪花一点点的落在了梅时衍的睫毛上,鼻尖上,还有薄唇上。

  他看着她踉跄离去的背影,蓦地笑了,眸子里似乎藏着毁天灭地的冷意。“来人,将她给我抓回来。”

  一众暗影纷纷点头。

  “等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才又开口。“等她看了宋洵的婚礼后,再将人抓回来。”

  既然师姐不听话,他只能叫她彻底死心,以后他会慢慢教她怎么样成为一个听话的妻子,即便折断她的腿,她也只能待在他身边。

  百栖山

  今日是楚门掌门的生辰,也是宋洵与姜容欢的婚礼。

  殷芙好不容易爬上了石阶,瞧着众人手里的大红的请柬,眼角有些酸涩。原来,今日也是宋师弟成亲的日子。应当是那个叫姜容欢的女子吧,真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混了进来,她只是被挤进了人群中,然后就来到了宋洵的婚礼。她远远的藏在角落里,却是望向了坐在上方的那人。

  张了张口,到底再没将一句师父喊出口。

  典礼即将完毕,她悄悄的退了出去。却见到了面前的几个黑衣人,她又想起了容夙。

  “我已经将钱还给你家公子了,请叫他不要再来找我。”

  每当提起容夙,她似乎就看到了自己满手的血。他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她现在是个杀人犯。“别过来,别过来。”

  那时宋洵正在人群中四处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大师姐,他不会认错的。

  宋洵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大红的请帖,这还是老爹亲自提笔写给师姐的,想来老爹也是原谅了师姐,他得赶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师姐。

  “师姐。”

  殷芙蓦地转身,步伐有些踉跄,却是脚下一落空,整个人直直往后仰,竟是顺着石阶滚了下去。

  眼前逐渐模糊,下腹也抽着疼。她,这是要死了吗?可是她还没有找到阿衍,还没有叫他替自己出气。

  殷芙再醒来时,躺在了她无比熟悉的地方,清平苑。

  “师姐,你怀孕了。”

  宋洵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复杂,不过才三个月,师姐怎么就变化如此之大。

  殷芙听着他的话,脸上没什么变化。轻轻扯住了宋洵的袖子,“你是谁啊?你知道阿衍在哪里吗?我要找阿衍,找阿衍替我出气。”

  随后,一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宋乌走了进来,眸光里有些动容。白词张了张嘴,颤着身子问她:“你知道他是谁吗?”

  殷芙定定的盯着宋乌一会,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要找我的阿衍,你们把我的阿衍藏到哪里去了。”

  “阿衍他 ”宋洵打断了白词的话,“等你病好了,阿衍就会回来找你。”

  白词看着榻上的人,到底没把那句他被你亲手杀死了说出来。任谁都看的出来,殷芙似乎是疯了,大抵是被对小师弟的愧疚折磨疯的。

  殷芙听了话,果然安分的躺了下去。

  后来的几个月里,宋洵每次来,都瞧着殷芙盯着清平苑里的那颗凤凰树出神。

  “师姐,吃饭了。”

  殷芙撇了撇嘴,“阿衍还没有来看我,我不想吃。”

  宋洵哄了她好半天,才叫她吃了半碗饭。

  距离殷芙再上百栖山已经过去了七个月,正值盛夏。清平苑里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殷芙肚子里的孩子诞生了。

  宋洵一干人等在门外,看着稳婆怀里抱了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

  床上的人似乎恢复了几分神智,“肃卿,他叫肃卿。”

继续阅读:第七十二章:吾妻殷芙(往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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