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还要跑到哪里去?”
宋温暖看着挡在面前的人,个个都是彪形大汉。
“你们若有本事,便去找那贺家去,欺负我一个平民算什么?”
宋温暖冷哧了一声,他不是傻子,刚出贺府的门便被人盯上了。若不是那些贵族天天在门口盯着,那便是贺母瞧他没有用处了暗中想杀了他交给那些贵族。
毕竟在贺母眼里,他只是连给贺朝提鞋都不配的小倌。
只可惜他也有些身手,只是面前区区几个三五大汉,他还是打得过的。
那为首男子脸上闪烁着狰狞的笑,眼睛里精光乍现,一个瘦弱的小倌罢了。
“兄弟们,捉住他,挑断了手筋脚筋,好好伺候一番,再将人头带回去。”
好好伺候?宋温暖嘴角扯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夜色弥漫,原先散发淡淡光晕的月亮正在此时被阴云遮住,宋温暖只觉得这月黑风高,正适合杀人。
一步,两步……
一个大汉直直提着刀向他砍了,宋温暖一个飞身闪躲过去,抬脚踢了那人手里的刀,翻身将那大汉的脖子死死捏着。
“你……”
那先冲上来的大汉直直与宋温暖面对面,分明瞧见他眼睛里的杀欲和嗜血。
这哪里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倌,分明是从地狱里归来的恶鬼。
不等大汉再说话,当着其他人的面,宋温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大汉的脖子捏断。
众大汉面面相觑,遂及纷纷握紧手里的刀一齐朝宋温暖刺去。
此时此刻的天地间,立着一个恶鬼,失去了月光的照拂,那个身着白袍温润如谪仙的玉面郎,撕去了素日的面具,化身成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白无常。
贺朝,你看,不管我的眼睛多么像贺延暮,我终究不是他,不会任人宰割!
“尔等谁敢伤吾之人?”
宋温暖方才踢飞一个眼前大汉,闻声便骤然停了动作,仿佛撤去了浑身的防御。
阴云散去,圆月依旧撒下温柔的月光在那白袍男子身上,好似洗去了他一身杀伐之气。
一袭红衣男子骑着马自长街飞奔而来,贺朝迎着月光,远远的便看见了地上倒着一片白色。
宋温暖先前突然撤去防御,叫那些大汉在身上刺了好些伤口。一身干净的白袍此时已布满了血色,胸口处最严重的伤口还在泪泪的往外淌着血。
贺朝在马上将手里的剑一把扔了过去刺中那人的心窝,其他大汉见贺朝来了才纷纷散去。
他走近了些,瞧见宋温暖身下全是血,脸色苍白,隐隐泛着青光,整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像死了一般。
贺小公子看着,竟觉得恍如那一次在风月楼的时候,贺延暮也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宋温暖不能死,他不能死!
贺小公子翻身下马,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急急走到了地上那人的面前。
“宋温暖,你醒醒!你醒醒,再不睁眼便将你的眼睛挖了!”
弯腰一把将地上的宋温暖抱了起来,他太瘦了,太轻了。不知为何,宋温暖给贺朝的感觉像极了贺延暮,不仅仅是眼睛!
“咳咳!”
宋温暖恢复了几分神志,睁大了眼直直盯着贺朝。“你又救了我!还是我已经死了,梦见了你。”
贺朝看着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的宋温暖,心下卸去了一块大石。
他不说话,只是让宋温暖搂紧了他。他身上都是伤,骑马是万万不可的了,贺朝只得背着他。
宋温暖等不到他的回答,只好泄气的将头靠着他的脖颈,鼻尖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他已经是第二次贴贺朝那样近了!
贺朝背着他一步步踏过了石桥,他得去找附近最近的医馆。
“你要带我去哪里?”
宋温暖靠在他背上闷闷得开了口,贺朝的话怎么比他还少,救了自己也不说话。
贺小公子能感觉到宋温暖开口时的呼气撒在自己的脖颈,热热的,叫他有些痒。
“医馆。”他只说了这一句,许是想到了什么,又仔细补充了一句。
“你流了这么多血,不去医馆会死的。”
贺朝说这话很是生硬,听不出话语间夹杂着什么。
“你怕我死吗?”
宋温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血还顺着他的胳膊流,先前有一刀砍在了他的手腕处,此刻鲜血已将贺朝的衣襟打湿了。
贺朝闻着鼻尖的血腥味,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恰巧路过。”
宋温暖知晓他是有意遮掩自己的情绪,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闷闷的答了一声“哦”,便再不说话了。
渐渐的宋温暖搂着贺朝的脖颈的手垂了下来,叫贺朝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宋……宋温暖,小爷我第一次背人,你可别死了。你活过来就是这天地间我贺朝第一个背着的人,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贺朝一阵气急败坏的吼声叫宋温暖从沉睡中唤醒了过来,他不过是有些困了,才闭着眼假寐了一会儿。
“呵呵~”
宋温暖复伸出有些凉意的手又搂住了贺朝的脖颈,趴在他背上闷闷的笑。
“贺小公子方才说不在意我的死活!我以为我就这样死了这世上也不会有人替我觉得难过!”
贺朝被他说中了心思,一时间有些恼羞成怒,听了这话却又有些心疼他。
想来宋温暖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痛苦经历,嘴里说着这样薄凉的话却还笑着。
“我在乎,白捡了一个好看的书童也算占了你的便宜,往后我一直护着你。”
年少的诺言总归等到长大以后才能明白兑现诺言的代价。
但是贺朝的一句“我在乎”,确实叫宋温暖多了一丝坚持,他即便后来看尽了皇室权力争夺残酷,到底因着贺朝的这一句选对了路。
等宋温暖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了贺府。
“你既然醒了,便将药喝了!省的我累死累活的想方设法往你嘴里灌药。”
贺朝说这话脸上还闪过一丝羞涩,昨夜宋温暖怎么也喝不下药。那臭老头想了个馊主意非让人嘴对嘴的喂,他看了一圈人,就几个丫鬟。啧,他可不能让宋温暖白白占了别人小姑娘的便宜,他生的不丑,万一叫丫鬟缠上了,影响他在自己跟前做事。
罢了罢了,左不过往后宋温暖也是一直要跟在他身边的,那……也算他的人了。
贺朝这样想着,当即遣退了屋子里的人,眼一闭一咬牙将药给宋温暖灌了进去。
都是俩大男人,不存在谁占谁便宜的。
彼时贺朝才十二岁,哪里晓得大他三岁的宋温暖看着是个纯良的,内里可腹黑的狠!
宋温暖早听到贺朝和大夫的话,啧,当了小混混那么久,装个晕什么的倒也容易。宋温暖一对上贺朝,便将自己什么劳什子皇子的身份抛到脑后去,整个就一小混混。
“那贺小公子都用了什么法子?”
他有意想看贺朝羞涩的样子,贺朝被他这么一问,宋温暖简直无辜的像小白兔,直直的瞪着他,看着憨傻憨傻的。
不由得叫贺朝回忆起了昨夜二人喂药时的情景。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你欠了我两条命,你往后要对我生死追随!”
贺朝蓦的转过了脸背对着他,撂了这么一句硬邦邦的话便离开了。
啧……宋温暖皱了皱眉,不禁撩啊!往后还得把握着度。
彼时宋温暖才十五岁,不是不懂他对贺朝的感情。贺朝将他拉出了地狱,往后便是贺朝生,他生,贺朝死,他死。
在他看来,他只想离贺朝近一点,再近一点。用了什么法子倒是无所谓,达到他的目的便是了。
等哪一日贺朝不需要他了,他再离开,远远的看着他便是。
贺母听了贺朝将宋温暖带了回来,竟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由着贺朝去了。
他既想做书童,便由着他做,只是这期间伤了或者死了,贺朝往后也不好再说什么。
贺朝是她的儿子,她容不得任何人成为贺朝忤逆她的理由。毕竟,贺家,可就贺朝这一个独苗了。
“不会写字?”
宋温暖养好了伤以后,可就真的成了贺朝的小跟屁虫。贺朝去哪里都要带着他。
贺小公子皱着眉看着宋温暖面前的纸,上面只写了两个字,但都歪歪扭扭的,一个挤在了一起,一个又散的厉害。
宋温暖不由得挠了挠头,这写字什么的,他真的不擅长啊。他以往做了好些年的小混混,连学都没上过几年,更惶恐提笔写字。后来被他长姐捉住了做了药人,更是不见天日。
贺朝看着他手里的笔一连换了几个位置,都没拿对,才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个样子,连字都写不好,真真是最敷衍的书童了。”
宋温暖听了这话,不由得撇了撇嘴,反正他往后护着他便是,这些字练不练倒也没什么用。不过若是贺朝一定要他学,他也是可以陪着他一起学的。
“我教你。”
贺小公子到底看出来宋温暖有些不大情愿,伸出手握住了宋温暖的手腕,仔细调整着他手中的笔,“手别抖。”
二人此时贴的极近,宋温暖只觉得浑身都被贺朝身上的药香味包围了。
宋温暖被他这一声低喝声唤回了几分意识。
“你想写什么?”
“你的名字。”二人竟是不约而同说了这一句话。
贺朝努力压去了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才低低凑在宋温暖耳边说了一句:“做什么都要先将自己放在前面?第一次写字自然也是要写自己的名字。”
宋温暖低着头,掩去了眸子讳莫如深的神色。他的阿朝,还这样小,怎么学的这般老成持重。
一笔一划,二人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宋温暖,他的名字就像他一般。
贺朝看着纸上的三个字,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松了自己的手,宋温暖一个猝不及防,笔也掉在了纸上,笔上的墨也溅到了纸上,将写好的宋温暖三个字也染脏了。
宋温暖看着贺朝挥了挥袖子,便坐在案上抄写书稿,也拿了纸笔一把铺在桌案一旁的地上,一笔一划的练着自己的名字,偶尔偷偷瞄着贺朝两眼。
贺母看着凉亭里的二人,只是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宋温暖练了一下午,字也写的歪歪扭扭。倒不是他学不会,只是他的心思都在贺朝身上,哪管笔下都写的什么鬼画糊。
做个样子也就是敷衍敷衍贺小公子。
眼看着太阳已经落山,宋温暖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瞧着贺朝还在写,宋小书童默默的将其他的一些东西都收拾了一番。
贺朝一下午其实也没抄多少,实在是宋温暖总是坐不住,一会扣着笔,一会把玩着他剑上的剑穗,要不就是揪着自己的一缕发丝。贺小公子哪里看不出来他这个书童也就是在敷衍自己,倒是他自己一下午分了许多心思在宋温暖身上,抄错了字不说,数量也是远远不够。
瞧着小书童将其他东西都收拾妥当,还揉着肚子可怜巴巴但 望着自己,贺朝才放下了笔,有些无奈的冲他笑了笑:“你若是饿了,便说我叫了晚膳。”
宋温暖放下了揉着肚子的手,“你怎么不吃。”
他这样说着,眸子里隐隐有些埋怨。
贺朝动了动手腕,冲他示意着自己手里的笔,“我还有许多,抄不完母亲怕是要骂我了。何况 ”
何况,他也怕母亲因着这个抓住宋温暖的错不放,到时候少不了要责罚宋温暖。
他既然将人救回来,又收了他做书童,自然要好好护着他的。
宋温暖听他这么一说,眸子里有些失落,有些泄气的站起身来。
贺朝以为他要去叫膳食,细细想了又开口补充道:“你将膳食偷偷端到厢房里吃,别叫母亲看见了,给我留一些便好。”
毕竟贺母自从大哥去世后,便给他定了一条又一条的规矩,为人也变得刻板了许多。
宋温暖不知怎的,看着贺小公子还冲着他笑,心尖却是酸酸的。他明明比自己小了许多,怎么反倒成他处处照顾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