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标会的现场只有厚泽的人到了，李道然坐在椭圆的会议桌正前方，她看见顾勋面目平静走进来，身后的程悦弯下腰签了到。
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齐全的，李道然站起来伸出手，顾勋脸色不变，握住，一秒钟，撒开，李道然不在意般笑一笑，她以为顾勋是因为打听到了别的消息所以在耍小脾气。
“顾总今天心情不好？”
“不会，”顾勋解开身前的西装纽扣，周身带着凌厉的风，“今天会是心情最好的一天。”
李道然挑眉笑一笑，“那我就祝你以后都可以这么开心。”
顾勋没有搭茬，坐在一边的程悦待不住了，就像是想趁着暴风雨来之前拼了命的撒一阵欢一般，毫无理智的开口，“陈总是不是刚当上执行负责人啊？总觉得好些个事都还没用入门呢。”这是心里话，程悦当真想嘲笑一下她的警戒心，这么长的时间都可以风平浪静的过来，也是没谁了。
“这叫什么话？贵公司对我们的实力有异议？”
“可不是！”程悦也是不客气了，打她说第一句话开始顾勋就在一边默不作声，摆明了什么也不想管了，那她还藏着什么！
“厚泽现在都是这样说话吗？”李道然捋顺自己身后的裙摆重新坐下来，“有件事我实在想不明白，想听程小姐说一下。”
“好啊，我最喜好答疑解惑了。”程悦露出标准的假笑，自己的苹果肌都开始恶心。
“是这样的，你帮助别的公司抢自己家族企业的项目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程悦气极反笑，她侧过身拉紧和顾勋的距离，并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顾总，我可以揪她的头发吗？”
顾勋淡然如水，“最好不要，招标会完了之后再说吧。”
程悦点点头，重新坐直，“陈总，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想嫁进程家的人很多，他们大多第一意向都是讨好我，因为我那个弟弟听我的话多于听我舅舅舅妈，当然了，他最见不得受委屈的还是夏格，夏格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眼下你好像已经和她的关系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所以我就是你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李道然心里一咯噔，但是面上不为所动，“我的筹码从来不是他的意愿，这你应该懂的。”
程悦点点头，“是，这才是我最佩服你的一点，不要脸到家了，”她砸吧一下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知道程乔现在在哪儿吗？”
听到这话李道然一愣，下意识的看一眼身边的于渐远。
于渐远身子微微前倾，在她耳边低语，“守着的人没有送消息来，估计是唬人的。”
这说法不足以说动李道然，但是又不能露怯，她扯起嘴角，“他是自由的。”
程悦完全没有听见李道然说了什么，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最后一个字吐出来的时候身边的人的身子已经僵住了，即使李道然一脸傲然的呛声回来，他依旧没有回过劲儿来，程悦知道，夏格身边一定有他的人，不会让人察觉，不会让人不自在，可以说是想要知道一切的动态，也可以说是保护，换来的只是自己的心碎，可能傻子一向这样，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还甘之若饴。
程悦苦笑，就像是她自己一样，恨不得学着沉舟一直孤寂在河底的沙泥里，心里却希冀着偶获心上人的一瞥。
李道然等了许久也没听见有人说话，正要再开口的时候主持人进来了，李道然移开眼，心下愤恨。
于渐远走上台讲话，承诺按照公平公正的原则进行招标。
顾勋什么也听不见，抬起头四下看看，然后又意识到什么似的低下头，也是，这时候程乔应该正和她在外面呢，他那么不屑，自然也是不会派人过来了。
李道然也不是傻子，都已经开始了还不见程乔，心里有不好的感觉翻腾着。
监督单位工作人员从台子边上的桌子处走过来，程悦看一眼心不在焉的关系，伸手递出投标文件。
“另一个呢？”
她可以听见对方的窃窃私语，深呼吸一下，压下心里的不安和紧张。
李道然举起手，示意稍等。
程悦攥紧自己手里的手机，正想着要不要打扰程乔说一下现在的状况，毕竟她根本没有想到程乔会压根不让自家公司的人露面。
“继续吧。”
低沉又安稳的声音打断了她已经接近凌乱的思绪，程悦看过去，顾勋面目沉静抬起头，像是抛下一切般的不在意。
“什么？”李道然似是完全没有想到这时候顾勋会说话，还是这么一句重磅的话。
“我说不用等了，他不会来了，”顾勋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弹烟盒，叼起一只，没有点上，长舒一口气之后勾起唇角，“继续吧。”
工作人员走到李道然面前，“招标只有三个，一个没有来就低于标准了，不能继续的，希望你们可以解决一下，不然我们是不会让这个招标开始的。”
李道然眼睛里闪烁着无可抑制的怒火，手指的指甲死死的陷入肉里，身边的于渐远即使离得老远都可以感受到她浑身上下涌动着的愤怒，赶紧走上前，握手致意，“辛苦了，之后的事情我们来解决就好了。”
不等监督人员走出会场李道然就迈着步子走到顾勋身边，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的声音带着羞辱感和一种不可言说的钝痛感。
“什么意思？你们合起伙来耍我？”她的声音已经不可控的越来越大，尖利的在整个会场回荡着。
程悦不知为何就有点心慌，她甚至已经不敢看顾勋这时候是什么表情了，默默握紧自己的手包，抿紧嘴唇。
顾勋眉头也没皱，有点病态的虚弱从他坚硬的身子里渗出来，慢慢站起来，不紧不慢的系好西装的扣子。
“陈总，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竞标会怎么不开了？”本就丝毫没有机会的第三家公司凑上来，想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发泄一下自己做炮灰的抑郁。
李道然转身揪住他的衣领，瞳孔已经通红，恶狠狠的开口，“Cut the fucking crap！”
于渐远架住他的胳膊毫不留情的拽出去。
“陈总，很抱歉，这不是我的本意，”顾勋勾起唇角，却好似什么轰然崩塌，刹那，撕心裂肺之后的奄奄一息翻滚上来，一点一点侵蚀着他本就脆弱而满腹心事的灵魂，“你可以采用法律手段，但是，和程氏无关……”
“李道然！”程悦呼喊出声，毫不犹豫的打断顾勋之后的话，顾勋半张的嘴闭上，叹一口气，转身往外走。
刚刚把人赶出去的于渐远还没返回到会场大门口就听见程悦的叫声，心下不安，小跑起来往回赶，正撞上一身寒气走出来的顾勋。
“怎么了？”于渐远低声询问李道然。
“李道然，你们和程氏已经签了合同了，现在反悔好像来不及了。”程悦的声音都在颤抖，但是她努力控制自己保持面上的镇静，她刚刚吓到了，傻子都听出来顾勋是什么意思了，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她是怎么也不允许事情就这样默默的了结的，尤其是还关系到顾勋是否还能保有股权，是否还能留在厚泽，她没有退路了，好在，真的好在他没有再次打断自己，走了，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什么意思？”李道然向前走两步，和程悦鼻尖相对，“你到底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