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海月想着,光是雕这么一套祥瑞班众人像未免有些单调了。
毕竟这一套木像,受众只怕也都是祥瑞班的戏迷。
既然赵阳轩有这门手艺,若不好好利用利用,岂不可惜了?
赵阳轩听得这话,却是一呆,嗫嚅道:“我、我只在书本上看过有关十二星象的记载,雕,我也不知该怎么雕。”
“怕什么?我画个图给你,你照着雕给我。”
棠海月在现代可真是见过了不少的十二星座的模样,水瓶座该是如何,双鱼座又是什么模样,她可谓是门清。
赵阳轩心里却仍旧是没底:“我,我没见过。要不,你先画一个模样给我,我照着雕,你看看行不行?”
棠海月颔首:“也成。”
问题是先雕哪一个星座呢?
棠海月沉思间,竟脱口说:“室女座吧。”
话一出口,她便也跟着反应过来,那个人便是这个星座。
跟着反应过来的却也不止是棠海月,还有一个江海平。
他正咬了一口叉烧包,哼哼唧唧了两声,道:“室女座又有什么好雕的?你做什么又想着要雕他?”
棠海月还不及反驳他,他便咽下了口中包子,一抬眼,嘿然一笑,竟道:“赵阳轩,你雕我吧。我天鱼座的。”
棠海月忍俊不禁,凤眼扫了扫他,笑骂道:“我说你是肉做的。”
江海平竟赖皮的回了一句:“胡说,我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周倩雯更是险些笑趴到了地上。
江海平瞧着大家伙的反应,一脸茫然:“怎么了?这年头说个真话都不许了。”
棠海月白他一眼,想损他一句,却未言先笑了。
几人说说笑笑的,还没决定好是先雕室女座呢,还是雕天鱼座时,室女座的那位主儿便来了。
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浩浩荡荡地带了一帮人。
看这架势,不知道的人还道是来抄家的。
棠海月眼眸一沉,霍然站起身来,目光直直地看向江青泥。
也不过是这一两日不见,她总觉得这个人周身气质都变了许多。
若说他原先一贯是温和儒雅的,那么如今便是一派冷漠刚毅的形容了。
江海平也跟着起身,狠狠瞪向江青泥。
他只道江青泥是专程来找他们麻烦的。
“你别来找他们麻烦!”
江青泥负手立着,眼眸微垂,视线落在江海平身上。他瞧了瞧,竟然嘴角微扬,笑了:“二弟,你怎知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呢?”
江海平一呆,带有几分茫然地望向了江青泥身后这一支壮大的队伍。
这些人都是江家的人,江海平大多都是认识的。
这些人平时同江海平关系也都不差,只不过如今时移世易了,他们由江青泥带头,自然也都向着江青泥了。
棠海月凤眼微眯,视线扫过江青泥这一大片人。
从她昨个儿留江海平住下时,便料想到江青泥会来。
只不过,她倒是没料到江青泥如今会转了性子,竟带了这么大一拨人杀到了棠家。
她柳眉不由得微挑,失笑:“江大少爷,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这是来抄家来了。”
江青泥应对自如:“棠老板说笑,我只不过是想着我这弟弟向来顽劣,万一给棠老板家中添了什么麻烦,也好有人帮着收拾才是。”
江海平哼了一声:“我又能添什么麻烦?”
棠海月面上却露出了几分好笑的形容,眼波流转,打量着江青泥,低声笑:“听大少爷这意思,像是二少爷不同你走,你便要强行将人带走一般的。”
江青泥也笑,只不过言语间将棠海月的话以四两拨千斤的法子打消了。
“江家本就是他的家。他回自己家,天经地义,又如何称得上是强行?”
棠海月与江青泥两两相望。
二人这一进一退间,均有些硝烟味道。
江海平咬牙道:“我不回去!你在江家一日,我便不会回去。”
江青泥盯着他,淡淡一笑,话也说得极轻:“这可由不得你了。”
瞧这架势,便是大战一触即发。
棠海月冷冷一笑,上前两步,双手抱臂,冷眼睨着他身后这群人。
带那么多人来,原来就候着这么一手。
她微微歪头:“大少爷是决心要在我这儿动手了?”
江青泥还是一般的平静如水:“棠老板无端扣着我江家的人,又是何意?”
棠海月轻笑:“不做什么,图个乐子。”
江青泥也笑:“那么好,一场游戏罢了,既然开局,便玩到底吧。”
棠海月平静地望着他。
江青泥也对上她的视线,眼眸中波澜不兴。
良久,他轻叹了一声,语气有些无奈:“你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同我作对到底的,对吗?”
棠海月竟有些答不出话来。
莫名的,她心头也涌上了一股愧疚之情。
跟他花前月下的是自己,拒绝他婚事的也是自己,如今也偏偏要将他江家的人给扣在自己这儿。
棠海月神情有些恍惚,一时间心头竟有一个声音在问她:他又做错了什么?他对她又几时有过亏欠?
她这还没想明白,便听得一个软糯的声音传来了。
“阿爹,外祖父听得这事后,又病了。”
棠海月循声望去,便见冬梅不知何时也进了来,仰着小脸,拉着江海平的衣袖说话。
冬梅又道:“祖父说,不想看到你们兄弟不睦。阿爹,你先回去好不好?有什么事咱们摊开来说,好不好?”
江海平这面上便露出了惆怅的神色。
又病了这话只怕是假,不过江津年想让他们兄弟讲和,大抵是真了。
冬梅道:“祖父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家里最怕的就是起内讧了。阿爹,你不要跟大伯吵,好吗?”
冬梅这一奶声奶气的一劝,直劝得江海平这心都化了大半。
江海平摸了摸冬梅的脑袋,一时间默默无言。
江青泥眼下也松了松口,道:“爹禁不住气了。一家人闹得难看,他心头也自不好受。”
江海平哼了一声,连一眼也不愿意去看江青泥:“也不知是谁要闹事。”
棠海月眼皮子抬了抬,淡淡开口:“无论是谁闹事,将话说开了来,总好过一直冷战不休。”
这话其实已是转了风头,向着江青泥在说了。
江青泥也道:“棠老板所言极是。二人争吵,若一贯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人让步,也没人肯站到他人立场上去考虑考虑,那这架可吵不出个名堂了。”
棠海月默默不语。
她转过头,瞧了江海平一眼,道:“你索性将这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你爹听,叫他给你评个是非,也好过你自个儿在这儿生闷气。”
江海平叹了一口气,嗫嚅道:“我就知道,你向来向着他。”
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出了几分无奈的味道,只得低眼摇了摇头,招了招手,道:“阿竿,咱们回吧。”
阿竿忙不迭地上前。
江海平也不理会江青泥这一大帮子人,同着阿竿一块,自顾自往江家去了。
冬梅仍站在原地。
江青泥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的,在原地呆了呆,这才对棠海月说道:“多谢棠老板出言相劝。”
棠海月淡淡一笑,不接这话,只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人,带有几分调侃意味地说:“我哪敢不劝?若是非同你对着干,只怕你能将我这方天地给砸了。”
江青泥并不正面回她这话,只道:“棠老板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江某也不敢硬从你手上抢人。”
棠海月幽幽吐出两个字:“是吗?”
江青泥只作不闻,转过身,领着大队人马走了。
按理说这折腾到最后,府上也不过是少了江海平与阿竿两个人罢了。
可不知怎的,这一来一去的,总叫人觉出了几分人去楼空的苍凉感来。
棠海月冷得缩了缩脖子。回头望见这一桌子江海平准备的早饭,心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李旺此时低着个脑袋,愁眉苦脸着,倒是将棠海月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三哥如今怎么恁地凶了?”
李来倒没李旺的想法。他三下五除二的便将碗中的清粥喝尽,一擦嘴巴,便往外头走了。
李旺叫了声,没叫得住他,便叹了一声,道:“又去找那个小骚娘了。”
棠海月挑眉:“什么?”
李旺道:“就是那个张芳芳啊!你说那女的都做得这样绝,他怎么就一门心思扑过去呢?更何况,唉,要我说,那小骚娘现今还是瞧不起李来。可你说她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们?”
棠海月低眼,只想了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李来也这么大个人了,并非是分不清是非,只不过是心头喜欢罢了。
既然是喜欢,那便是喜欢了,管那么多作甚?
棠海月便回了自己的位置,淡淡说:“人家有名有姓,不许乱叫。”
李旺一呆,好半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张芳芳。
他只得木讷地应了一句:“好。”
赵阳轩不懂其中是非,搁下筷子,转头望向棠海月,问她:“那我现今先是雕室女座的像,还是天鱼座的?”
棠海月咬着筷子,沉吟一番后,方道:“天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