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芳芳自然听得明白。
面上笑容也愈发的尴尬。
“是,是。我这家里还有事,便先走了。”
“诶诶,芳芳!”
李来有些挫败地看着张芳芳远走的背影,一转头,面上还有些幽怨。
“嫂嫂,你还在怪她。”
棠海月也收了笑容,只淡声道:“不是怪她,只是给她个下马威。免得她将你看轻了,到时候又朝三暮四的。”
“嫂嫂?”李来茫然。
棠海月只将那篮鸡蛋塞给了李来,“拿下去吧,好好放着。”
说完这话后,她竟理了理衣裙,施施然向周人杰走了去。
周人杰还因着刚才那声势,愣神着。这好半会功夫了,还没反应过来。
棠海月走到他跟前,嫣然一笑,问他:“周少爷,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周人杰怒瞪着她。
他喷出一口重气,喝道:“你这妖女,又想做什么?呵呵,也不知你使了什么妖法,蛊惑得这些人都对你马首是瞻的。”
棠海月微笑,朝自个儿戏团里头努了一努嘴。
“周少爷想知道?那么便进去瞧瞧咯。一瞧便知。”
周人杰本就是来看笑话的,此时自然不会愿意进她戏团捧场,当下便是一拂袖,准备走人。
周韵柔声说道:“我们眼下还有事,也不打搅棠姐姐了。”
周韵说完这话,便也决定随着她哥哥走,谁知这方走了没两步,周人杰却停了下来。
周人杰怒视着戏团里头的位置。
棠海月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便在人群中见到了孙乐童的身影。
他立在货架旁,手轻碰着十二星象的木雕。
“这个废物!他们官府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查查查,什么也查不出来!”
棠海月心思一沉,寻思着他说的多半便是他们家镖被截的事了。
周韵劝道:“爹爹说,凌伯父只怕早已买通了那县官。他们连成一气,自然不会为我们作主。”
“也就是这般,更叫人生气!”
周人杰咬牙顿足,气得想将凌长盛手撕了一般的。
“她家女儿炸坟,那都是自作自受!活了个该,干我们何事?”
“哥哥……”
棠海月凤眼一瞥,眼见得他们这说着话要走了,忙提了提裙摆,几步走了过去。
“想惩治凌老爷,其实也不难。”
周人杰与周韵驻足,齐齐瞧向了棠海月。
棠海月微笑:“我倒有一个法子,便看你们愿不愿意同我合作了。”
周人杰与周韵面面相觑,显然是有些不信。
周人杰是不信她的能耐,周韵则是怀疑她的意图。
棠海月早已料到他们的反应,失笑道:“敌人的敌人,不正是朋友吗?”
“你能算得了……”
周人杰翻了个白眼,直接反驳了她。
可周韵却沉眸,打断了周人杰的话。
“哥哥,你听她说下去。”
棠海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他们身后,戏团子中早已热闹非凡。
都说这小别胜新婚,眼下祥瑞班的这群戏迷们久没听得他们唱戏,早已心痒难耐,此时他们一开嗓,戏迷们便大声叫好。
戏团子里一片热闹。
一出戏下来,周倩雯享受着这众星捧月的感觉,心头喜不自胜。
卸妆时,周倩雯瞥见东文正怔怔地坐在镜子前,整个人跟丢了魂一般的。
周倩雯便想起,方才在戏台子上东文也是这副魂不守舍的形容,词都唱错了几句。
以往东文从没犯过如此差错。
周倩雯推了他一把,问道:“欸,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跟迷上了哪家的姑娘一般的,这么魂不守舍?”
东文垂眼:“我除了千翎,又能再去想谁?”
周倩雯一听得千翎的名字,整颗心立刻便化开了。
“东文,千翎多半也就是没了。你别……”
“千翎还活着。”
“我知道你思念她,可……”
“她活着。活在西门歌府上,好好的。”
周倩雯眼眸倏地瞪大,惊愕得不知该说什么。
“什、什么!”
东武走来,恰巧听到这一句,心下砰砰直跳。
“我见着她了。”
东文眼帘垂下,平静地将那日的种种说了出来。
末了,他还说道:“我想,千翎多半是被那人给胁迫了。他身边有个武功超群的护卫,我们硬闯是讨不了甜头的。”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周倩雯蓦地晓得这事,又得知了东文受辱一事,心下早已又气愤,变作了慌乱。
东文漠然地除下头上戴着的文生巾。
“走一步,看一步。总而言之,定要将千翎平安带出来。”
周倩雯同东武面面相觑,心下都是难安。
而此时的戏团外头,早已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形容。
房喜领着金老爷几人看完了戏,又领着他们往隔壁间走——其实他也是头一回见。
当下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他拿起其中东文的那小像来,啧了一声,喜滋滋地同金老爷说道:“我先前见的还没上漆呢!啧啧,如今上了漆,活像是真人一样哩!”
金老爷也从货架上拿出一只小像过来,递给他的同伴瞧。
同伴几人也跟着赞叹:“真是东文老板真人一般的!这雕工师傅手也真是巧得很。”
一行人正赞叹着,棠海月已施施然走了过来。
金老爷一见得她,便喜不自胜,连声道:“棠老板啊,真是许久不见了,江公子哩?”
金老爷笑得有几分暧昧:“我还以为这趟儿来这儿,还能赶上你们的喜酒哩。”
棠海月干干笑了两声。
她心头寻思着,这谈恋爱就是这点麻烦,成了吧,得给周围人交代交代,如今掰了,也得给人家知会一声。
她这正寻思着呢,不成想,这曹操来了。
“金老爷,许久不见。”
江青泥竟负手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一堆小厮,小厮手中都抱着一堆贺礼。
他人还未走近棠海月,便先驻足,挥了挥手,叫李来领着小厮先去将贺礼放了。
金老爷拍了拍手,呵呵直笑:“见到你们,甚好甚好。”
棠海月倒有些莫名地不自在。
约莫也是因为金老爷这话暧昧的缘故。
于是她咳了一声,问道:“江二少爷呢?”
江青泥道:“他被爹扣在家里训话。”
说完这话,他竟然笑了笑,问道:“棠老板有事找他吗?若是有,我大可帮忙带个话。”
棠海月又干干笑了两声,心说我这还有什么话可带给他的?还是托你?
金老爷倒没觉出二人有什么不对劲之处来,仍旧是乐乐呵呵的拉着棠海月赞叹起她货架上这些木像来。
他那些同伴也都是同他志同道合的人,同样的爱看戏,也同样的喜欢祥瑞班的戏,眼下见得这样多祥瑞班众人的木像,自然是心里乐开了花。
金老爷当下大手一挥,忙给他自个儿以及这一众好友买了许多套祥瑞班众人像。
余光又瞥见旁边这儿还有一堆排列整齐,可爱至极的小像。
“咦,这是什么?”
棠海月便拿起其中一个小像,讲解着:“这是十二星象木像。这是一套。金老爷是什么座的?”
“我吗?室女座。”
棠海月:“……”
金老爷从她手中接过小像,乐乐呵呵的,“嗳,这个也是赵师傅雕的吗?手真是巧呢!这个我也来一套。”
末了又转过头问问他从江南带来的好友。
“你们要不?瞧瞧,十二星象木像。”
好友们自然个个说好——金老爷买单嘛!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棠海月这心下一喜,寻思着,金老爷这算是给她来了个开门红。
“我也要一套。”
江青泥拿过一只室女座的木像,淡淡说道。
棠海月也应着好,歪头过去,朝李来吆喝了一声,叫他去给金老爷要的货好好包装起来。
金老爷这货量大,包装起来很费时间。
所幸金老爷几人为人都极其随和,就怕李来忙不过来似的,随着李来一块去包装了。
金老爷一众人一走,这地儿便是余下棠海月与江青泥二人了。
虽说这也有别的顾客,可棠海月却不知怎的,生出些只有他们二人的尴尬感来。
至于为何尴尬,大抵便是因为他们也不是不认识,可眼下面面相觑着,竟没有什么话可说。
棠海月讪讪笑了两声,随口寻了一个话头。
“江二少爷怎么又被江老爷训话了?”
这话一出口,她便深觉这话头真真是寻得太差了!
这一点,从江青泥略显尴尬的笑容上,便可见一斑了。
“业精于勤荒于嬉。爹怕他太专注于儿女私情。”
“……”
这话头她寻得忒差了!
“爹本也有意将家业都交付给他,自然得对他要求更为严苛一些。爹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对这事的迫切程度便也更大了。至于我么,”江青泥笑笑,“我倒没这么多约束。”
棠海月听着他这话,平白生出些苍凉感来。
这意思似乎便是江津年已有意将自己的毕生家业都交托给江海平了。
可同为江津年的儿子,江青泥在外生长十来年,一回去便是给江家收拾烂摊子,管理家业这些时日,竟没落得一点好处?
这事,想来便叫人有些气闷。
棠海月柳眉微蹙,当下不由得脱口说道:“这也真是有些过分了。手心手背不都是肉?何必这样厚此薄彼?”
江青泥只是笑笑。
棠海月便豪情万丈地说道:“没事儿!要是江家真做得这般绝,你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