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的是将祥瑞班的几位角儿带回去,自然也并非是当真将人带回去。
棠海月拿过这桌上的木雕的葡萄——这还是赵阳轩昨个儿连夜雕成的。
这小子人虽轴,可技术真是没话说,雕什么像什么。
棠海月将这木雕的葡萄递到金老爷手中,问道:“金老爷,你瞧这串葡萄如何?”
金老爷接过这串葡萄,赞不绝口:“好!栩栩如生!”
棠海月眉眼弯弯:“虽说祥瑞班的几位角儿没法子跟着金老爷一同下江南,但金老爷若是乐意,我可以照着他们模样雕成木人,赠予金老爷,陪同您一同下江南。”
金老爷愣了一愣,继而眼眸光亮,蹭的站起身来,又叫了一声:“好!”
棠海月心头亦是一喜,余光瞧着这戏团子中宾客面上均是欢喜神色,对祥瑞班亦是赞不绝口。
像金老爷这般喜爱听戏喜爱祥瑞班的只怕不在少数,她何不趁此机会,弄些周边手办出来售卖?
棠海月一双凤眼亮了亮,一时间心思活泛,竟连搞个粉丝团这种想法都窜了上来。
金老爷不知她这些弯弯道道的想法,满心只为着棠海月的提议高兴。
这人心情一好,便极其的好说话。
兼之金老爷本人个性随和,又是准备出售地产离开的,是以这桩买卖谈下来并不难。
买卖敲定下来,价钱也实在合算,接下来的便是转让房契便可。
棠海月心头忽地想到一事,便问:“金老爷,你家宅子离此地远吗?”
金老爷微愣,继而摆摆手:“没多远。”
“可有找好买家?”
“还没。”
棠海月嫣然一笑:“一并卖给我,可好?”
她这话一出,不光是金老爷愣住了,就是江青泥也着实吃了一惊。
他倒是头一次知道她要买宅子的念头。
二人将金老爷送出平月戏团后,便一同散了散步。
江青泥便在这时将心头疑惑道出了口:“还不知你有置办宅子的念头。”
说着话,含笑睨了她一眼:“如今得知了这事,还是你一锤子定下这买卖的时候。”
棠海月讪讪笑了笑,脱口而出:“臭屁不响,响屁不臭嘛。”
话一出口,她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赶忙咳了两声,找补着:“其实我,早有这个念头。”
江青泥问:“你那念头不是预备着置办住所给赵阳轩这一大伙人吗?”
如今既买下了隔壁这一间商铺,这问题不是解决了?
“他们的问题是解决了,可我的安顿问题不是还没解决吗?”
江青泥皱眉,只看着她。
棠海月道:“我是也想换个宅子住了。正好啊,换个大些的。”
江青泥不语,棠海月便絮絮叨叨地继续说:“我想着将来李来与张芳芳成家,以家里那境况,委实也憋屈人家姑娘了。”
江青泥微笑:“你考虑得倒是周到。”
“哈,其实我也有私心。我也想换个房间,重新布置一番。”
说到这里,棠海月忍俊不禁,心说:人有钱了还真就爱干这样的事——买房。
买了一处又一处。
江青泥听得她说话,默了默,忽地笑问:“你准备怎么装潢自己的房间?”
“我啊……”
棠海月莞尔一笑,各种奇思妙想倒都涌上心头了,嘴上也便没了个把门的。
“我要在屋里堆满螃蟹,知道为什么吗?我爱吃?不!因为我是巨蟹座。哈,我爱吃同类。”
她开了这玩笑后,瞄得江青泥神情木然,一愣,瞬即反应过来,“哦,你还不知道星座。”
边说着这话,边想着:代沟啊!
谁知她这念头刚一窜起,江青泥却以一种异常困惑的目光瞧着她:“我为何不知?”
“哈?”
这个问题倒是把棠海月这问着了。
不过她这脑子转了一转,继而以狐疑的神情盯着他:“难道你知道?”
江青泥面上神色却比她更为狐疑不解。
“为何不知呢?”
江青泥开始掉书袋子:“《大方等日藏经》中记载:是三月时,双鸟之神主当其月;四月时,蟹神主当其月。是以,你是四月生人。”
棠海月张了张口,一时间惊得竟不知该说句“是”,还是“不是”了,满心想的是:你竟晓得这个!
跟着一拍脑门,喃喃道:“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江青泥淡然道:“没事,之后慢慢读吧,同样记载了十二星宫的还有《宿曜经》、《明译回回天文书》。”
末了,又问她:“你是从那本书上看来的?”
棠海月干干笑了两声:“我是从网上看来的。”
“网?什么网?”
互联网。
棠海月在心里给自己捏了把汗,继而忙笑着转了话题:“呃,那你呢?你是什么星座?或者,哪个星宫?”
谁知这刚才还说个滔滔不绝的人,到得这时却沉默了下来。
他默了一阵,便捡起方才那话头说:“就将房间堆满螃蟹便好?”
棠海月方才也就这么信口一说,若真如此,那她恐怕是没法出门了。
不是被撑死,就是被螃蟹夹死!
“怎么突然问这个?”
江青泥淡然说:“我也好提前布置新房,免得你到时候来了嫌弃。”
棠海月:“……”
她垂眼,心说:这成亲云云的,她真没那个想法。
大抵是因着这现代人的缘故,恋爱十多年再成家的大把大把的有,柏拉图式恋爱的也不在少数。
而今在这时代,相比于成亲,恋爱才是稀有。
棠海月这心思九转十八弯的,也学着他那样子,不想回答的话就沉默下来。
他也只道自己还未正式提亲,她心里还不太确信才未开口,当下也并未多做他想。
半晌,棠海月抬眼——既说了要学他,就得学个像。
她也同他方才一般的,沉默片刻后,捡了先前的话头来说:“欸,你还未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星宫?”
得,二人现今玩的恐怕是萝卜蹲——你沉默完,我又接着沉默。
江青泥抬眼望着这日头灼灼,微微侧身,竟抬腿缓缓走了!
走了几步,却又幽幽吐出三个字:“室女座。”
棠海月一呆。
室女座?
这是个什么星座?
难不成是——处女座?
棠海月蓦地想起早前一时成为网络热搜的话题——处女座为什么这么招人讨厌?
她不由得莞尔一笑,瞧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想:嗯,是挺讨厌的。
她这笑够了,才缓缓转回戏团去。
一回戏团,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着了!
此时大堂中一片混乱,众人围在一团,像是看在什么热闹一般的。
尖叫声、劝架声亦是此起彼伏地传来。
棠海月眉头一跳,心头叫了声不好,赶忙冲到了人群中去。
走得越近,便听得有人恨恨骂道:“呸!你那挨千刀的大哥今日被砍,你不去看,偏来这里找人撒气!”
这话最后几个字,尽是残音。
伴随着残音传来的,还有一顿肉搏声。
“你再说一句试试!说啊!”
赵阳轩的声音杀出一片吵嚷与拳脚声。
哗啦一声,似乎是桌椅被砸了个稀碎。
先头那人的声音仍是恨恨地传来:“你这死瘸子,杀人犯,狗杂种!呃——你应该随你大哥一同去死才对!啊——”
当啷一声,茶杯被砸碎在地。
赵阳轩气红了眼,骑在那人身上,一把捡起了地上茶杯碎片,直抵向了那人脖子。
“说啊!继续说啊!”
碎片的尖角扎进了那人皮肉之中,鲜血瞬间漫了出来。
旁观的人连声劝道:“欸!使不得!使不得!”
“哎哟,我早说了,他大哥是杀人犯,他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赵阳轩猛地一回头,目光扫视过这一张张看热闹的人脸,一颗颗漠然讥笑的双眼,面目登时扭曲狰狞起来。
“你们敢上前一步试试!”
他手臂上青筋暴跳,手腕颤抖,碎片又往里扎进去了一分。
“来一个,我,我杀一个。”
赵阳轩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缓缓地,将那碎片往那人皮肉中再送去。
“赵阳轩!”
棠海月大喝一声。
她见得眼前这狼藉的场面,大惊失色——这个人昨个儿还认认真真地将戏团上下打理了个干净。
“住手,住手。”
棠海月一面说着,一面缓缓上前。
赵阳轩猩红着一双眼看着棠海月,眼眸中有惊愕,也有悲愤,还夹杂的说不清的绝望。
他眼睁睁看着棠海月向自己走来。
一步,两步。
“退后!退后!”
赵阳轩猛地将碎片从那人脖子中拔了出来,直指向棠海月,大嚷着。
碎片上的热血有一滴飞溅到了棠海月脸上。
众人一听得赵阳轩这一声吼,无不哗然,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个圈。
棠海月身旁的人见她不退,连忙拽了她一把,还好心劝慰着:“唉,棠老板快退后!这人疯了!”
有人听得这声“棠海月”,也扭过头来,啧声教训道:“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做事还没轻重,这种人怎么能放到戏团中来?”
“唉,想想也危险!再说这人兄长还杀害了你小叔子,你那会高呼着杀人偿命,这会……”
棠海月无暇理会诸多意见,目光只盯在赵阳轩手中这带血的碎片上。
眼见得他又要拿碎片刺向那人脖颈,她忙上前一步,惊呼道:“你忘了赵文如此是为了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