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慢慢清醒过来，因为一个断了线的风筝，吸引了无数的目光，他发现周围同学开始指指点点，对着他和李迢迢。所有人都知道李迢迢在追他，所有人也都知道他是王晓也的男朋友。
李迢迢目送风筝坠落，转过头来，风吹起她额角的碎发，挡住了眼睛，万里看不真切，他听见她轻轻地问：“万里，你讨厌我吗？”
万里摇摇头。
她又问：“那你喜欢我吗”
万里还是摇头，他很迷茫地说：“我不知道。”他越来越看不清自己了，分辨不出心里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李迢迢把头发刮向耳后，露出了带笑的眼睛，那里星河璀璨，万里像是看见了全宇宙，情不自禁被吸引。他看见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正在说话，于是他俯下身子，把耳朵侧过去，想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没关系，我知道就行了。”热气传进耳朵里，万里只听到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李迢迢冲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目光越过背后深深看了一眼，转而走开，不疾不徐。万里猛然转过头，一霎那间有些慌乱，有种做了错事被捉住却又无处遁形的惶惑感。他想他要完了。
王晓也就站在后方不远处冷冰冰地看着他，甚至带着仇视，她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什么都云淡风轻，此刻却没办法控制自己。万里和什么人在一起都行，唯独李迢迢不可以！
她向他走来，居高临下，像个女王。
万里试图去解释，酝酿半天却发现无话可说，该说什么呢，她看到的都是事实。他的确违背了他们之间的约定，的确触到了她的逆鳞。
“晓也，我、我……对不起，我不该和她说话。”他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她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万里咽了咽喉咙，艰难道：“她说她喜欢我。”
王晓也笑起来，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她算老几！”
万里安静地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等着她大发雷霆，然而，过了很久，她却迟迟没有责骂。他困惑地抬头，看见了她，抱着臂，上下打量着自己。
她的目光肆无忌惮，夹杂着厌恶和恨意，他被她看得很难堪，那种感觉就好像被捉奸在床一样。
“走吧，该回去了。”
出乎意料的平静。万里不敢再说话，跟着她走回去，一路无话，他在沉默中忐忑不已。
晚饭很丰盛，有人下河摸了鱼虾，全当做战利品摆上桌。万里没有去，他只感觉格外疲惫，躺倒床上，昏昏沉沉睡去。醒来周围一片黑暗，他的室友在打着呼噜。
万里摸出手机，指纹解锁，才发现并不是自己的。他和王晓也用的是同一款手机，买的手机壳也一样，彼此的指纹都可以解开对方的手机。
手机上数字时钟跳到了10：57，乡下晚上的这个时候早已万籁俱寂。
他悄悄下床，踩上软底拖鞋，悄无声息地走出去，站在走廊的窗边。白天那般温柔平和，今夜却突然刮起了大风，天气一下子就冷了起来，秋天本来就是个转瞬即逝的季节。
窗户没有关严实，一缕风挣扎进来，吹进脖子里。万里动手合上，安静地听了一会儿风声呜咽，人也愈发清醒。他眼里倒映着灰蒙蒙的夜空，拨通了自己的手机，那边果然传来了王晓也的声音，她似乎还没睡，声音听起来饱满有活力。
“晓也，我们的手机好像拿错了。”
“我知道，看你一直在睡觉，就没去打扰你。”
“那……那我现在可以去你那里换回来吗？”
“好啊，我和吴文君还没睡呢，你到三楼来，我在楼梯口等你。”
万里走上三楼，王晓也穿着睡衣，散乱着头发倚在扶手上，若隐若现的风情。看见他，扬了扬手机，两人相互交换，王晓也还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了声：“晚安，快去睡觉，今晚一定要乖乖的哦。”
他点点头，心中莫名觉得很不安稳，嘴上仍回道：“晚安。”
表面上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万里又回到床上躺下，双手交叠，闭上双眼，规规矩矩地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此刻却像走马观花一样，全在他脑海里回放。他想起最初李迢迢放风筝的样子，那是一种很美好的样子，好像天下快乐全积聚在她身旁，他很羡慕，也替她感到高兴。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他以为是骚扰电话，摁掉。隔了没多久，又响起来，同一个号码。
万里接起来，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万里吗？还是有人在骗我？”
万里倏地一下坐起身，一边快步走出去，一边说道：“是我，我是万里。你怎么会打过来？这么晚了，有事情吗？”
那边静默了一会儿，然后一阵冷笑声传来：“我果然被骗了，本来就很奇怪，你怎么可能给我发短信呢？没想到，我竟然真的来了，还一个人痴痴等了大半夜……”
后面声音咕哝着听不清，万里的心却极速下沉。什么意思？发短信？还等了大半夜？他着急道：“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好不好？在外面什么地方？告诉我大致方向，我去找你。”
那边没回应，只能听见呜呜的风声，像孤魂在哭叫。
“李迢迢，你在听吗？这么晚了，又是在乡下，周围全是山和麦田，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电话里的风声很大，似乎刮断了树枝，万里想起了飞沙走石的场景。
“求你了，迢迢，快告诉我。”他声音放缓，轻柔地哀求，似乎是怕打扰到一个美梦。
这次直接挂断，信号连接中止。再打过去，铃声响了好久也不接。
万里的心砰砰乱跳，颤抖着手指，快速翻着手机短信。
没有，被删除了。
他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显而易见，只是不敢也不愿去相信。他呆立了几分钟，整理下混乱的思绪，果断跑下楼。
大门口的阴影处坐了一个人，正低头若无其事地玩着手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射出一张冷漠的漂亮的脸庞。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还抬头冲来人微笑。万里慌乱的脚步停了下来，隔着几米的距离，借着透进窗户的月光，站在最后一截楼梯上看她。
不到两个小时再次见面，彼此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她也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二十多年的光阴终于有了巨大的裂痕，都是为了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