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将精武门的牌匾照亮。
院子里,传来精武门弟子练武的声音,“嘿哈”有力。
很多人围在精武门门口,透过门缝向里张望。四五个后生,则在家长的陪同下前来报名练武。
院子里,几排后生排列整齐,教习的是刘振声。
霍元甲在弟子练武的队伍中走着,不停的纠正着他们的动作。弟子们很用功,霍元甲也很满意。
在院子的二进里,一些武功基础好的弟子被集中,由许大有教习、提高。
众人见霍元甲来,一一抱拳问好,霍元甲也纷纷回礼。
许大有继续教习,这些后生打起拳来很有精神,令霍元甲更加欣慰。
一个幼小的身影从拐弯处拐了出来,岔开腿,试着比划拳脚。
霍元甲余光发现,瞟了过去,发现三岁大的霍东觉正在学拳,有模有样,严肃的霍元甲也被逗笑了。
霍元甲夹着霍东觉走进客厅。
“怎么了?”
王氏连忙迎上,霍元甲却没说话,只是笑。
霍东觉:“娘,被我爹发现了!”
“我早跟你说过,爹是不会让你练武的,你就是不听话,惹爹生气了吧?”
霍元甲笑着:“没生气,我也从来没说过不让东觉练武。”
王氏一愣。
“是,因为习武我惹过很多祸事,但我不后悔。也许等东觉长大的时候,我们这个国家,人人体格强健,我怎么能让东觉落于人后呢?”
“娘,我爹让我练武,我要去练!”
霍东觉叫着。
“现在还不行,你年纪太小,筋骨尚未长成,还不是练武的时候。”
“那要到几岁?”
霍元甲想了想:“爹是七岁开始习武,你也等到七岁吧。”
霍东觉一脸的失望。
小莲扶着霍母从里间出来,霍母神情显得很是忧伤,霍元甲有些疑惑,小心翼翼的问道:“娘,您没睡好?一下子来学武的弟子太多了,连里院都用上了,天还没亮就开始,准是吵到您了。”
霍母叹了口气:“你爹年轻的时候也是天不亮就练武,我早就习惯了。”
“那您这是……”
“做噩梦了,连着三天同一个梦,一闭上眼睛就把自己吓醒啊。”
“什么梦?”
“梦见我儿在擂台上与人比武,被……”
霍母说不下去了,饭桌上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霍冯氏:“都是那天在家门口打擂台,把娘吓得……”
霍元甲这才明白过来。
霍冯氏唠叨着:“兄弟武艺高,娘和我都知道,可来的那几个也如狼似虎,万一他们不守规矩一起上,兄弟可就吃亏了,毕竟咱们在上海滩人生地不熟不是?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么大的一个家,娘,还有三个没长大的孩子……是四个,妹妹可又怀上了!”
霍冯氏越说越激动,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大嫂!”
王氏打断了霍冯氏。
霍冯氏看向忧心忡忡的霍母,有些不好意思。
王氏:“娘,今晚睡前我帮您烫脚,脚烫热乎了,睡得就实了。”
霍母摇了摇头,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王氏的话:“每天夜里被吓醒了,我都不敢再合眼,怕闭上眼睛元甲就在擂台上和人打架,就只好瞪着眼睛看房梁,可这眼神不争气,看着看着就啥也看不见了……”
霍元甲拉住霍母的手:“娘,您的眼睛本来就不好,可千万不能这样!”
“要想让娘睡安稳了,除非你答应娘一桩事。”
“娘,您说,甭说是一桩,百桩千桩元甲都应您!”
“从今以后,你不许再上擂台,不许再与任何人比武!”
霍元甲稍加犹豫:“遵命。”
霍母一下笑了,用手摸着霍元甲的脸:“好,这回娘放心了,能睡安稳了!”
霍元甲有些内疚。
精武门外仍围着不少人。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断喝“让开”,陈真赫然出现。
陈真望着高高悬挂的“精武门”牌匾,突然飞奔向前,猛地一跃而起,腾空飞踹向大门。
“当”的一声门被踹开,陈真不屑地环视着精武门,上前。
正在教习武功的刘振声愣住了,他上下打量着来人:“来学武的?没见大门关着吗?要等到晌午才能报名!”
“你是霍元甲?”陈真傲慢的神情让刘振声很是生气。
“你是什么人?小小年纪竟敢直呼我师父名讳?”
“喔,霍元甲的徒弟呀?也敢教武功骗银子?丢人现眼。”
刘振声怒了:“你说什么?!”
正在这时,许大有和武功基础好的十几名弟子从里院跑来。
“怎么回事?”许大有发现陈真,怒目而视,“你谁啊?”
刘振声拦住了许大有,强压怒火,一抱拳:“霍门大弟子刘振声,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无名小辈,不配知道我的姓名。你们开的武馆叫精武门对吧?叫霍元甲出来,让我看看他的武功到底有多精?”
“你就是存心来捣乱的!看我怎么教训你!”
许大有忍不住了,冲上前,却被刘振声一个跨步抢在前面。
“大有,你一边去,我是大师兄,教训他还轮不到你。”
刘振声瞪着陈真:“师父来上海开设精武门,为的是光大中华武学,不想与任何人为敌,可是故意来捣乱的,我们也不怕!”
“那就来吧,我拿你活动活动筋骨,活动开了,待会好收拾霍元甲。”
“狂徒住口!看拳!”
刘振声冲上去与陈真对打,陈真从容接招。一打起来,院子里的精武弟子都围城了一个大圈,而门的方向也有很多看热闹的挤了进来。
陈真的师父,那个如乞丐般的老头懒洋洋的倚在门框上观战,他从腰间拽出酒壶,边看边喝,从酒糟鼻子上可以看出,这是个常年饮酒的酒鬼。
陈真与刘振声打得不可开交,许大有认真的看着。陈真武功不弱,尤其腿上功夫较强,但想一时取胜刘振声也不容易。
老头喝了一口酒,有些着急,自言自语:“哎呀,这么打下去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说着,老头就在怀里摸出个小钢珠来,二指一用力,弹了出去,钢珠很小,且陈真与刘振声打得精彩,围观之众根本没有发现。钢珠正中刘振声肩头穴位,他身子一软,露出破绽,陈真飞起一脚将之踹倒在地。
老百姓喝彩声四起,许大有上前搀扶刘振声。
刘振声捂着肩头大骂道:“哪个暗器伤人,站出来!”
“哎哎哎,输了就是输了,别找借口。”
“我没输!接着打!”
“嗨!原来你们精武门是耍赖门啊?大伙说说,他输了没有?还想抵赖?”
老百姓们没发现暗器,对刘振声颇有微词,他气得青筋暴露,但再上去打显然不合适了。
“让我来。”
许大有冲了上去,二人打在一起,刚猛对刚猛。
老头:“哎呀,这个比那个还厉害,这么下去体力都耗尽了,待会儿怎么打霍元甲啊?”
说着,老头又从怀里摸出钢珠来,看准时机,刚要发珠。
“师父来了!”
听到霍门弟子的喊声,老头停住要发钢珠的手。
霍元甲走来:“怎么回事?”
刘振声:“是来捣乱的。”
刘振声身后一名小弟子:“大师兄输了。”
“我没输,他们暗器伤人!”
霍元甲看了一眼形势,又看了一眼刘振声,见刘振声正捂着肩头。
“让我看看。”
刘振声扒开上衣,露出肩头,穴位上一块青紫的打痕,霍元甲立刻明白了。
刘振声低声道:“师父,这小子不是一个人来的,有帮手。”
霍元甲转过身,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找着,将目光停留在如乞丐般的老头脸上。
老头与霍元甲四目相对,指法一变,将钢珠塞回怀中,霍元甲看到这一细节。
许大有与陈真打得正酣。
刘振声:“师父,我虽与他过了招,却看不出是他使的是哪门哪派的拳法!”
霍元甲:“此人学艺很杂,应该拜过很多师父。”
许大有与陈真仍在对打,各自用尽全力,虽都有中招,但谁也不能把谁打倒,老头有点急,喝了一口酒,仿佛在说着醉话:“右……腿……”
说着,老头假装咳嗽了起来,仿佛是一口酒呛到,陈真却听得清楚,他看向对打中的许大有的右腿,猛然变换招式,攻击许大有的右腿。
许大有右腿薄弱,被踹中后一个踉跄,陈真趁机去踹许大有的右腿后窝,许大有竟被踹的单膝跪地,陈真趁机绕到许大有身后,重拳砸在其的后心上,许大有险些栽倒,踉跄出圈外。
陈真伸展着四肢,插着腰,得意洋洋的看着许大有,许大有气得挥拳又要上。
霍元甲:“大有,切磋武功点到为止,你已经输了。”
许大有脸上不服,却无奈。
霍元甲走上前:“在下精武门霍元甲,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噢,你就是霍元甲啊?徒弟教的不行啊,一个不如一个……该你了,来吧。”
说着,陈真拉出架势。
霍元甲笑了笑:“这位小兄弟,你的身手刚才我已经看到了,失敬失敬,请里面喝茶。”
“喝茶就算了吧,我是专门来找你打架的,拳头早就痒痒了,这么多人都等着看呢,你快来吧!”
“我从不与人打架。”
“啊,我说错了,不是打架,是比武。你开武馆的,总不能不与人比武吧?《海上新报》我可看到了,你连胜三位武林高手,难道都是你请来的戏子,故意输给你,帮你上报纸收徒弟骗银子的?”
“小兄弟,我与你素不相识,何故口出狂言?”
霍元甲皱了皱眉头。
“我可早就知道你,我日夜练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打死你!”
陈真指向霍元甲。
霍元甲再次抱拳:“看来这位小兄弟与霍某有宿怨了?请报上尊姓大名。”
“我的名字可长,你听清楚了啊。”
“洗耳恭听。”
陈真在胸脯上拍了一巴掌:“我的名字叫——拳打霍元甲,脚踢精武门。没了,十个字,这名字好听吗?快来受死吧!”
许大有和刘振声气得就要上前,霍元甲伸开臂膀将二人拦住,笑了笑走上前。
陈真以为霍元甲要动手,连忙拉开架势准备迎敌,可霍元甲却绕过陈真,径自向大门口走去。
围观看热闹的人连忙让开。
霍元甲来到老头面前抱拳:“这位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
“你叫我前辈?哎,我是个叫花子!”
“我弟子许大有半个月前练功伤了右腿,经过医治好的已经差不多了,若不是精通武学的前辈,又怎么能够看得出来。”
老头喝了口酒,挠着脑袋:“徒弟,霍元甲果然名不虚传,你跟他打可得小心点!”
“放心吧师父!霍元甲,别婆婆妈妈的,快过来受死!”
“二位远道而来是客,精武门应略备薄酒招待客人才是。振声,去告诉师母有贵客来。”
“呃,不用!酒我自己带着呢,我徒弟要跟你比武,你到底比不比?”
“不比。”
“不比武你开武馆干什么?”
“弘扬中华武学,强健国人体魄,更重要的是,不让洋人小视我中华男儿。”
老头笑了:“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看打!”
老头突然出手向霍元甲袭来,霍元甲连忙退后。老头瞬间攻出十几招,霍元甲躲过了十几招。
看热闹的老百姓们一阵唏嘘。
精武门弟子,包括刘振声和许大有都甚是惊讶,打起拳来的老叫花子状态与之前迥异,简直如下山之猛虎。
霍元甲跳出圈外:“您在十招之内用了螳螂拳,通背拳,少林罗汉拳,八卦掌,南派洪拳,能将多种拳法融会贯通,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元甲敬佩不已。”
“少拍马屁,还手!”
老头又攻出一招,霍元甲再次跳出圈外:“前辈,我不想与您比武。”
“我也不想跟你比……徒弟,打他!”
陈真猛地向霍元甲袭去,霍元甲连退带让,陈真却越打越勇。
老头笑道:“还手啊!连我徒弟都打不过,你还敢开武馆?还敢叫精武门?你不想比武也可以,自己砸了精武门的牌子,自废一条胳膊,我们爷俩转身就走,永远不找你的麻烦!”
陈真越打越得意,使出了看家本领飞踹霍元甲,霍元甲不得不出掌还手,一招将陈真弹了回去。
陈真落地,身体向后倒退了三五步,要不是老头出掌,他仍停不下来。
陈真定睛向霍元甲望去,霍元甲气定神闲,他这才意识到对手的功夫,神情中有了忌惮。
霍元甲抱拳:“元甲不想比武,既然您师徒二人也不想交朋友,那寒舍就送客了。”
刘振声大喝一声:“送客!”
陈真还想接着打。
五六十名弟子齐声喝道:“送客!”
老头一把拉住陈真:“哎哎哎,徒儿,好虎架不住群狼,再说,连着打趴下俩,你也累了,师父这酒瘾也上来了,咱们先走,日子长着呢。”
老头说罢,向霍元甲瞟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拉着陈真走了。
大门口,看热闹的老百姓都退了出来,老头拉着陈真也走了出来。
“师父,就这么放过霍元甲了?”
“陈真啊,你还年轻,师父已经想好主意了,到时候由不得他不答应。走走走,喝酒去!”
农劲荪从黄包车上下来,刚好听见这对师徒的对话,他皱着眉头看向一老一少的背影。
“陈真……”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我听得一清二楚。”
厅堂之内,霍元甲闭上了眼睛,使劲的思考着,。
小莲端了一碗汤走来:“农先生,喝汤,趁热。”
“哎,多谢小莲姑娘!”
刘振声从外面跑了进来,农劲荪连忙迎上:“怎么样?”
“那个老叫花子带着他徒弟下馆子去了,足足喝了三壶老酒。他徒弟却是一口不沾,干吃饭。之后,两个人就奔了租界,我一直在后面跟着,可是跟着跟着就给跟丢了。”
“租界?看那老头的穿着不像是会去租界的样子呀?”
霍元甲睁眼:“劲荪,你怎么还让振声跟着人家?”
农劲荪回过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敌人来的突然,我们总得知道他们的底细吧。”
“何谈敌人?我刚才想了,陈真这个名字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即便是昔日的仇家,也没有姓陈的,他师父应该是一位隐姓埋名的前辈,武林之大,藏龙卧虎,不被世人所知的高手又何止这一位?今日见他出拳之快,拳法变化之诡异,真大开眼界。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唉,只可惜老人家不愿意交朋友,留下喝杯茶都不肯,不然,若能与之研习武学,切磋武功,一定受益匪浅。”
一直因败北而生气的许大有坐在角落里,闻言猛地站起来:“交朋友?师父,您这肚量也太大了吧?陈真出言不逊,下次若被我见到,我一定打折他的肋骨!”
霍元甲看向许大有:“这个陈真看上去与你年纪相仿,今日你二人过招,你未占上风,怎么?怀恨在心了?”
“我没有,我是因为他辱骂于您!”
“怪都怪报纸上把为师吹的太厉害了,我想这师徒二人一定是看了报纸才来找咱们麻烦的。”
霍元甲摇了摇头:“哎,这个海上新报的曹达人主编可算是把为师害惨了。”
五六位记者模样的人在报社总编室门前站成一排。
陈真竟然在这里,他叙述着,曹达人打断:“哎,不行不行不行!你这么说谁看报纸啊?你得给霍元甲下战书,生死战书!你敢不敢?”
陈真看了看师父:“那有啥不敢的!”
“这就对了,只要你敢下生死战书,我就免费给你登报,不仅免费登,之后还免费追踪报道!对了,报馆还免费为你搭建擂台!”
“行,就这么说定了!”
曹达人看到了商机:“太好了太好了……”
曹达人看向几名记者:“你们几个都明白了吧?谁愿意领下这份差事,为陈真先生好好润色这封战书啊?”
几个人都摇着头,大家不愿意接这种烂事。
“何玛丽!你的文笔好,你来写。”
何玛丽:“我是新闻记者,不适合干这种事!”
“这就将是上海滩最大的新闻,我打赌,这期报纸能再多卖出一千份!这么好的机会给你,你可别不识抬举!”
何玛丽急了:“我不干!上回你们窜改霍元甲的声明闹出那么大的笑话,难道还不知道悔改?”
“要是没有上次的声明,我们的报馆能起死回生?报馆关了门你就丢了饭碗!”
“你这明摆着就是挑唆打架,就算丢了饭碗,我也不能干这种事。”
曹达人急了:“何玛丽,你被开除了!”
“开除就开除!”
何玛丽甩手走了。
曹达人对陈真师徒嬉皮笑脸:“让你们师徒二人见笑了,年轻人就是不知道把握机会……这样,我亲自为你们润色战书,保证明天一早,陈真的名字就响彻上海滩!”
老头喝了一口酒,得意洋洋。
陈真脸上带着笑意,有些虚荣。
荣府餐厅,几样点心摆在桌上都是沪上风味,正在吃早饭的荣先生放下报纸。
“又上报纸了,霍元甲可真成了沪上新晋的大红人。”荣先生道。
“这个人不太懂规矩,您抬举他,送了帖子,可他一直不来拜码头。”
左叔立在一旁抱怨着。
“人红架子大嘛,无妨。今天没别的安排吧?”
“没有。”
“那我们就再去精武门看看热闹,看看这个叫陈真的乡下人会不会被霍元甲打死在擂台上。”
荣先生语气平淡,但却掩藏不住那份对霍元甲的欣赏。
木匠在精武门大门口钉擂台,这回指挥搭建的是曹达人,负责办事的一名编辑在他面前用笔记着,他身后正是精武门的牌匾。
“旗子要做漂亮一些,上面就用那两句——拳打霍元甲,脚踢精武门!简单明了,快去办。”曹达人道。
编辑应声而去,曹达人吩咐完得意洋洋的回过头来,被吓了一跳,农劲荪正站在他的面前。
曹达人:“不关我的事啊!陈真给霍师傅下战书,《海上新报》不登,别的报馆也要登的。这次我可没有杜撰,哎,你看啊……”
曹达人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份手写稿的战书,继续道:“这是陈真自己画了押的,报上就是如实刊登而已呀!”
果然,陈真的大红手印按的清清楚楚。
“元甲让我告诉你,他不想比武,绝不会上擂台!”
“哎,那无妨,反正陈真也说了,不在擂台上一决生死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曹达人压低声音:“请放心,下战书的是个乳臭未干的孩伢子,他师父是个连鞋都买不起的叫花子,绝不是霍元甲的对手。我是故意骗陈真,让他在这份生死战书上按了手印,有了这个,打死白打,你告诉霍元甲一定要打死,不然新闻不够大!这一战之后,霍元甲在上海滩就更有名了,《海上新报》也就更好卖了!”
农劲荪气坏了,一把薅住曹达人的脖领子,挥拳要打。
“哎呀哎呀,记者记者,快来拍照片,精武门打人了!”
果然有记者跑了过来,农劲荪有所顾忌,推开曹达人,扭身进了大门。
“荣先生也来看热闹了,还有雷大侠、南拳王叶师傅、神跤巴图都来了。擂台是《海上新报》出钱搭的……”
厅堂里,听了农劲荪的话,霍元甲已经了然。
“曹总编唯利是图,为了卖报纸不择手段,早上一看报上的生死战书我就猜了个十有八九。”
“上次就不应该轻易饶他!太可恶了,找个机会,送他见阎王去!”
霍元甲严肃道:“劲荪,你什么时候变成火爆脾气了?”
霍元甲用目光瞪着农劲荪,农劲荪明白霍元甲是怕情绪影响到刘振声和许大有。
刘振声上前:“师父,我知道您答应奶奶不再与人比武了,我替您打!”
“振声,你虽学武刻苦,但天资稍差,与陈真上擂台,没有胜算。”
许大有:“让我来!我的右腿好多了,今天绝不会再输给他!”
“你刚勇有余,变化不足,想胜陈真也无十足把握。”
刘振声有些气:“师父,您怎么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已经说过了,这师徒二人不一定是敌人。”
刘振声:“在报纸上辱骂霍家祖先,还不是敌人?”
“是啊!与师父挑衅,就是我许大有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一定要杀了他!”
许大有附和着刘振声。
霍元甲:“振声,师门规矩还记得吧?”
刘振声一愣:“当然记得,霍家师门,三扬四戒。”
“好,把四戒背来我听。”
“四戒者,一戒卖祖求荣,二戒好勇斗狠,三戒奸妄淫邪,四戒杀。”
霍元甲点了点头:“很好,一字不差,你和大有随我到书房来。”
书房里,刘振声与许大有站在书房的书案前。
霍元甲正在一张大纸上写着什么,写罢,将毛笔放在砚台旁。
“振声,你为大有研墨,让他把四戒背写一千遍。”
许大有傻了。
“大有,你写完以后,为你大师兄研墨,让他把四戒也背写一千遍。没写完之前,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离开书房。”
说完,霍元甲拿着自己写满字的大纸离开了书房,刘振声和许大有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我不便出去,有劳劲荪帮我贴在大门口。”
霍元甲从里间出来,将一张布告递给农劲荪,农劲荪边看边问着。
“然后呢?”
“精武门暂时关门,直至他们拆除擂台。”
农劲荪看完,将布告放在桌上:“元甲,你这样做会被沪上武林耻笑的!”
“又如何?”
农劲荪一愣。
霍元甲笑了:“逞一时之勇,那是一介武夫,霍元甲开办精武门是为了弘扬中华武术,不是要争什么天下第一。何况陈真尚且年轻,万一在擂台上有什么闪失,岂不可惜?他师父虽武功高强,却面色灰暗,应该有旧疾缠身,一把年纪了,也不适合打擂台比武啊。更何况他们师徒与我无冤无仇,应该是受了小人挑唆,我暂避锋芒,日子久了,误会自然会消除。我还盼着那天早点到来,好与那老人家交个朋友,共同研习武学,切磋武功,不亦乐乎!”
农劲荪无奈,拿着布告走了,霍元甲转过头,正见客厅门前王氏走了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
“心怀伟志,且进退有度,又懂礼让,大丈夫也。”
王氏的夸赞让霍元甲淡淡一笑,目光中带着感激。
精武门门前,擂台已经搭建好,陈真站在擂台之上,双拳紧握,他身后飘着两面旗子,正是“拳打霍元甲,脚踢精武门。”
曹达人举着扩音喇叭爬上擂台:“诸位诸位!今天的《海上新报》都看了吧?今日盛举之由来,是因为陈真先生找到报馆,在我报刊登了这则新闻,震惊上海滩呐!下面我念一下给大家听……”
说着,曹达人抖开报纸。
坐在高处的荣先生:“这个姓曹的怎么四处卖报纸?”
左叔:“这个人人品很差,为卖报不择手段,今天的擂台就是他出钱搭的。”
荣先生点了点头,很明显已经明白了八九。
曹达人朗声道:“开宗明义:拳打霍元甲,脚踢精武门!天津霍氏,恃武骄矜于沪上,多有不明真相者受蒙蔽。其自言汉冠军侯霍去病之后,无非攀附古之豪雄,光耀寒酸门庭而已。霍家祖上皆蝇营狗苟之徒,獐头鼠目之辈;父霍恩第,自称燕青拳传人,盗武林宗师之名,实押镖糊口之小民,关东道上之走卒。霍元甲之迷踪拳,更是花拳绣腿、雕虫小技也!今立馆于沪上,自吹自擂,广骗门徒,实乃敛财之邪道,却妄言以振兴国术为己任,真叫人哑然失笑。武林虽大,不败者自当为尊;江湖虽远,擂台间可见高低。我陈真,虽名不见武林,声未播江湖,却有热血一腔,拳脚一副,专铲吹牛事,专打自大人!现以此声明为生死状,邀霍元甲上擂,在我铜拳铁脚下,若一命呜呼,自不关我事;我陈真如有闪失,横尸擂台,亦因学艺不精,不关霍元甲事。请沪上父老共同见证!声明者,陈真。 ”
陈真的叫花子师父位于擂台旁,仍在喝酒,太阳很足,他闭着眼睛晒着太阳。
曹达人念罢:“好文章啊!千古奇文!看不出陈真先生年纪轻轻,不仅武艺高强,文章写得也这么好!鼓掌!鼓掌!”
精武门大门打开,农劲荪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精武门弟子。
陈真指着农劲荪骂道:“你是干什么的?叫霍元甲出来!”
“对呀对呀,农先生,时辰已到,快请霍元甲霍师傅出来吧,大家都等不及了!我报将追踪报道,霍师傅若胜了,那在上海滩的名声可就更大啦!”
曹达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农劲荪眨着眼睛。实则他心里知道,霍元甲必胜,他希望将陈真打死在擂台上,可以做大新闻,卖报纸。
农劲荪一言不发,他身后的两名弟子正在门上刷着浆糊,浆糊刷好,农劲荪回身,将布告贴在门上,带着两名弟子回去,又将门重重关上。
陈真傻了眼。
“哎,这……这是什么?”
曹达人蹦下,若不是有名记者扶着,险些摔个狗啃泥,他凑近布告,扶了扶眼镜,不觉念出声来:“精武门立于沪上,一不为钱财,二不为争勇,所秉宗旨唯一,强健吾中华同胞体魄耳!故,元甲拒与陈真擂台比武,即日起关闭精武门,至擂台拆除止。霍元甲。”
念道最后,曹达人突然叫了出来:“哎!这算什么?挂起免战牌来了?这……”
曹达人急得直拍精武门大门,陈真生气了,他看见旁边有锣鼓班子,便用手点指:“把鼓给我抬上来!”
鼓被抬到了擂台中间,陈真使劲的敲着,那鼓声带着杀气传向精武门。
院子里,二十几个精武门弟子跟着霍元甲练臂部力量,每人提两只水桶,有人听见鼓声慌了神,水桶提不住了。
霍元甲平心静气道:“练功时要心无旁骛。”
那人连忙纠正姿势,坚持住。
霍元甲面对着弟子们,动作从容,慢慢将一条腿抬起,盘于另一条腿之上,弟子们看傻了,有的想学着做,水桶落地,摔个跟头。
“不用学我,练上三年,你们自然可做到。”
弟子们敬佩不已,掉水桶的弟子也连忙去打水。
外面的陈真已经开骂:“霍元甲,别做缩头乌龟!有本事擂台上见高低……霍元甲,你若再不出来,可别怪我骂你八辈祖宗!”
擂台之上,比陈真更着急的是曹达人,他走近陈真,小声道:“陈先生,陈英雄,霍元甲怕你,是不敢出来,看来不真骂是不行呀!”
陈真气得青筋暴露,想着怎么骂人,终于,他大声叫道:“霍元甲!你祖宗……”
一声“住口”从高处传来,众人望去,一直坐在那里的荣先生站起身来。
“后生,你口下留点德吧。”
陈真不识泰山,被人喝止,很生气:“老头,你是谁呀?”
台下的荣先生手下听闻陈真出言不逊,立刻喝道:“放肆!敢对荣先生无礼?”
陈真一见台下的人都锦衣华服,立刻便明白对方是有身份的。
农劲荪守着大门,透过门缝向外张望,而霍元甲仍在监督徒弟们练功,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刘振声和许大有从书房冲出。
“字写完了吗?”
霍元甲的话让刘振声很尴尬。
“回去接着写。”
许大有有些急:“师父,人家都打上门来了,要骂您家祖宗,不能忍了!”
刘振声:“是啊,再忍下去,以后在上海滩就没法混了!”
“骂我祖宗?我怎么没听到?今日有人踢馆,我们打回去,明日又有人踢馆,我们还打回去,难道要一直打下去?那我们开设精武门意义何在?不如直接摆擂台算了。”
刘振声和许大有面面相觑。
“回去接着写,每人一千遍,差一遍,再罚一千遍。”
刘振声和许大有瞠目,只好回身进屋。
霍元甲看向练功的弟子们:“你们记住,学武易,静心难,中华武术之道,在于内外兼修。”
弟子们看着霍元甲,有些人不理解,有些人很敬佩。
擂台上的陈真被荣先生喝止,也不知道干什么,有些尴尬,荣先生也不再理会陈真,看向曹达人:“《海上新报》的总编,你姓曹对吧?”
“啊,是是,荣先生,在下曹达人,您有何吩咐?”
“今天的事是你挑唆的吧?”
“没有没有没有,陈先生找到报馆,我只是如实刊登,何谈挑唆?”
荣先生看向陈真:“陈真,报纸上刊登的内容,请你再复述一遍!”
陈真含糊了,很明显,报上那些文词他完全不懂。
“说呀,你登报的内容,应该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你难道复述不出来?”
“我……我要跟霍元甲比武,上了擂台,生死由命,绝不反悔!”
“这就对了,我看你的样子也没念过几年书,能说出刚才这几句,已属不易……曹达人!”
荣先生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曹达人一跳。
“那些辱骂霍家祖先的话,又是你亲手炮制的吧?倘若霍元甲意气用事,在擂台上打死这后生,你的报纸更要大做文章,对不对?!”
“我,我没有啊!荣先生,您冤枉我了!”
荣先生不再说话,左叔出声了:“姓曹的,若再嘴硬,当心立刻砸了你的报馆。”
曹达人连忙闭嘴,灰溜溜的下了擂台,陈真一下子被晾在了台上。
荣先生:“后生,一看你就是个乡下来的,练了几天武,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受曹达人挑唆,才闹出这番笑话,也不怪你,你走吧。”
“我不走!我还没打倒霍元甲呢,绝不走!”
“真嘴硬……你是哪门哪派的,什么辈分,配跟霍元甲比武吗?”
“我……”
雷霆云:“荣先生说的没错,你自是无名小辈,但你师父是谁?报上名号来,让雷某见识见识!”
陈真看了一眼师父:“我……我不告诉你!”
叶双形:“哪来的野小子?你不会根本没师父吧?”
巴图:“惹这么大的乱子,荣先生让你走,就是给你条生路,还不赶紧滚蛋?!”
老百姓们也跟着指责,陈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看向师父,老头笑着冲陈真招手,示意别怕。
“我有师父!”
“哪个门派的?”
“我师父是无影无踪派掌门人!”
雷霆云等三人全笑了。
“你们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我师父武功盖世,天下无敌!”
众人笑得更厉害。
雷霆云:“无影无踪派?没听说过,他都教你些什么功夫?无影无踪功吗?打套拳让我看看?”
“打就打!”
陈真在擂台上来了套拳脚,很漂亮,荣先生和雷霆云等三人都愣住了。
雷霆云严肃起来:“陈真,你师父到底是谁?今天来了这多沪上武林有名有姓的人物,就别卖关子了!”
“我师父就是无影无踪派掌门,我是他的开山大弟子!”
“你师父姓甚名谁?”
陈真有点着急:“他老人家无名无姓!”
“胡说!你刚才的一套拳里,汇集了各大门派的绝学,能教你这套拳,定是位武林名宿!”
叶双形:“连虎鹤双形拳都被化在了你的招数中,你师父到底是谁?”
陈真也愣住了,一急,又去看老头。
老头拄着拐棍站了起来:“哎呀,你们这些人难为个孩子干什么?徒儿别怕啊,师父来了!”
说着,老头一精神,三步并作两步蹿上擂台。
雷霆云一抱拳:“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是哪个门派的高手?”
“我无名无姓,创的是无影无踪拳,我徒弟不都告诉你们了吗?”
巴图一下子站起来:“别给脸不要脸!你们一老一小在这装什么蒜?!”
“报上写的清楚,我徒弟给霍元甲下了生死战书,什么门了派了名了姓了的,与今天的擂台有关系吗?我看你们几个才是装蒜的!都是霍元甲的手下败将,还好意思高高在上的坐在那,号称沪上武林的高手?呸!真给练武的丢人,我要是你们,早就找根绳吊死了!”
巴图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奔至擂台中央,猛地出手,一把按住老头的肩膀,老头瞥了一眼他的手,嘿嘿一笑。
“神跤?这么大个子,摔我一糟老头子,不是欺负人吗?还是叫我徒弟跟你比划比划吧,我再喝两口。”
老头谈笑间,随手那么一拨拉,就把巴图压在自己肩上的大手拨拉掉。
巴图一惊:“老叫花子,倒真有两下子!”
说着,巴图猛地扑向老头,老头已经闪出老远,一屁股坐在了鼓上。
“徒弟,快替师父挡一阵。”
“想摔我师父,没门!我先来!”
说着,陈真一跃而起,重拳砸向巴图,巴图躲过这一拳,只好迎战。
陈真与巴图摔跤,巴图几次险些把陈真摔倒,可陈真都灵巧的挣脱,并用拳脚攻击巴图,陈真的腿法很厉害,巴图几次中脚,要不是他人高体大早就被踹下台了。
巴图被踢急眼了,找准机会拦腰将陈真抱起,重重的向擂台下扔去,擂台下的老百姓一阵惊呼,躲闪。
只见老头从鼓上跳下,抬起一脚将鼓踢飞,鼓在空中转了几圈,准确的落在了陈真的身下,陈真的身体砸在鼓上,不但没受伤,还造出了“咣咣”的声音,这一口一米五见宽的大鼓,平稳的接住了陈真。
陈真吓了一身虚汗,看向师父。
老头笑了:“好结实的鼓!谁家做的?赶紧明儿给老叫花子定做个更大的,我在上面睡觉准保比皇上的龙床还舒服!”
陈真起身:“师父,对不住,我……”
“哎,你没输!摔跤讲究得把人摔倒在地,他把你摔在鼓上了,不算赢!”
“那我接着跟他打!”
“行了徒儿,还是给师父看着酒壶吧,可不许偷喝啊!”
老头把酒壶扔向陈真,巴图已经气得不行,恶狠狠扑向老头,他躲过巴图的一扑,顺势两掌,打得巴图很狼狈。
老头拳法随意,很像戏弄巴图,巴图再扑,老头借力打力,不停变化招数。
巴图三扑,老头身子一缩,已到巴图身后,猛地一掌拍在巴图后背,看上去只是轻轻的,但从巴图猝然前倾的反应看,这一掌力气极大。
雷霆云和叶双形几乎同时站起来,惊讶地对视,高处的荣先生不会武,但已经看出了门道,皱起眉头。
一阵踉跄的巴图最后收住脚步回过头:“老叫花子!劲不小啊,我巴图喜欢!”
巴图附下身,两条胳膊张开,亮出摔跤的架势,步伐步步为营,逼近着老头,老头这时神色也肃然起来,死死地盯住巴图移动的步伐。
巴图确实也非等闲之辈,随着步步为营的步伐,手上又使出神跤的看家本领,别、缠、踢、掰、得合勒——两手抓牢,先一拉,再向前猛推,同时右脚插入老头裆下,向右后方勾其左腿——这是巴图的绝招。
绝招下,老头看上去有些被动。
陈真有些担忧。
老头眯起眼,看向上很痛苦,即将得逞的巴图恶狠狠的神情,眼见巴图就将老头也举了起来,恶狠狠地摔了出去,老头即将落地之际,身形一缩,脚先于身子点到地上,随着这一点,人已经站起,使出连环腿,一腿快似一腿。
巴图以为得胜,没想到老头的袭击来的这么快,他只能用双臂靠身体力度去扛,不成想老头脚法是假,猛地一缩身,人已面相巴图,一拳重重砸在巴图胸口。
巴图本已退到擂台边,这一拳顿时让他失了重心,掉下擂台,摔在地上。
一片惊呼。
巴图一阵剧烈的咳,咳出了一口血,徒弟们都急了,要上台群殴老头。
“擂台之上,你们难道要打群架吗?抬着师父去瞧郎中,叶某自然会为他报仇!”
叶双行制止巴图徒弟们的行为飞身上了擂台。
随农劲荪贴布告的两名弟子原本一直在门口观战,此时叫喊着冲进厅堂。
“师父!神跤巴图被摔下擂台,吐了血!”
霍元甲“腾”的站了起来:“这个陈真居然能赢巴图?”
“不是,是陈真的师父,那个老叫花子把巴图摔下的擂台!”
霍元甲跟农劲荪相互对视。
“元甲,不管是谁了,你既已贴出免战牌,谁把谁摔死都不关你的事。”
“不行,一切因我而起,现在事有些大了,生死攸关,我不能袖手旁观。”
说完,霍元甲冲了出去。
精武门大门打开,霍元甲和农劲荪冲了出来,正赶上擂台上叶双形和老头拉开架势,正要对打。
老头瞟到霍元甲:“嘿嘿,正主儿出来了!姓叶的,要不然咱俩不打了,让陈真和霍元甲打,这擂台本来就是给他们俩摆的。”
没等霍元甲说话,叶双形喝道:“不行!你我已上了擂台,非打不可!”
“哎呀,我认得你,不就是那个号称什么“虎鹤双形震天下、劈山倒海南拳王”的叶双形吗?报纸上说了,你已败在霍元甲手下,我和我徒弟是来给你报仇的,怎么反倒难为上我了?”
叶双形被说的愣住了,半晌才道:“你适才口出狂言,又重伤巴图,我打你怎地?”
“非要打?可你辈分不够呀……这样吧,我跟你打上五十招,你若在五十招内看出我的门派、套路,就算你赢;要没看出来,你就输了!接招!”
老头说着说着就出招,中间毫不停顿,叶双形一时竟难以招架,老头的拳越打越快,各套拳法,各出几招,打得叶双形是眼花缭乱。
老头突然大喝道:“虎鹤双形拳来啦!”
老头竟用南拳,叶双形的看家本领攻打叶双形,让叶双形无法招架,他边打,脸上边露出笑容,仿佛在调戏叶双形。
叶双形使出绝学,老头不与之硬来,连躲带闪,气得叶双形情绪越发激动。
霍元甲仔细的观察着,他皱起了眉头。
农劲荪:“我虽看不出门道,但这老头的拳太怪异了!”
霍元甲:“那日我与他过招便已看出,他拳集各家所长,很难洞察源自哪家哪派。”
高处的荣先生看得眼花缭乱,雷霆云瞪大眼睛看着。
曹达人命令记者拍照:“快拍快拍!反正打上了,管他谁跟谁打呢,明天必须见报!”
曹达人面露笑容,他又看到了卖报的机会。
老头突然跳出圈外:“五十招到了,叶师傅,你可看出来了?”
叶双形有些尴尬。
“就知道你没看出来,输了吧?给脸不要的东西,滚下去!”
说着,老头转过身:“徒弟!酒壶!”
此时老头背对着叶双形,向陈真伸出手,要酒壶,刚要扔出酒壶的陈真突然大喝:“师父小心!”
叶双形碍于面子下不来,竟从背后偷袭老头,老头脸上的笑容不改,抬起就是一脚,正踹在叶双形胸口,他直挺挺的飞起。
霍元甲眼见不妙,连忙紧跑三步,抱住掉下擂台的叶双形,二人双双后退数步,可见老头的力道之大。
叶双形喘息着,突然噎住,霍元甲连忙运气,一掌拍在其后背上,叶双形才得以倒上气来。
“多谢霍师傅。”
擂台上的老头喝了一口酒,转过身来:“姓叶的,让你认输你不肯,吃苦头了吧?告诉你,我这一脚收了劲,不然非踹折你三根肋骨!”
叶双形气得不行,但是无法大声说话。
霍元甲:“前辈,我已贴出免战告示,你师徒又为何苦苦相逼?请尽快拆除擂台,离开此地!”
“我是不会走的,除非你上来打擂。”
还没等霍元甲说话,雷霆云吼道:“用不着霍元甲,让我雷霆云试试你!”
雷霆云蹿上擂台,老头看到雷霆云,一皱眉,神色肃然:“八卦门雷霆云?!”
继而调侃:“哎呀!你可是大名鼎鼎,美髯公嘛!不过,胡子比你的八卦掌,名气可大多了!”
雷霆云更是生气:“你……好!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八卦掌!”
“等一等!你跟叶双形不是一个辈分,我只能给你三十招,三十招看不出我的门路、套路,就滚下台去,换霍元甲来战!”
雷霆云不答话,一掌劈出,开打,雷霆云武功根底深厚,二人打得甚是精彩。但接下来,老头用腿控制住局面。
霍元甲在一旁提醒:“雷老前辈,他腿脚功夫了得,近身相击,攻其面门。”
打斗过程中的雷霆云觉得有道理,拼尽全力近身攻击,八卦掌直劈老头面门,老头见八卦掌已近,只得使出自己的绝招来护面门,他双手成鹰爪状,袭向雷霆云的八卦掌,继而瞬间化解,鹰爪直锁雷霆云的哽嗓咽喉。
雷霆云大惊,连连后退,但哽嗓已被抓破,不甘心,运掌欲再上。
霍元甲喝道:“别打了!”
二人停手。
霍元甲冲老头一抱拳:“孙老前辈!晚辈霍元甲,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
老头愣住:“谁,谁是孙老前辈啊?”
“阁下莫不是鹰爪门前辈孙无疾孙大侠?”
孙无疾被点了名姓,瞬间变色。
陈真有些懵:“师父,谁叫孙无疾?”
孙无疾暴露了身份,也有些气极,等着陈真:“闭嘴吧你!”
霍元甲继续说着“前辈,昨日我见您脸色灰暗,似有旧疾,刚才连战三场,现面带潮红,恐是内力耗损所致吧?”
“哎,我说霍元甲,你是郎中?你不会要卖我大力丸吧!”
陈真:“师父,他好像说得对啊,您前两天不是还说旧伤复发了吗……”
“我叫你闭嘴你没听着啊?!都是你惹祸,非要来打什么擂台,走吧!”
说着,孙无疾跃下擂台,一把拉起鼓上的陈真就走。
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霍元甲看着孙无疾的背影,若有所思。
突然,高处传来掌声,众人向高高在上的荣先生望去。
“霍元甲,看来你不光能打,还有见识。这老头说雷大侠三十招内看出他的门派、套路就算赢,没成想不到二十招,你在台下就看出他底细,吓得屁滚尿流就跑了!”
孙无疾此时已经拉着陈真从街道一角拐了过去,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雷霆云小声说着:“孙无疾?莫非是鹰爪门第一高手?不当掌门而只愿做江湖散仙的孙老怪?”
“就是他。”
“我倒是听说过,此人专门研习各门各派的武功,以化为己用。”
霍元甲点点头:“若不是雷大侠八卦掌根底深厚,逼出他看家的鹰爪功,恐怕我也难以识破他的身份。”
说完,霍元甲陷入沉思。
快步走在大街上的孙无疾见有小胡同,立刻朝里钻去,刚拐过弯,他立刻捂住胸膛,吐出一口血来。
“师父!你受伤了?”
“没受伤,老毛病又犯了,稍微累着一点就这样,喝口酒压压就好了。”
说着,孙无疾就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酒,然后拍打着胸口,示意自己没事。憨直的陈真突然笑了。
“师父,原来您大号叫孙无疾啊?”
“胡说!这么难听的名字怎么会是你师父我呢?”
“那为什么霍元甲一点出名字来,你就拽着我跑啊?”
孙无疾不知怎么回答,顿了顿一巴掌拍在陈真脑袋上。
“我是因为累了,怕他们看出破绽,才找个机会跑的,怎么能当真呢?你这憨子!”
陈真挠了挠脑袋,笑了,师徒二人又回到了街道上。
孙无疾吐血后精神头不足,没有刚才走的快了,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出现了刘振声的身影。
霍家,霍元甲将霍东觉从澡盆里捞了起来,放在榻上事先准备好的擦身布上面,认真的擦拭着,又将擦过身体的湿布扔在一旁,将东觉放在被窝里。
“爹,倒立!”
“好!”
霍元甲抓住霍东觉的双脚,将孩子倒立起来,霍东觉“咯咯”的笑着。
“推腹!”
“好!”
霍元甲让霍东觉平躺在床上,用手自上而下为霍东觉推腹,熟练程度上可见他经常这么做。被推腹的霍东觉瞪大眼睛看着霍元甲,突然出声。
“爹,孙老怪是谁?”
霍元甲一愣:“你听谁说的呀?”
“许大有他们。我长大了,一定要一拳把孙老怪打扁!”
“不许胡说!这位老人家原名叫孙无疾,是爹的前辈,你不可不敬!”
“那他武功厉害不厉害?”
“厉害,当然厉害!”
“那爹和他比谁厉害?”
霍元甲又愣住了:“这不是没比过嘛,你奶奶不让爹比武,你娘没说,但我能看得出来,她也不愿意。说实话,今天把爹痒痒坏了,要知道,江湖传闻孙无疾是武林第一高手,爹要是能跟他过下招就痛快了!唉……”
霍元甲叹了口气,双手摩拳擦掌:“可惜了……来,提筋!”
霍元甲将霍东觉翻了个个儿,又帮他做着后背上的提筋,霍东觉被弄的很舒服。
“我爹才是天下第一,孙无疾打不过我爹!”
“别瞎说!”
说着,霍元甲一用力。
“疼!”
“忍着!”
霍东觉呲牙咧嘴,这一切都被早已进门的王氏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