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霍元甲慢慢睁开眼。
土匪山寨的大殿慢慢在霍元甲面前清晰了轮廓。那老头蹲在霍元甲面前,仍笑眯眯。
“原汤化原食……”老头叨叨着。
霍元甲怒火中烧:“老贼做得好事!”
老头面不改色:“骂,随便骂,越骂我越高兴!十五年了,还没遇上一个我放不倒的。老汉我不单摆过面摊儿,还卖过馄饨,送过大碗茶,扮过乞丐,装过麻风病人……心思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你们放倒,别让我大当家的受累!”
“大当家的?果然是土匪窝!”霍元甲挣了挣身体,发现自己被绳子绑的结结实实。
“无耻?我要真无耻,就直接给你下毒了。可我下的是蒙汗药!这是江湖上的规矩,劫了你的镖,得让你明白是谁劫的!”老头站起身,“来人,把他们几个全都泼醒了!”
有小土匪拿着凉水上来,分别把刘振声等人泼醒。
老头大喝一声:“我叫你们活也活个清楚,死也死个明白——听好了,是十三里岗劫了你们的镖,下辈子要报仇尽管来!”
霍元甲当然明白土匪要杀人,闭上眼睛暗自运气较劲,徒弟们各自挣扎着,但绳索捆的结实,都无济于事。
镇远镖局的镖旗被扔在地上,一只大脚踏在了上面,来人正是十三里岗土匪大当家的——沙狼。
距离霍元甲等人被绑之处的十几米外,镖车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沙狼扯开苫在镖车上的油布,衙门封条封着的箱子清晰的露了出来。
沙狼笑了:“嚯,县衙的封条?这趟镖够厚的呀?可就这么几个人押?你们也太不自量力了!瞧瞧你们几个的小身板,还敢当镖师?”
霍元甲并没有睁眼,刘振声却恶狠狠的瞪向沙狼。
老头上前:“大当家的。”
沙狼:“辛苦了。”
老头:“小意思!不过这几个人挺谨慎的,先看着脚夫们吃,自己不肯动筷子,可惜啊,我这双眼是熬鹰的,立马就看出来只有他们五个是练家子,就把蒙汗药下在了面汤里,等他们吃得饱饱的,毫无防备,这才一锅端了。”
刘振声:“你个老东西,是英雄把爷爷放开,咱俩真刀真枪干一场!”
沙狼:“英雄?哈哈哈……告诉你,十三里岗可没什么英雄,这一窝子,都是土匪!”
沙狼话音刚落,坐在大厅里的几十号土匪都大笑起来。
霍元甲仍在闭眼运气。
沙狼:“跟他们说说规矩。”
老头:“我们十三里岗大当家的,也就是方圆百里所有土匪的总瓢把子,沙狼沙大爷,立过规矩,敢在我们的地界上走镖,那是非劫不可。劫镖是劫镖,但不杀镖师,因为不是穷的吃不上饭,没有谁敢在这地界上走镖!不但不杀,只要想入伙,大当家的还愿意收留!大家不记前仇,以后一个锅里吃肉,一个碗里喝酒!要是不愿意入伙,对不住,得废掉条胳膊或一条腿,因为走镖的都是练家子,不废了就放下山,这辈子你们就来报仇,那可咋办?”
老头把这辈子说的很重,以对应之前说过的下辈子。
沙狼:“行了,话都说清楚了,愿不愿意入伙啊?”
刘振声:“呸!我师徒五人光明正大,岂能与你们这群土匪同流合污?!”
高奇有些含糊,眼神飘忽不定:“大师兄,你说什么呢,好汉不吃眼前亏。”
阿发:“二师兄,难道你想当土匪?”
高奇:“谁说想当土匪了,我的意思是咱们跟他们好好商量商量……”
许大有吼道:“有什么好商量的!师父早就说过,习武之人顶天立地,绝不能与贼人为伍!来吧,先杀了我!二十年以后又是条好汉!到时我一定踏平你们这破岗子,杀光你们这群烂土匪!”
老头:“呀哈?可以啊,一个个的……这么说你是师父了?”
老头顺手从腰间拽出一把弯刀,指着闭目的霍元甲:“别在这装蒜了,说吧,愿意留下条胳膊啊,还是留下条腿啊?”
霍元甲眼睛还是闭着。
老头:“你不选?那我替你选了啊?卸条胳膊吧,让你自己走着下山,省得兄弟们抬你。”
说着,老头用刀尖儿比划着霍元甲的肩头,就要挥刀砍下,突然,霍元甲猛地睁眼,身体后撤,老头的刀却刚好劈在了捆绑霍元甲胳膊的绳子上,霍元甲掌握的距离非常准确,刀砍断了一半绳子,他顺势用尽浑身力气将剩下的绳索挣开,同时发出“啊”的一声低吼。
老头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闪身,霍元甲趁势站了起来,老头没想到霍元甲居然能借助自己的弯刀挣脱绳索,再次举刀向霍元甲劈去,霍元甲边侧身躲闪,边去甩开腰间的绳子,由于腿上仍被绳子束缚,霍元甲无法挪动身体,老头连续几刀劈空,运足力气,又一刀劈去,霍元甲不再躲闪,一个旱地拔葱,以双腿去迎刀刃,捆绑霍元甲的绳子被弯刀齐刷刷的劈开,他转身落地,抖落身上的绳头。
一时间,土匪们大骇,各持兵器将霍元甲团团围住。
沙狼:“好功夫啊!碰到好身手的不容易,让我也活动活动筋骨……拿我的家伙来!”
说完,一人忽然从角落里斜插而出:“让我来!”
这人不知何时已冲到霍元甲近前,一拳正冲向霍元甲的面门,霍元甲连忙躲闪,三招五式过后,才开始还击。少年身形灵巧,攻势凌厉,霍元甲为了挡住少年突如其来的拳头,只得伸掌去抓。抓到少年的手,霍元甲一愣,定睛向少年望去,二人的脸近在咫尺。
霍元甲判断着,少年文静的脸分明是个女孩子,他连忙收手,向后纵身一跃,跳出圈外,抱拳:“对不起这位姑娘,在下失礼了。”
少年气道:“你怎么看出来我是女的?”
“不小心攥到姑娘的拳头,男女之拳区别甚大,还请姑娘恕罪。”
沙狼笑道:“露馅儿了吧!”
此女正是十三里岗大当家的沙狼的妹妹,沙燕,她气哼哼的瞟了眼沙狼,将帽子摘下,露出一头秀发。
沙狼:“你眼力不错,手上也有准,三招两式就识破了我妹子……沙燕,你一边去,看哥哥教训他!”
沙燕:“不行,我跟他还没打完呢。”
霍元甲:“对不起姑娘,我不能和你比试拳脚。”
沙燕:“那斗兵器也行啊!拿我双戟来!”
一个小喽啰跑来,将一对月牙短戟递给沙燕,沙燕持戟在手:“你选什么兵器,利索点!”
喽啰四处一让,让出了摆放在角落里的兵器架,兵器架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都有,霍元甲却摇了摇头:“姑娘,我不会跟你动兵器的。”
沙燕:“怎么?你要赤手空拳对我的双戟?也太狂妄了吧?”
说着,沙燕的双戟便向霍元甲袭去,霍元甲连续躲闪才躲过了沙燕凌厉的袭击,再次跳出圈外伸手制止:“等一等!”
沙燕持戟定身:“有话快说!”
霍元甲撩起衣襟,从水衣上撕下一条白布,众土匪等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霍元甲将白布叠成布条,系在自己眼睛上。
沙燕:“你干什么?”
霍元甲:“在下自习武之日起就发过誓,一辈子不会和女人过招,既然姑娘执意相逼,我只能将眼蒙住,就当没看见你是男是女!”
说着,霍元甲已系好,向后撤身,伸出一只手,做出请对方出招的动作,沙燕气得不知该怎么办好。
沙狼:“沙燕,咱们是土匪,不怕丢人,他愿意送死与你何干?动手!”
土匪们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沙燕恶狠狠道:“听见了吧,你把兄弟们都惹火了,可就别怪姑奶奶我心狠手辣了!”
说着,沙燕冲向霍元甲,这一回,她的攻势更加凌厉,三招两式过后,二人各自分开,沙燕没占到便宜,亮出继续进攻的架势。
沙燕手持武器名为月牙双戟,反卷为钩,月牙成刀;可刺可钩,可劈可挑;灵动如龙,闪似寒星。
霍元甲知道双戟的厉害,完全靠耳朵,听风声与沙燕周旋,但并未还手,徒弟们焦急不堪,刘振声大喊着:“还手啊师父,不然要吃亏的!”
霍元甲的耳朵听着风声,沙燕的双戟带着风声袭来,他继续躲闪,始终不肯还手,沙燕的攻势越来越凌厉,终于,霍元甲经过准确的判断,连续出手,沙燕的双戟分别脱手,掉在了地上,霍元甲又精准的一掌正拍在沙燕的后背上,她被拍出了好几步,踉跄着站住。
沙燕回头,恶狠狠的瞪向霍元甲,霍元甲解掉白布条,将其扔在地上,抱拳道:“姑娘,多有得罪。”
沙狼猛地一声断喝:“狼牙棒何在?!”
早有二人抬着沙狼的狼牙棒等候在沙狼身后,二人将狼牙棒递上。
沙狼持棒在手:“你,选兵器吧!”
“我并不想比武,只求你们放了我的徒弟,还有镖车。”
“什么?你想带着人带着镖走?哈哈哈……只有一种可能,你想不想听听?”
“愿闻其详。”
“杀光我山上的所有兄弟!”
霍元甲愣了愣:“没别的法子吗?”
沙狼:“先胜了我手里这根狼牙棒再说!挑兵器!”
“这位好汉是想以武会友?那又何须用兵器?你我比试拳脚便是。”
“谁他娘跟你是朋友?老子练武就是为了杀人,拳脚不会!你若不挑兵器,可别怪我这就动手了!”
霍元甲看了眼兵器架,又看了看四周,他发现离自己很近的小土匪手里拎着个刀片子,已生锈,薄如铁皮,霍元甲走上前:“这位小兄弟,借你手中的宝刀一用如何?”
小土匪呆住,半晌才明白,举起刀片“啊”了一声,原来他是个哑巴。
老头被气得火冒三丈:“跟我们大当家的动手,找小哑巴借把破刀?你……”
沙狼:“没事!他愿意装大尾巴狼就让他装!反正我也是条狼,看我这真狼不锤烂他脑袋!”
说着,沙狼已经冲向霍元甲,一棒向霍元甲砸去,霍元甲刚刚接过刀,连忙举刀相迎,两个兵器相撞,火花四溅,霍元甲手里的刀片子已经弯了。
沙狼的攻势越来越猛,霍元甲虽持破刀,尚能轻松应对。几个回合之后,沙狼不得不重新审视他的对手,他将狼牙棒一横,恶狠狠的瞪着霍元甲。
狼牙棒,状似枣核,布钉于上,惊如狼牙,由此得名;一棒在手,舞动如风,势大力沉,乃杀敌利器。
霍元甲手里的破刀已弯曲,看上去有些滑稽,但他仍沉着应对,沙狼一声嘶吼,舞动狼牙棒再次砸下,霍元甲以刀相迎,刀刃立刻被砸卷。
土匪们一阵尖叫讥笑,徒弟们个个瞪大了眼睛,焦急不安。
十几个回合过后,霍元甲虽尽全力,但破刀还是脱手,掉在地上,完全没有了原本的模样。
霍元甲:“大当家的武功高强,我输了。”
沙狼:“认输?”
霍元甲:“是,心服口服,恳请大当家的放过我们师徒和这趟镖吧。”
沙狼:“输了还想让我放镖?呸!其实刚才我早就想好了,你若好好选兵器,赢了我的话,就放你们走,可哪成想你装蒜装大尾巴狼,那就活该了!”
霍元甲愣住了。
沙狼:“刚才的规矩还记得吧?你们几个想活着下山,要么废一条胳膊,要么废条腿,选吧,我亲自用狼牙棒伺候!”
“大当家的可废了我双臂,只求让我四个徒弟带着镖平安下山。”
“想什么呢!这十三里岗是你家炕头啊?手下败将,还想改我规矩?!”
没等霍元甲说话,刘振声大骂道:“你个狗屁土匪头子,拿着趁手的家伙,我师父只选了个破刀片子,你赢了算什么本事?”
沙狼瞪向刘振声。
刘振声:“师父,都怪您,走之前我要背上王五大伯留下的那口宝刀,可您就是不让!若宝刀在,您怎么会败在他手上?师父,我替您冤啊!”
沙狼一愣:“你说什么?王五?说的可是大刀王五?”
刘振声:“是又怎么样?”
沙狼用狼牙棒指点:“你是什么人?胆敢偷王大侠的宝刀?”
霍元甲:“偷?在下命里没这个字。”
沙狼:“那你哪来的宝刀?”
没等霍元甲说话,高奇大叫道:“人家送的,管得着嘛!”
沙狼:“送?你们师徒一个比一个能吹啊!”
阿发:“就是送的!我师父在洋鬼子的枪林弹雨下抢了头颅,还了老英雄全尸!”
许大有:“没错!王五大伯的朋友们为了报恩,就将他留下的宝刀送给了我师父!”
沙狼大吃一惊,抢上前两步,仔细端详着霍元甲:“你……你是霍元甲?”
沙燕也惊诧:“津门大侠霍元甲?”
没等霍元甲承认,沙狼突然大喝:“英雄!霍大侠,请受沙狼一拜!”
沙狼单膝跪倒。
霍元甲愣神之际,所有土匪抱拳,齐声道:“霍大侠,请受我等一拜!”
几个徒弟一脸懵懂,突然的变化让霍元甲一时也难以反应过来。
一桌酒席已经备好,霍元甲和几个徒弟都被请上了酒桌。
沙狼款款而谈:“想当年,若不是大刀王五仗义相救,我沙狼,还有这里的很多兄弟,早就掉了脑袋。那年听说王五大哥在京城兴义军灭洋人,我就赶去了,可惜十三里岗消息闭塞,我赶到之时已晚了三春。”
一声叹息后,沙狼继续着:“王五大哥被朝廷鹰犬出卖,遭洋人杀害,我痛不欲生。后听闻霍大侠义夺头颅,还老英雄全尸之壮举,我由衷的佩服!就赶往天津,想去认识你。不成想,又晚了。霍大侠家门遭遇不幸,没了下落,那个时候,我沙狼就发誓,若有一天能见到霍大侠,一定向对待恩人大刀王五一样。今天还真就见面了!来,恩公,我敬您一碗酒!”
说着,沙狼端起酒碗,霍元甲连忙起身,徒弟们也跟着起身,端起酒碗。
霍元甲:“既然是王五大哥的朋友,我就喝下这碗酒,但谬赞之词,元甲不敢领受。我与义兄金兰之交,收尸之事天经地义也。”
“好一个天经地义,霍大侠,佩服!”
沙狼举碗相敬,一饮而尽,霍元甲也喝下。阿发和许大有心眼少,把酒喝了,刘振声、高奇相互对视,抿了一小口,都将酒碗放下,还心有余悸,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站在沙狼身边的沙燕发现,用手点指:“哎!刘振声,高奇,怎么回事?我大哥敬酒,你们两个小子贼眉鼠眼的,就抿了一小口,不识抬举啊!”
二人有些尴尬,沙狼却笑了:“妹子,这二位兄弟是担心他们的镖!”
说着,沙狼走向镖车:“我十三里岗的兄弟规矩的很,所有镖都在这,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会有人开箱,你们看,封条都没人碰过,现完璧归赵!”
霍元甲:“大当家的当真?”
“我是土匪,不充英雄,但吐口吐沫是个钉!谁让你是霍元甲霍大侠呢!秋爷……”
下蒙汗药的老头连忙上前:“大当家的请吩咐。”
“霍大侠的脚夫呢?”
“都被我关在山洞里了,刚才已经派兄弟送去了吃喝。”
“赶紧放了,再点上二十号兄弟,随我一起护送霍大侠出山!”
“是!”
刘振声和高奇再次看向沙燕,沙燕瞪了二人一眼,二人心里都美滋滋的,表现方式却截然不同。
阿发和许大有相互对视,都笑了。
霍元甲知道盛情难却,也没有推辞。
回到了上路上,霍元甲和沙狼走在镖队最前面,有说有笑。每个脚夫都配了一个土匪帮忙推车,速度快了很多。
沙燕来到刘振声身旁:“刘振声,你师父看上去年纪不大呀……”
“对呀,虽说是师父,可他就比我大一岁。”
“那他也还没娶妻生子?”
“娶了啊!我师娘可漂亮了,马上就要给我师父生大胖小子了!”
沙燕顿时失望。
刘振声突然想起什么,端详着沙燕的脸:“哎,沙燕妹子,我还没娶媳妇呢,我……”
沙燕瞪了一眼刘振声,转身走了,高奇挤了过来:“大师兄,你跟沙燕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
高奇看着沙燕的背影:“这姑娘不错,我看着就喜欢。”
刘振声一愣。
“大师兄,你可别跟我争!你们家亲戚在你乡下老家不早给你说媒了?走完这趟镖,你赶紧跟师父告假,完婚去!”
没等刘振声反应过来,高奇已经跑向沙燕,刘振声自言自语的嘀咕着:“什么乡下老家,早就让媒人把婚事退了……”
高奇追上沙燕:“沙姑娘,今天你跟我师父过招时我看见了,你拳脚也太差了,那真叫个花拳绣腿。”
沙燕:“你说什么?”
沙燕举起拳头要打。
高奇:“来,你打我一拳试试。”
沙燕猛地一拳袭向高奇,高奇迅速用两掌夹击,化解了沙燕的拳。
沙燕一愣。
高奇:“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师兄弟几个,我武功最厉害!你要是想学真功夫,跟我学得了。”
“去你的!刚才我这一拳是打着玩的,要是真出手,早把你鼻子打歪了!小小年纪还想教徒弟?要学我就跟霍大侠学!”
说完,沙燕跑向队伍前面,去追霍元甲和沙狼,高奇有些失落,这一幕正被许大有看见,他憨笑着。
高奇:“大有,你学坏了,敢笑话我?”
高奇上前在许大有头上拍了一巴掌,又转向一旁的阿发。
“阿发,这姑娘不错吧?是不是和我特别般配。”
阿发摇了摇头:“没看出来。”
“你……你小子怎么也不说实话?”
阿发是故意的,他和许大有对视笑着,走在前面的刘振声听到师弟们的议论有点着急,他真动了心。
很快,镖车已经行至山口处。
沙狼:“霍大侠,只能送到这了,再往前容易惊动官府,人家该说土匪进城要造反了!”
霍元甲笑了:“多谢大当家的一路相送。”
沙狼:“哎,什么大当家的,叫我沙兄弟便是。”
霍元甲抱拳:“沙兄弟保重。”
沙狼抱拳:“霍大侠,后会有期!”
两支队伍正要分别,刘振声突然听见耳后风声,连忙缩头,沙燕的拳头已经砸了过来,刘振声只好接招,二人打在一起,所有人都不知道沙燕为什么对刘振声下手,愣住了。
霍元甲想上前制止,被沙狼拦住。
沙狼:“我妹妹顽皮,看看她要干嘛?”
十几个回合里,刘振声一直在让着沙燕:“哎……哎,沙姑娘……哎,你这是干啥啊?沙姑娘……”
让着让着,刘振声就露出了破绽,被沙燕一脚踹在肩头,刘振声一个踉跄。沙燕落地,嫣然一笑,走向霍元甲。
沙燕:“霍大侠,我把刘振声打败了,他武功稀松平常,不配给您当大徒弟!要不您把他废了,收我当首徒?我跟您一起押镖,好好学艺,绝不给师门丢人!”
刘振声直咧嘴,因为刚才他根本没认真打。
高奇凑上前:“挺好挺好!师父,您也收个女弟子,这样,咱们一路上……”
高奇说到一半,便发现霍元甲正瞪着他,连忙收声。
霍元甲:“承蒙沙姑娘抬举,但我不收女徒弟,更何况我这趟押的是官镖……”
沙狼:“就是,万一被人知道你是我妹子,不是给霍大侠惹麻烦嘛!”
沙燕噘着嘴:“你还是不是我亲哥?不帮我求霍大侠收我为徒也就算了,你还……我再也不理你了!”
说完,沙燕转身走向一棵大树,生着闷气,沙狼笑了笑:“没事,甭理她,一会儿就好。霍大侠,赶紧赶路吧!”
霍元甲:“多谢沙兄弟,多谢众位兄弟!”
霍元甲抱拳,他的四名徒弟也连忙抱拳,沙狼、秋爷和身后的二十名土匪抱拳还礼。
押镖的队伍继续前行。
沙燕这才转过头来,追向镖车远去的方向,沙燕驻足望着霍元甲的背影,眼里竟含着泪水。押镖的队伍中,刘振声回头向沙燕挥手,一脸朴实的真情。高奇回头向沙燕招手,献媚的送上笑脸,他也是真喜欢。
沙狼回到了十三里岗,刚一进大殿的门就爽朗的笑着:“祁老大,肖老大,什么风把你们二位吹上了十三里岗?”
沙燕跟在沙狼身后,仍一脸的不高兴。两名土匪头子坐在大殿里。
祁老大没好气:“妖风。”
沙狼一愣,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老祁,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更年长些的肖老大叹了口气:“沙狼,听说你刚交了位朋友?”
“没错,这朋友可不一般,猜是谁?”
祁老大:“不就是霍元甲嘛。”
沙狼:“什么叫不就是?霍元甲那可是了不起的大英雄!两年前……”
祁老大:“行了行了!甭说两年前了,就说这一回吧,他是不是押着镖来的?”
沙狼点头。
“那镖呢?”
“劫了又放了,我还亲自送出山,眼见他上了寿阳的官道才回来。你看,我妹妹还嘟囔着嘴呢,想跟霍大侠学武艺,没得逞!”
沙燕不高兴的神情。
肖老大:“那你知道他押的是什么镖?”
沙狼:“他说了,官镖……二位老大,虽说官府坏人多,可这趟毕竟是霍元甲保的,不给官府面子也得给霍大侠面子啊!”
祁老大“啪”的将茶杯砸的粉碎。
沙狼一愣,沙燕却急了,喝道:“老祁,你想干什么?”
肖老大猛地站起来:“丫头,你别怪老祁发火,沙狼他这次是大错特错了!”
霍元甲的镖队终于抵达寿阳。
押着镖,霍元甲师徒一行来到县衙,禀报后,在差人引领下,转到了后庭。
出来接洽的,是面目整肃的侯典使。一番交接后,官兵帮着脚夫搬着箱子,油布也已经全部拆开,上面的每张封条都严严实实、干干净净。侯典使检查着箱子,很是满意。检查完,他走到院子里的一张小桌旁,在事先准备好的文书上盖上了衙门的大印。盖完后,侯典使将文书递给霍元甲。
霍元甲抱拳,郑重接过文书,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寿阳县城不大,但街上买卖铺户很多,打把式卖艺的,唱山西梆子的,卖各类东西的,应有尽有。
完成差事的霍元甲师徒非常高兴,走在街上东张西望着。
刘振声发现了一个绸缎店,想了想,走了进去,他是想给沙燕做件衣服。
高奇在买梳子的地方停下了,梳子多种多样,高奇看上了一把最复杂、雕花最多的,他心里向往着,拿起了梳子,同样心里想的也是沙燕无疑。
许大有发现卖头花,凑了过去,阿发疑惑:“这是女孩子用的,你看什么?”
“我就是看看嘛……”
“快走了!别让师父他们落下。”
许大有有些扭捏,很明显是要为小莲买礼物,阿发没理他,转身走了。
阿发追上霍元甲。
“阿发,他们都买东西,你怎么不买啊?”
“我……”
“你坐过轮船坐过火车,见过大世面,这种小县城卖的东西,你确实看不上。”
“那倒不是,我已经买好了……师父,您看。”
阿发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首饰袋,将首饰袋里的一对耳环倒了出来。
“耳环?这是要送给姑娘啊。”
“我想送给小莲……”
霍元甲一愣。
“小莲心灵手巧,人又善良,长得吧……”
霍元甲突然发问打断阿发:“你喜欢小莲?”
阿发有些不好意思:“师父,我……”
“你是大少爷,她是个小丫头,你爹娘能答应吗?”
“如果写信跟他们说,肯定想不通,所以我打算……只要您答应,等出师的时候,我就带着小莲一起回南洋,我爹娘见到真人,小莲那么可爱,他们怎么会不答应?”
看着阿发坚定的神情,霍元甲有些尴尬:“也是……你们都是大小伙子了,男欢女爱也是人之常情。”
“师父您答应了?!”
“我可没法答应你,小莲是你师娘的陪嫁丫鬟,这事儿你得去求她。”
“回去我就求师娘!”
阿发憧憬的样子,霍元甲也显得很欣慰。
沙燕的身影突然在街道上一闪而过,很明显是在跟踪霍元甲,此时的她,目光不再是欣赏,而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