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霍元甲走出房门,深深的呼吸着山间的空气,突然一个声音在身后传来,霍元甲警觉,他猛地回身。
高奇肩部受伤,靠在茅屋旁的窗下,他呻吟着:“师父……”
霍元甲大惊:“高奇?”
霍元甲急忙喊小伍出来。
小伍从一个茅屋走出,辨认着:“二师兄……”
身上带伤的高奇望着师父和师弟,一下子满眼泪水。
屋内床榻上,高奇从小莲手里接过水,喝了一口:“师父,我伤的并不重,就是跑了一宿,累的。”
没等霍元甲说话,王氏便焦急的问:“高奇,你是怎么受的伤,他们几个呢?”
高奇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他捂了捂肩伤:“那天跟阿发、大有,我们……”
高奇向众人诉说着离开后的遭遇:进城后,赶上最大的镖局招镖师。原来,镖局的老东家是忍无可忍才招贤纳士的,因为手下的三个镖师心术不正,每次走镖都会出些事端,叫老东家损失不少,但他们恃武而霸占着镖局的位置。高奇三人年少轻狂,上擂台跟那几个镖师打了起来。一番恶战后,他们大获全胜,斗败的镖师只能离开镖局。老东家很高兴,欲将三兄弟招揽至手下。高奇也想接趟镖,挣完钱好孝敬师父,以解山中之急。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押镖路上,他们被五个戴着京剧花脸面具的贼人劫了镖。起初为多挣钱,许大有跟老东家签了生死文书。出事后,许大有和阿发回去找老东家领罪,高奇则一个人跑回山。
霍元甲阴沉着脸听完,猛地起身冲出,正赶上刘振声背着大包小裹而回。
刘振声:“师父,回来晚了,让您着急了吧!”
霍元甲:“跟我去趟县城,大有他们出事了!”
刘振声一脸的茫然:“您怎么知道的?”
霍元甲:“难道你也知道了?”
刘振声很为难,说不出口,却见高奇、小伍、小莲和王氏都从厢房里出来。
刘振声瞪大了眼睛:“高奇?你回来了?”
高奇:“大师兄?”
刘振声:“那天我买完粮食,就听说有三个年轻人打了镇远镖局的擂台,一打听那三个人的模样就知道是你们哥仨!等我赶到镖局,你们已经押镖走了!我这就犹豫,是先送粮食回来,还是追你们去。家里快断粮了,我也着急啊!可想来想去,我还是不放心,怕你们出什么意外,就先追你们去了,哪成想……”
霍元甲:“好了振声,高奇都跟我说了,把粮食放下,你们俩跟我进城。”
说着,霍元甲径自向一间小屋走去,提了三条长枪而出。
小伍上前:“师父,带上我吧!”
霍元甲:“你还小,这种事用不着你,留下看家。”
小伍还想说:“师父……”
霍元甲一瞪眼:“我们都不在家,夜里总得有人打狼吧?”
霍元甲拍了拍小伍的肩膀:“保护师父一家老小的重任就交到你身上了。”
小伍怯生生地:“放心吧师父。”
霍元甲笑了:“大师兄从城里回来一定买了肉,好好解解馋。”
小伍点头,不舍的神情,刘振声已从屋里放完粮食出来。
“走。”
一声令下,高奇和刘振声跟着霍元甲便上路了,临行前,霍元甲瞟了一眼王氏,王氏一句话没说,只是微微的向霍元甲点了点头。
小莲:“二少奶奶,大有他不会有事吧?”
王氏:“放心,元甲亲自出马,谁都不会有事。”
霍冯氏跑出门:“元甲,我冤枉你徒弟了,这个刘振声还真是靠得住!买了不少好吃的,酱肘子,烧鸡……今天孩子们可算是过年了!”
喊到这,霍冯氏发现霍元甲师徒三人远去的背影:“这……妹妹,元甲这是干啥去?”
王氏回头,看着霍冯氏笑了笑,掩饰了内心的担忧。
镇远镖局内,许大有义愤填膺:“镖是我丢的,文书上写的也是我的名,好汉做事好汉当,绝不连累别人!”
老东家:“那可不行!当时你们可要了二百两银子!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再说了,仨人都在文书上画押了,想一个脑袋顶三条命?没门儿!”
老东家一抖文书,上面确实有三个鲜红的手印。
阿发:“老东家,我二师兄和四师弟,答应签这份文书是意气用事,请您多原谅!我们无冤无仇,想您一定也不想要我们的命。”
老东家:“那就白丢了吗?!”
阿发:“不,丢了镖我赔,多少银子您给个数目。”
“我说出数目来你赔得起?”
阿发笑了:“我知道东光县没有电报局,河间府有没有?如果没有,我去趟天津或者保定,只要拍一封电报……”
老东家打断了阿发的话:“拍电报?往哪拍?东洋?西洋?还是南洋?糊弄谁啊?别以为你剪了辫子就能冒充留洋的少爷!骗子我见得多了!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谁会舞枪弄棒啊?哪个会当镖师?!”
阿发:“您若不信可以派人跟着我!”
老东家:“我没那闲功夫!丢了镖我是要双倍赔的!这回,镖局的家底可要赔光了,这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啊!”
许大有:“那你要怎么样?!”
老东家:“文书上写的清楚,规矩是你们自己定的!”
说着,老东家从墙上抽出一口刀,“啪”的扔在了地上,钢刀明晃晃的,许大有看着刀,一咬牙一把抓起刀来就横在了脖子上。
霍元甲一声断喝传来:“住手!”
霍元甲快走几步冲进大厅。
许大有:“师父!大有学艺不精,给师父丢人了,我真是没脸见您呐!”
许大有又要抹脖子,霍元甲猛地出手,一招便将许大有手中的刀打落于地,高奇一把拉住许大有。
老东家看到高奇:“跑了的也回来了,正好,三个都到齐了!你是他们师父?这张文书你看清楚了……”
老东家用手指着高奇:“是他要这么定的,可不能怪我逼他们抵命!”
高奇垂下头,霍元甲瞪了他一眼,转过身:“老东家,我的几个徒弟不知深浅,不知道您在试探他们的武功,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还请见谅。”
老东家:“笑话?这里面可没笑话!我也没试探他们的武功!”
霍元甲:“不对吧?擂台是镇远镖局摆的,守擂的三位武师想必原本就是您的人,我的徒弟在擂台上赢了他们,接了押镖的差事,半路上又被那三个武师带人把镖劫走了,难道不是您一手安排的?”
原来,霍元甲已从刘振声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不过,他却误会了老东家,以为这一切是老头做的局。
老东家很气愤:“胡说!哪有这样的事?”
刘振声朗声道:“老东家,我是他们三个的大师兄,那天听说他们比武比赢了,接了押镖的买卖。我不放心,就在后面跟着,正赶上那几个马贼劫完镖,在半路上喝酒,就凑上去听了……”
原来,刘振声看出三个镖师不是好东西,机缘巧合发现了这个秘密,劫镖的五个贼人名为苍山五虎,其中三人正是镇远镖局原本的镖师。
老东家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先前手下那三个镖师就是恶人苍山五虎:“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那也是你们的错!你们在擂台上把打败他们,怎么保镖的时候就不是对手了?”
霍元甲:“老东家息怒,这张文书我们认,但请您宽限几天,若是不能追回那趟镖,我这个当师父替他们献上人头,如何?”
许大有和阿发一惊。
许大有:“师父,不行啊!我不能连累师父!”
霍元甲:“住口!师父在跟老东家说话,轮到你插嘴了?”
许大有连忙闭嘴。
老东家:“他们几个叫你师父,可你看上去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我怎么能信你?”
霍元甲四下看了看,院子里有练武的大石墩。
霍元甲一抱拳:“那在下就献丑了。”
说完,霍元甲来到石墩前,屏住呼吸,静心凝气,双手将石墩搬了起来,并单手举于空中,老东家惊讶不已,院子里围观的十几个镖局伙计一片喝彩声。
霍元甲慢慢的将石墩放回地上。
老东家颤颤巍巍的上前:“这位师父,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得罪!请问您在江湖上的名号是——”
霍元甲:“在下没什么名号,只是个乡野村夫而已。”
老东家:“无妨!有这般力气,一定也有盖世武功!老朽这就拜你为镇远镖局的总镖头如何?”
霍元甲:“徒弟们丢了镖,我这当师父的应全力追回,其他的事一概不谈。”
老东家:“有您出马,一定能追回!不瞒您说,我早就怀疑他们是苍山五虎了,名义上给我走镖,但每每吃里扒外!要是能铲除这伙土匪,那可就大快人心了!您需要多少人手?”
霍元甲:“人手就不必了,但需借镇远的镖旗一用。”
来到了那条丢了镖的山路上,“镇远镖局”的镖旗迎风飘展,押镖的师徒五人,霍元甲淡定的走在最前面;刘振声断后,目光谨慎;高奇四下张望着;许大有瞪着眼睛,等着报仇;阿发的一只胳膊仍然包着,可目光也是冷的渗人。
突然一声哨响,马蹄声已经传来。
高奇:“师父,来了!”
霍元甲:“不慌,各自拿好兵器。”
高奇闻言连忙从车上抽出一把刀,仍然是长柄刀,却是平头的。
这把刀把短刃长,名为朴刀,又名斩马刀,出发前,高奇已在霍元甲的教导下得知使用方法,应先用此刀应以斩马腿,对手坠马后方才功成。
高奇握着斩马刀,眼里放出贼光,杀意显而易见。
许大有和刘振声分别握紧了一把长枪,正是霍元甲从家中带来的长枪,红缨之下又绑了一把镰刀,这也是在霍元甲授意下改制的,专门对付骑马之人。
霍元甲的视线中,五匹马冲杀而来,马上之人还是以京剧面具遮面,依旧手持方天画戟、青龙偃月、丈八蛇矛之类。
马已经冲到近前,霍元甲猛地回身,握住了放在车上的霍家枪枪炳,抓住枪炳的同时一甩枪,便已向马的颈部刺去。
马上之贼连忙勒马躲闪,枪刺空了。
霍元甲枪一拧,回手一带,镰刀正向马腿最薄弱的地方割去,“咔”的一声,马腿断,一声嚎叫,将马上之贼甩下。
阿发瞪大了眼睛,看呆了。
高奇躲过对方方天画戟的袭击,一哈腰,已在对方马脖子之下,横刀一扫,斩马刀齐刷刷的砍断了马的前腿,人仰马翻。
刘振声和许大有纷纷施展钩镰枪,也钩断了一只马脚,对手落地,仍抡刀来战。
许大有一口气刺出十几枪,对方连连后退,刘振声也越战越勇。
第五个人见事不好,调转马头要跑,霍元甲以霍家枪之力踏车而起,越过地上的伤马,径自踹向第五个人,双脚正蹬在那人后背之上,那人被从马上踹了出去。
霍元甲端坐马上,勒住了缰绳,回身大惊,厉声道:“大有,住手!”
许大有已将贼人逼到绝境,钩镰枪勾到了脖子上,若霍元甲晚叫一声,那人的人头便被镰刀割下。
霍元甲又看向高奇,再次大声喝道:“高奇,不许杀人!”
高奇的斩马刀已然抡起,险些砍掉那人的头颅,他气得将那人的吕布面具撕掉,正是镖师甲。
镖师甲连连跪地求饶,刘振声、许大有、阿发上前将另外几人的面具撕掉,苍山五虎束手就擒,其中三人果然是镖局的前镖师。
霍元甲拱手:“老东家不再追究小徒,在下感激不尽!”此时师徒一行人早已追回了镖,正在镇远镖局里向老东家请罪。
老东家非常高兴:“哎!大侠多礼了!这个老朽可受不起啊!请坐!看茶!”
霍元甲:“老东家不必客气,在下家中还有事,得赶紧带着徒弟们回去。”
刘振声、高奇、阿发、许大有四人都站在霍元甲身后,就要跟着师父走。
老东家:“万万不可!大侠无论如何要喝杯茶,我还有要事相商!”
霍元甲:“有话就请直说吧。”
老东家:“老朽的镖局已开了四十年,虽经历了风风雨雨,但买卖一直不错。今日能遇到大侠,可谓老天爷保佑镇远!我愿拿出两成红利,拜你做总镖头,如何?”
霍元甲:“承蒙厚爱,可在下只是山野村夫,无意入世,告辞。”
老东家拦住霍元甲:“三成!三成红利如何?”
霍元甲无奈的神情。
高奇插话道:“你以为我师父是什么人?还讨价还价上了?他老人家说不干就不干,给五成红利也不一定干!”
老东家:“那就五成!自此以后,镇远镖局的生意,一半是您的了!”
霍元甲回头瞪着高奇,高奇低下了头。
霍元甲转过身:“老东家,再次感谢您的抬爱,但在下真的一心务农,别无他求,敬请谅解。”
说完,霍元甲绕过老东家,带着徒弟们走了。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一阵铜锣之声。
一个声音高喊着:“知县大人到——”
话音未落,只见一四十多岁身着官服的薛知县走了进来,薛知县相貌端正,仪表堂堂,身边只跟了两名衙役,显得很亲民。
老东家连忙上前:“知县大人大驾光临,镇远镖局真是蓬荜生辉啊!”
薛知县:“不必客套,苍山五虎为害一方,本县多年围剿未果,今日却被镇远镖局生擒活捉,老人家,你立大功了!”
老东家:“惭愧!小老儿不敢贪功!抓住苍山五虎的是这位大侠和他的徒弟们!”
薛知县顺着老东家的手向霍元甲望去。
霍元甲连忙抱拳低头:“大人。”
薛知县抱拳还礼:“大侠怎么称呼?”
霍元甲抬头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
刘振声在后面抢话道:“回禀大人,我师父叫刘振声,不是武林中人,在江湖上无名无号,您肯定没听说过……”
师弟们听懂了大师兄话里的深意,都不多言,高奇觉得大师兄耽误了师父露脸的机会,有些不爽。
霍元甲被解围,脸上挤出勉强的笑意。
薛知县:“原来是刘大侠。”
薛知县上前握住霍元甲的手:“我替东光百姓谢谢你!走,随我到县衙一叙!”
霍元甲:“大人,不必了吧?”
薛知县:“哎!你是抓土匪的大英雄,我已在县衙备好了英雄酒,专门等你去喝呢,怎么?你嫌我这个知县官儿小,不肯给面子?”
面对薛知县的热情,霍元甲不知所措。
一桌丰盛的饭菜,徒弟们忍不住大吃着。
酒过三巡,霍元甲又自饮一杯,随后起身告辞。
薛知县有些意外,徒弟们一听师父说要走,连忙都起身,高奇和许大有擦着嘴上的油,站在霍元甲身后。
薛知县:“大侠可还没动筷子,徒弟们也才刚开始吃,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霍元甲:“离家时,未向母亲大人禀明缘由,怕老人家等的着急。”
薛知县:“大侠是孝子。”
许大有:“是,我师父是大孝子,家里断粮了,奶奶没得吃,我师父怎么能吃得下去?!”
薛知县:“不能吧?本县今年未遇灾荒,家里为何断粮?”
霍元甲瞪了一眼许大有,许大有不敢再多嘴。
霍元甲:“只因我们住在山沟,靠开的荒地为生,不想庄稼还没收,就被山洪冲走了……”
薛知县:“有这事?哪条山沟?刘大侠如此身手,为何住在山沟里?”
霍元甲:“这……”
薛知县:“若有难言之隐,本县便不再多问。只是百姓断了粮,我这个当知县的却不知道,说来真是惭愧!来人啊,再置办一桌酒席,带上了,随我一起去拜访刘大侠的母亲!”
霍元甲:“这,这可万万不可!我住的那条山沟深的很,路上要三个时辰,恐怕半夜才能到!”
薛知县:“那又何妨?本县体察民情,还怕走夜路不成?走!”
山间茅屋外,官差挑起了灯笼,官轿、马车等交通工具停在山沟里,高奇、阿发、许大有、小伍陪着六个官差站在门口,等待着。
茅屋内,大食盒和小食盒装的饭菜堆满了一桌。
霍母:“知县大人如此厚爱,老身真是诚惶诚恐!元甲啊……”
霍元甲连忙上前打断:“娘也不必客气,薛知县一番好意,就收下吧!”
霍元甲向霍母使着眼色。
期间,薛知县已听到“元甲”二字,却假装没听到。
霍母:“哦,那好,知县大人带来的酒席我都收下,老大媳妇,老二媳妇……”
霍母示意,霍冯氏、王氏和小莲连忙将食盒打开,收拾饭菜。
霍元甲:“知县大人,草堂简陋,连个像样的坐的地方都没有,我就不多留您了……”
薛知县点了点头,就要往外走,忽然看到霍东方。
薛知县伸手摸着霍东方的头:“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霍元甲一愣。
霍东方朗声道:“我叫霍东方。”
薛知县笑了:“哦,好名字!”
薛知县说着便走出了屋。
霍元甲的脸色有些难看,看了一眼在门口的刘振声,刘振声明白露馅了,有些尴尬的挑开门帘。
山坳间明月高悬。
薛知县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名震京津的霍元甲居然在我治下的山沟开荒种地,忍饥挨饿。”
霍元甲脸色一变:“知县大人,之前元甲并非有意隐瞒,只是……”
薛知县一伸手:“理解,理解,劫后余生,格外谨慎,更何况上有老下有小,尊夫人还身怀六甲,谁不想过太平日子?”
霍元甲抱拳:“多谢大人体谅。”
“实不相瞒,今日在镇远镖局与霍大侠见面之际,我就已猜了个八九。”
霍元甲一愣。
薛知县:“东光是霍大侠的老家,两年前就有人从京城追到此地打听大侠的下落,而且是官差,我还奉命帮着寻过,故而对大侠格外留心。”
“找我的人可是善扑营的吕四鹰?”
“你不应称呼吕大人吗?”
霍元甲顿时不知所措。
薛知县笑了:“呵呵,有些人也许是阶下之囚,或刀下之鬼,但值得尊敬!比如戊戌六君子的谭嗣同,我在心里永远称他一声谭大人!还有些人,即便他一时得势,在我心里也是个奸人贼子,比如吕四鹰!”
霍元甲有些意外:“大人……”
薛知县再次抓住霍元甲的胳膊:“霍大侠能带着一家老小回东光老家,是薛某的荣幸。身为本地知县,我郑重承诺,定替大侠保守秘密,并确保一家老小的安全!”
“多谢知县大人!”
薛知县制止:“若霍大侠不弃,你我日后兄弟相称如何?”
“不敢!”
“大侠豪气干云,是薛某不配?”
“知县大人说的哪里话。”
“那就好,大侠霍元甲,字俊卿,没错吧?”
“正是。”
“在下薛学,字文韬。”
说罢,薛知县郑重地抱拳:“俊卿兄……”
霍元甲无奈:“文韬兄……”
月光下,霍元甲与薛知县双双抱拳。
远远的,刘振声等徒弟们不知道师父和大官在聊些什么,但他们知道,挨饿的日子到头了,多少都有些兴奋。
当然,更兴奋的是这位薛知县,如此讨好,他必是有求于霍元甲。
清晨时分,霍元甲正带着徒弟们练拳。
霍东方跑来,将一条带子在腰间紧紧勒住,站在小伍身后跟着一起打拳,稚嫩的嗓子中发出“嘿!哈!”的声音。
霍元甲一愣:“东方,谁让你来的?”
霍东方:“我自己要来的。”
霍元甲:“咱们不是讲好了,你不学武!跟着婶娘好好读书才是正道。”
霍东方:“不!要不是二叔会武,知县大人哪能送来那么多肉给我们吃?我就是要学武,好一辈子有肉吃!”
一句话说的霍元甲一阵心酸:“东方,这两年让你受委屈了,二叔对不起你。”
霍东方:“没事,二叔教我练武就行了!”
霍元甲:“这个真不行。你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就像昨天来的薛知县,将来做个好官,光宗耀祖……”
霍东方似懂非懂。
霍元甲跪地给霍母磕头。
霍母:“元甲,这不年不节的怎么还磕上头了?”
霍元甲:“元甲需离家一个月,请母亲大人恩准。”
霍母:“一个月?什么事啊,要这么长时间?”
霍元甲有些为难:“前几日来的薛知县拜托我押一趟官镖,儿不好推辞……”
霍母:“薛知县仪表堂堂,一看就是个好官,更何况对你格外器重。”
霍元甲:“所以儿才想走这趟镖,以不负薛知县的信任。”
霍元甲身后的王氏有些担忧,但是她没敢插嘴。
霍母:“命啊。记得你爹年轻时,头一次走镖也是被逼的。”
霍元甲:“娘,薛知县并没有逼迫元甲。”
霍母:“盛情难却难道不是一种逼迫?”
霍元甲一愣:“这……元甲倒是没想到。”
霍母:“去吧,堂堂七尺男儿又怎可经年累月的埋没于此?不过还是要小心为是。虽说朝廷对你的罪责已免,但仇家不得不防。”
霍元甲:“请母亲大人放心,薛知县答应帮我保守秘密,我就暂时用振声的名字行镖。还有,虽是趟官镖,但酬金还算丰厚。走完这趟镖,之后几年的生计也就不愁了。”
听霍元甲这么说,搂着霍东方和霍东媛的霍冯氏很是高兴,王氏却更加担忧。
小屋里,王氏正在整理霍元甲的衣物,霍元甲看着忧心忡忡的王氏,安慰着:“你不必担心,我爹以前就押过镖。现虽只能用镇远的镖旗,但有我亲自押,应该不会有闪失。”
“当年霍家镖局开在天津,押镖走的也都是平原官道,可你接的这趟镖是去山西,听说入晋后多为山路,匪患猖獗……”
霍元甲很自信:“土匪草寇何惧之有?我习武之人最不怕的,就是这些。”
王氏回过头:“可今天一听说你要走镖,我右眼皮就一直在跳。老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霍元甲笑了,将王氏搂在怀里:“都是我之前惹祸把你吓着了,别怕,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说着,又摸了摸王氏的肚子:“你跟我儿子好好商量商量,让他在你肚子里多待些日子,等我回家再出来……”
王氏笑了。
后山,许大有跑来,四处寻找着什么,小莲的声音传来:“我在这呢。”
小莲从树后绕出,许大有憨憨的笑着:“小莲,你找我啥事?”
小莲掏出一块布制的方巾:“这个给你,走镖的路上擦汗。”
许大有打开方巾,发现上面绣着一对并蹄莲,方巾朴素,绣工也很朴拙。
“这啥?”
“莲花啊。”
“绣莲花干啥?”
“我叫什么?”
“小莲啊。”
许大有恍然大悟:“噢,你把自己绣在巾子上给我擦汗?”
小莲害羞:“讨厌,我是怕你路走的远了,就把人家忘了……”
许大有顿时明白了小莲的爱意,欣喜若狂,手足无措。
小莲:“其实这个早就绣好了,一直没来得及给你……上次我还以为你真走了,后悔的哭了一天一夜,怕再也见不着你!”
许大有挠着脑袋:“二师兄说你喜欢我,我还不信,以为你喜欢三师兄呢!”
小莲:“你们背后议论我?”
许大有:“是啊,我问三师兄了,他说……”
许大有学着阿发的样子:“小莲姑娘心灵手巧、人又善良,是蛮可爱的……我一想我没机会了,他是大少爷,你肯定选他不选我。”
“讨厌!”
小莲羞得转身跑了。
许大有喊着:“哎!小莲,等我回来给你买头花!”
小莲听到了,但是没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甜美,许大有看着方巾上的并蹄莲,咧嘴笑了。
一支二十几人的镖队行走在山路上,镇远镖局的镖旗飘舞,霍元甲走在最前面,刘振声断后,十几辆独轮车由脚夫推着,每个车上都装着两个箱子,箱子被防雨的油布苫着,又用绳子捆得严严实实。
走镖中的高奇,手里始终握着斩马刀;高大而洋装的阿发手伤已痊愈;扛着钩镰枪的许大有,此时的钩镰枪已不再是用镰刀临时捆绑,而是正经八百的武器。
两个小喽啰远远的观察着,并在山顶上尾随着押镖队伍。
入夜,所有的镖车被集中在一起,篝火旁,横横竖竖睡着脚夫,许大有矗立在高岗之上向远处眺望着,他突然傻笑了起来,拿出方巾看着,很明显在回味着朦胧初恋的甜美。
霍元甲的声音出现在许大有身后:“大有……”
许大有连忙将方巾收了起来:“师父!”
“回去睡会儿,我来替你。”
“别啊,师父,您回去睡吧,我还不困!”
“讲好的,每人一个时辰,该师父了。”
“我早想好了,要替您!”
“不行,必须倒换着睡!这样才能保证人人有精神,遇上了山贼土匪才能战而胜之。”
说着,霍元甲从许大有手中接过钩镰枪,为镖队站岗。许大有无奈下高岗,回身望去——夜色中,霍元甲身姿挺拔……
蜿蜒的山谷中,天早已大亮,押镖队伍再次踏上路途。
刘振声跑向霍元甲:“师父,大伙说饿了。”
霍元甲看了看地图:“此处山势险峻,不宜停留!我仔细看过地图,前方三十里有个镇子,天黑前我们必须赶到镇上过夜。”
刘振声点头。
霍元甲站上大石头,朗声道:“大伙听了,山路崎岖,镖车难行,一旦停下,天黑前就赶不到镇上住店了。我知道大伙饿了,待会儿我们互相替换,空出手来的,边走边吃些干粮!脚下不停,镖车不停,晚上到了镇子,我请大家大碗吃肉!”
脚夫们纷纷附和着,表达谢意。
霍元甲从大石头上跳下,替换掉为首的脚夫:“快吃干粮,然后替换别人。”
“得嘞!”
刘振声、高奇、阿发、许大有也分别替换脚夫,押镖的队伍井井有条。
又几天过去,镖队进了苍茫的大山深处,晨光透过山的缝隙,撒在霍元甲的身上,微微有些冷。
残阳如血,黄土坡被映得更加金黄,镖队又经过黄土坡,霍元甲的身躯也被映得金灿灿的。
林荫路上,镖队安稳的行进着,四周寂静无比,似乎丝毫没有任何危险。
高奇靠近霍元甲:“师父,都说这条路上有土匪,可最险的路段都过了,连土匪的毛也没见着,我这手都痒痒了!”
“你练武为了什么?”
“强身健体啊。”
“那盼着撞见土匪做什么!”
高奇伸了伸舌头:“师父,我就是贫嘴,胡说八道的……”
霍元甲:“险路都过了也不能掉以轻心,你脑子好使,一定要多注意。”
“是!”
高奇领了任务,瞪大了眼睛。
走着走着,一阵香气飘来,镖队众人望去,是路边的小面馆。
面馆内,锅里炖着小肉丁,香气撩人,这是刀削面的浇头,另一只大锅里烧着沸腾的水,这是煮面用的,一老头慈眉善目,将大块的面在案板上摔着。
镖队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放慢了脚步,跟在刘振声身后的阿发咽了咽吐沫,很明显是被肉的香味所吸引,此时的刘振声负责开道,他观察着面摊儿,又回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脚夫们,明白了大家的心意。
刘振声从前面跑到压阵中路的霍元甲身旁:“师父,前面有个面摊儿。”
霍元甲定睛望去,正有客人结账,结账后的客人推着车,挑着扁担走了。
刘振声:“有客人,不像黑店……”
霍元甲点了点头:“不是还有干粮吗?”
刘振声:“有是有。可这么多日子,就是干粮就凉水……脚夫们闻着面香,就走不动道了。”
“是挺香的,但要格外小心!”
刘振声笑了:“放心吧师父,我懂。”
刘振声快步跑向面摊儿:“老伯,面怎么卖?”
老头:“三文钱一大碗,两文钱一小碗,面汤管够!”
刘振声:“还真挺香……那我们就在你这打尖儿了!”
老头兴奋道:“老婆子,快!来大买卖了,赶紧数数来了多少位客人!”
刘振声一伸手:“哎,不用数,我就要五大碗。”
老头一愣:“啥?这么多人就要五碗,怎么分?”
刘振声:“我们不着急赶路,倒着吃,每次只要五碗。”
刘振声伸出五个手指头,盯着老头,老头突然一笑:“那也行,我先削五碗。老太婆,你快洗碗,来的都是贵客,讲究!”
老太太连忙用大木桶洗碗,刘振声死死盯着她洗碗的手。
镖车被集中在树林旁,五个脚夫吃完了,起身离坐,刘振声指着另外五个脚夫:“换你们五个吃!”
霍元甲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并看着吃面人的反应,高奇、阿发和许大有都饿了,但他们知道师父的谨慎是有道理的,都强忍着饿,守在镖车周围。
端碗的老太太满脸的笑容,削面的老头看上去就勤劳朴实。
过了不久,最后五个人已经起身,刘振声看向霍元甲,霍元甲点了点头。师徒五人来到桌前坐下,五大碗浇着肉卤的面被端到面前,高奇、阿发、许大有兴奋的神情。
刘振声:“师父,这么多日子,还是头一回晌午能吃顿热乎的。”
霍元甲:“是啊,这面看着就香,吃吧!”
众人说着便开吃。
很快,师徒五人的面都吃完了,老头端着大勺子来加汤:“喝碗汤吧,原汤化原食!”
木质的大勺子像个盆一样大,汤被加在了每个人的碗里。
汤罢,霍元甲将碗放在桌上:“振声,跟老伯算账,再给些赏钱。”
“明白!”
刘振声起身去掏钱,突然手一软,钱掉在了桌上,他一手扶头,一手拉住桌角,不然就摔倒了,惊愕道:“师父!”
霍元甲向高奇看去,高奇也捂住了脑袋,阿发和许大有都出现了中蒙汗药的反应。
霍元甲回头瞪向老头:“老贼,你……”
老头仍是一脸慈祥的笑容:“原汤化原食……”
霍元甲眼前一黑,也是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