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卧房内,更严重的痛苦向霍元甲袭来,他挣扎着:“给我打针!农劲荪,找到那个医生给我打针!”
农劲荪一把拉住霍元甲的手:“元甲,你耐心等一等,医生已经去拿药了,马上就回来。”
霍元甲不停的抽搐着。
王氏上前抱住霍元甲,她的泪水滴落在霍元甲脸上:“元甲,你再忍一忍,忍一忍……”
霍元甲一愣:“你哭什么?”
王氏拭泪:“没有啊……”
霍元甲:“不对,你们有事瞒着我,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难受?告诉我!”
王氏无法说出真相,她强忍着泪水将头转了过去。
农劲荪:“元甲,你在监狱里受了重伤,未能痊愈,难受是在所难免的。”
刘振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来了来了,费德勒医生回来了!”
费德勒:“霍,我拿药来了,我给你打针!”
霍元甲还是怒视着费德勒:“是你……你个假医生,我不用你打针!刘振声,把他轰出去!”
农劲荪:“元甲,费德勒不是假医生,请相信我。”
霍元甲又一阵疼痛,他抽搐的身体难以自持。
费德勒已麻利的将针剂打开,吸着药:“这样不行,他这样我没办法给他打针啊!”
农劲荪:“阿发,大有,按住你们师父!”
刘振声、阿发、许大有三人一起上前,按住了霍元甲的手脚。
抱住霍元甲的王氏泪水流的更厉害了,不知何时,霍母已经进了门,在门口屏风处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儿子,她犹豫着。
霍母仿佛决定了什么。
霍元甲被叫到霍母房。
霍母瞟了小莲和沙燕一眼:“你们两个退下。”
小莲和沙燕对视,将霍元甲扶到床榻上,连忙退出。
霍母上前几步:“元甲!娘知道你难受,娘也知道怎么样能治你的病……”
霍元甲有些惊喜:“是吗?娘,那块给儿治病,儿难受啊!”
霍母取出烟枪:“你看,这个……只要抽上几口就舒服了……”
霍元甲眼神迷离,看向霍母桌上的东西,半晌才反应过来:“娘,这是什么?”
“药。”
“不对,这是大烟枪!娘,您怎么能让我抽大烟?”
霍母急哭了:“儿啊,你没有别的路了!”
“您说什么?”
“你在监狱里中了鹰四的圈套,中了毒,要是不抽大烟,就得难受死!”
“中毒?”
“对,他们给你打的那些药就跟大烟一样,你难受就是犯了烟瘾!”
霍元甲浑身颤抖愣在原地,他突然猛地抡起烟枪,将烟枪摔碎,挣扎着起身冲了出去。
月光照耀下,霍元甲踉跄而来,农劲荪、刘振声、高奇、阿发、许大有都在院子里等待着,一见霍元甲,立刻围上。
“劲荪,我中了烟毒? ”
农劲荪错愕:“元甲,你知道了……”
“为何瞒着我?”
农劲荪:“我……我一直在跟费德勒想办法!”
霍元甲瞪着眼睛:“刘振声!”
刘振声“噗通”跪倒在地:“师父,您是销烟大侠,我们不敢告诉您!”
高奇、阿发、许大有全都跟着跪在了地上。
沙燕追来:“师父……”
霍元甲看着众人,向沙燕一抱拳,强烈的疼痛使他站立不稳,险些摔倒,沙燕连忙上前搀扶。
“沙燕,为师有一事相求!”
沙燕:师父请讲!
“杀了我。”
“师父,您说什么?!”
“霍元甲可以死,但不能做大烟鬼,请你成全!”
霍元甲的毒瘾又犯,他捂着前胸:“快动手!给为师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沙燕吓哭了,刘振声等人更是一个个泪流满面,所有徒弟们都不肯上前。
霍元甲气坏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双拳向自己的太阳穴击去。刘振声还跪在地上,想上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阿发一跃而出,试图抱住霍元甲的一只胳膊,却晚了,他的左拳重重的击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仅这一拳,霍元甲将自己打晕,重重的向地上倒去。
正在此时,费德勒撞开了门,跑了进来:“搞到了!搞到了!在圣约翰医院,我又搞到了两支镇定剂!”
刚一进门费德勒就愣住了,他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霍元甲。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荒草,野花被朝阳沐浴。
晨光照在霍元甲的脸上,脸色苍白的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霍元甲的视线中,王氏五个徒弟都在,众人呼唤着霍元甲的名字,或叫师父,或叫元甲,他没有理会,只是在人群中寻找着,终于发现了费德勒。
霍元甲伸手,刘振声连忙接住,借助刘振声的臂力,霍元甲坐了起来。
霍元甲向费德勒抱拳。
费德勒有些紧张,拿着那支针剂向霍元甲展示:“霍,我手上还有一支镇定剂,当你无法忍受痛苦的时候可以告诉我。”
霍元甲摇了摇头,很是郑重:“再次请教尊姓大名。”
“噢,我叫费德勒!”
“你除了会照相以外,还是个医生。”
“不,我是业余记者,专业医生!”
农劲荪补充着:“元甲,我跟你说过,费德勒是我多年好友,医术值得信赖。”
霍元甲点了点头:“请诸位先离开我的房间,我有事请教费德勒医生。”
农劲荪第一个转身离开,徒弟们面面相觑也都退出,王氏不放心的握住了霍元甲的手。
霍元甲:“放心,昨天打了针,这会儿还不至于难受得自残,去吧。”
王氏也转身离开。
霍元甲一伸手,指向椅子:“费德勒医生请坐。”
霍元甲从床榻上移到椅子上相陪,他尽量正襟危坐,将头转向费德勒,目光中充满请教的神情。
费德勒有些受宠若惊。
众人围在房门口,不知霍元甲和费德勒在里面说些什么,很是着急。
许久,霍元甲走了出来,对着等在这里的众人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让人心疼。
“大有,去柴房取两根绳子。”
许大有愣了愣,但马上道:“是!”
“刘振声,高奇,阿发,你们随为师来。”
说完,霍元甲向外走去,三人连忙跟上,王氏和农劲荪都愣了。
这时,费德勒从屋里走出。
农劲荪立刻上前:“费德勒,你跟元甲说什么了?”
“他问我戒除毒瘾的办法。”
“你怎么说的?”
费德勒有些为难。
练功房内,霍元甲面对着几名徒弟,面色严肃。
“为师曾对你们说过,习武之人一定要做民之表率,不能沾大烟,一辈子都不能,若有违者,必废武功,逐出师门……”霍元甲道,“今日,为师不幸染毒,虽为奸人所害,但决不能以此为由,自暴自弃!我刚才问费德勒医生戒除毒瘾的办法,他说世间并无良药,为师思前想后,所谓毒瘾实乃心魔所致。我决定自己驱除心魔!”
刘振声:“师父,怎么个驱法啊?”
霍元甲:“你们师爷活着的时候,常让我练一个“忍”字,我想,只要能忍得过,心魔自然就除了。”
许大有抱着两根绳子跑来。
霍元甲看着绳子:“把为师绑在这间屋子里,不管我喊什么,骂什么,你们都不要理我!一个月为限,要么为师死在这间屋子里,要么驱除心魔,戒掉毒瘾!”
几名徒弟都傻了。
霍元甲拎了一把椅子,直接放在屋子中间,坐下:“来吧,绑!”
刘振声:“师父,这可不行啊,徒儿们怎么能看着您干难受呢?”
“绑!”
阿发“噗通”跪倒在地:“师父……”
众人全都跪倒。
“你们难道不尊师命了吗?”
高奇:“您又不是自己要抽大烟的,是受他们算计,要不您就……”
“闭嘴!”
刘振声:“师父!我也打听过了,这大烟瘾难戒啊,之前也有人试过,可是都……”
“对我国人来说,鸦片之毒不亚于来犯之敌!为师未战,休得动摇军心!我的话你们没听见吗?绑啊!”
霍元甲异常坚定,可几人无一敢上前,突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入。
“我来!”
王氏进门,泪眼朦胧的看着霍元甲:“元甲,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愿与毒瘾一战,我为你擂鼓助威。”
霍元甲的眼睛也湿润了。
两天过去了,费德勒从练功房里走出,窄小的天井里,农劲荪和王氏都在此等候。
“霍的身体状态还好,但我觉得他坚持不了三天……”
众人无言,费德勒又说道:“对了,他饿了,要给他补充营养。”
王氏端起一旁的托盘:“我去喂他。”
可王氏刚要进门,霍元甲的嘶喊声已经传了出来,那声音让众人不寒而栗。
又是三天过去,费德勒背着药箱,再次从屋里走出,这一次,所有人都站在门口。
“他坚持不用这支镇定剂,而且说三天之内不吃饭,让我们把门锁好。”
农劲荪惊诧:“什么?”
“其实他挺过五天已经是奇迹了!霍没有必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王氏咬了咬牙:“锁门。”
刘振声要哭:“师娘……”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了解你师父,听他的,锁门!”
徒弟们全都落了泪,刘振声哭着将门上了大锁,众人依次离开,只有王氏望着门一动不动,虽然说锁门的是她,但其实她比谁都更担心!
已是深夜,而且稀里哗啦的雨夜,王氏撑着油纸伞走向练功房,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房间里,霍元甲与毒瘾较劲的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
已经不知道这是霍元甲戒毒的第几天了,从声音就能感觉到他是多么的痛苦。
王氏手里紧紧捏着钥匙,想打开门,可还是咬牙忍住了,泪水从脸颊流下,她只是一声不响的在门口陪伴着霍元甲,数日的担忧也使她憔悴了许多。
时间走的很慢,一个月终于过去了。
这日霍家迎来了不少客,为首的是一名长者,乃天津八极门掌教,他左右各站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人,身后跟着十几个徒弟,都各持兵器。他们的队伍浩浩荡荡,惹得很多老百姓围观看热闹。
“咣”的一声,大门被踹开,正在教授武艺的刘振声和许大有愣住,收拳定睛向门口望去,八极掌教在前,上百名看热闹的老百姓随后,挤进霍家。
没等刘振声说话,八极掌教喝道:“叫霍元甲那个大烟鬼出来!”
刘振声一愣:“三位,你们是什么人?如此出言不逊!”
“哼,打着销烟大侠的旗号招了这么多后生来练武,就为了骗银子吧?你们知道吗,霍元甲抽大烟,跟他学武,你们都想变成大烟鬼是不是?”
练武的三十几个小伙子都愣住了,高奇顺手抄起家伙就要上前打架。
刘振声拦住高奇:“请不要信口胡说!我师父从来不抽大烟!”
“你才是信口胡说!把福寿堂的姓孙的掌柜押进来!”
一个年轻人押着骨瘦如柴的孙掌柜走来,孙掌柜被拧的胳膊生疼,见众人虎目圆睁,猥琐抱拳道:“诸位诸位,在下福寿堂掌柜,鄙姓孙。”
八极掌教:“我问你!一个月前,霍家有人去过你们福寿堂?”
“有有有,置办了烟枪、烟灯,还有福寿膏,量可不小,一个人抽足了,也能顶俩月,那人是霍元甲他娘。”
“你没认错?”
“错不了!老街坊了,我认识她好几十年了。”
刘振声等四师兄弟互相对视,也有些心虚,不知如何是好。
八极掌教扫视着学武的小伙子们:“你们这些后生来霍家一个月了吧,霍元甲可露过面?可教过你们武功?”
众人纷纷摇头。
“一个月前,霍元甲当众出丑,被遮掩过去了,天津的父老乡亲们厚道,当真以为他病了,老夫现已查明真相,他那就是犯了大烟瘾!”
跟来了老百姓们顿时议论纷纷,学武的小伙子们也犹豫了起来。
高奇有点急:“你们来捣乱也不挑挑地方,霍威镖局可不是好惹的!在下高奇,讨教你几招如何?!”
八极掌教瞟了眼高奇:“后生晚辈滚一边去!叫大烟鬼霍元甲出来!”
阿发:“我师父身体不适,你想捣乱,我们几个都可以奉陪!”
八极掌教:“身体不适?哈哈哈……躲屋里抽大烟呢吧?他不敢出来,那就叫他娘出来,跟姓孙的三头对质,让大伙明白明白!”
孙掌柜在一旁插嘴:“对对对,叫老太太出来,我们家的福寿膏最好了,我得问问他儿子抽的舒不舒坦?”
很明显,孙掌柜虽然是被押来的,是早有人授意而为。
许大有:“奶奶年岁已高,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八极掌教:“都不出来?好啊,那就把你们上次糊弄人的“销烟大侠”的牌子拿出来,叫我徒子徒孙在上面撒泡尿!”
八极掌教身后跟着的徒弟们哈哈大笑,高奇急了,冲上前就要打,对方也立刻亮出了架势,手里的兵器明晃晃的,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住手!”
农劲荪从门外挤了进来,示意高奇无论如何不能动手打人,高奇虽不服他,但他已挡在高奇的身前。
农劲荪抱拳:“这位大侠,在下姓农,是霍元甲的结义兄弟,我义兄确实有恙在身,虽已调养多日,但仍未痊愈,不方便出来见客,还请各位海涵……敢问大侠是在何处得知这件事情的?”
“老夫也是一代宗师,没有确凿证据绝不会趟这趟浑水来!霍家是武学世家,老夫一向敬重,但出了霍元甲这样的败类!抽大烟就躲个没人地方抽死算了,还敢明目张胆得开镖局、收徒弟!我要是不管,津门武林颜面何在?”
农劲荪安抚着:“前辈息怒,前辈息怒!”
“你个油嘴滑舌的外姓人滚一边去!要么叫霍元甲出来,老夫当众教训教训他!要么叫霍元甲他娘出来,当着父老乡亲们的面儿承认她儿子抽大烟,给大家鞠躬认罪!要么把那块你们糊弄人的牌匾抬出来——不撒尿也行,你们自己砸烂了烧火,还有,砍下霍威镖局的旗子,全家滚出天津!”
来人太过放肆,农劲荪也有点忍无可忍了,几个徒弟拿师门的荣耀当自己的生命,哪里肯干,各自抄起家伙,就要开打。
刘振声:“农先生你让开,让我们替师父教训他们!”
正当剑拔弩张之际,王氏徐徐走来:“都把兵器放下,来者是客,我们霍家怎么能对客人刀枪相见?”
众人回身望去,刘振声急道:“师娘,他们……”
王氏不理,伸手制止刘振声,看向八极掌教:“这位大侠,您想砸了那块牌匾?好说。大有,去取来。你师父是盖世英雄,难道只靠一块牌匾撑门面?他们想砸,让他们砸。”
许大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去!”
王氏一瞪眼,许大有只好低着头走了。
“振声,把咱镖局的旗子也摘下来,别让各位大侠看着碍眼。”
刘振声:“师娘,不能啊!别看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兄弟四个一起上,不一定落下风!”
王氏朗声:“元甲重病在身,你忘了是谁害得他?害他的人正在等着你们动手,也许现在就有官兵埋伏在附近等着抓人呢,霍家可不能再成为是非之地!”
刘振声:“可师娘,镖局已接了生意,不日即将走镖,下了镖旗,这生意就黄了,一大家子何以为生?!”
八极掌教:“说漏了吧?就是为了骗钱!你们霍家也算大户人家,现在一家老小吃喝都难了?银子都让霍元甲抽大烟抽光了?”
“你们胡说!”
刘振声瞪大了眼睛,双眼通红。
高奇:“大师兄别废话了,跟他们拼!”
阿发:“师母大人请让开,不能让这些宵小再侮辱我师父的名声!”
阿发真的是气急了,以前他都是最冷静的那一个。
眼见王氏与农劲荪都无法稳定局面,两帮人即将开打。
“师娘,我回来了。”
许大有拿着牌匾的一角站在不远处,脸上乐呵呵的,目光落在身旁拿着另一个角的人身上,众人齐齐跟随许大有的目光看去。
一只刚毅的手抓着牌匾的另一角,镇定自若的从牌匾后面走出,正是霍元甲,此时的他脸色仍有些惨白,但胸膛挺拔,眼神镇定。
阿发连忙跑上前,接过牌匾:“师父,您……”
霍元甲镇定的与徒弟们对视,一瞬间,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霍元甲缓步上前,但步伐却很稳,他向王氏微微一笑,示意不要紧张,又向农劲荪点头。
农劲荪的目光中充满惊诧:“元甲,这一个月不见,你……”
霍元甲低声道:“劲荪,今晚摆酒,你我再叙。”
与农劲荪擦身而过后,霍元甲站定,面向众人,抱拳道:“诸位父老乡亲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元甲有礼了。”
老百姓们议论着。
“这看着不像大烟鬼啊?”
“没准是刚抽足了,正精神……”
霍元甲再转过头,看向站在两侧的来霍家学武的小伙子们:“承蒙诸位看得起霍家拳,元甲本应亲自教授,怎奈伤病缠身,一直请刘振声他们代我传艺,还请见谅。”
小伙子们不知霍元甲是不是真的大烟鬼,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伤病缠身?你是大烟瘾犯的厉害吧?”
八极掌教在一旁阴阳怪气,霍元甲看向他:“这位前辈,我们好像没见过面,请问怎么称呼?”
“算你懂事,知道叫声前辈!至于我的名号,你个烟鬼不必知道,牌匾既已抬出,自己砸了吧!”
霍元甲看着牌匾,回想着往事:“这牌匾凝结着寿阳百姓的心意,元甲看得比命还重。”
“你是不肯砸了?那我替你!”
话音未落,人已冲了出去,一套八极拳袭向霍元甲,刘振声害怕霍元甲的身体无法抵挡,欲上前相救。
霍元甲呵斥:“退下!”
霍元甲左躲右闪,不还手,突然向后一让,跳出战圈:“八极拳?来的莫非是天津八极门的掌教?”
“是又如何?”
“家父曾经说过,八极门与霍家素有渊源,三位世伯,元甲失敬了。”
“少套近乎!我跟你爹是朋友,但你抽了大烟,叫好听的,我都嫌寒掺!”
霍元甲很恭敬:“禀告世伯,元甲确实染了毒瘾,却从来没抽过大烟。”
八极掌教一愣:“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可以证明!”
费德勒挤过人群,跑向:“霍,你看上去很好,难道你成功了?”
霍元甲轻轻点头,费德勒却激动的热泪盈眶,一把抱住霍元甲,抱得紧紧的,然后转过身。
“诸位,霍元甲没有抽过大烟,是被别人害了!他在法租界的监狱里,有个假医生通过注射吗啡,让他染上毒瘾,但霍是个英雄,看他的样子,他已彻底戒掉了!”
费德勒很激动,可老百姓好像不买账。
八极掌教:“这洋人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霍元甲,你娘给你买了大烟,我们有证人;你说你不是烟鬼,也得能证明,找个洋人替你说话算什么?!”
霍元甲:“世伯,您需要元甲怎么证明?”
“烟鬼都面黄肌瘦,手无缚鸡之力,你要是能接上我三招,就信你!”
高奇:“师父,让我替你接三招,看我不拧折这老头的胳膊!”
“不得无礼!”
霍元甲怒目,高奇低头退后。
“世伯是前辈,元甲怎敢以下犯上和您动手?”
“不敢,你就是大烟鬼! ”
霍元甲想了想,不接八极掌教的话,诵道:“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八极拳朴实无华且发力迅猛,大有‘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之势。”
八极掌教不知霍元甲要干什么,等待着。
“元甲少时有幸见过父亲与八极门前辈切磋,也记下了一招半式。不如这样,我打一套,请世伯指点如何?”
汉《淮南子·坠形训》曰“天地之间,九州八极”,后人遂创八极拳,至刚至朴,讲求寸截寸拿、硬打硬开,极富技击之特色。
霍元甲猛地一亮相,一套八极拳已经打出,招式虽不多,但拳中带风,质朴刚勇,打得明显比刚从八极掌教袭向他的好很多。
霍元甲收招,一抱拳:“见笑了。”
八极掌教诧异,他身旁之人低声道:“霍元甲竟得八极拳精髓,师兄,他若无身后内力、身体虚弱,这套拳可打不出来……”
八极掌教瞪向孙掌柜:“姓孙的,你可看清楚了,一个月前去你那大烟馆里买鸦片膏子的真是霍元甲他娘?”
孙掌柜有点心虚:“错……错不了!”
“三位世伯不要难为这位掌柜,刚才我已承认染上了毒瘾,娘心疼我,确实在孙掌柜处买了鸦片,但我没有抽,而且亲手砸烂了烟枪,这一个月,我已经彻底戒除了毒瘾。”
孙掌柜:“不可能,大烟鬼我见得多了,没有一个能戒掉的!”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大烟鬼。”
霍元甲瞪着孙掌柜,吓得孙掌柜不觉往后退了几步。
霍元甲轻蔑的一笑:“诸位,霍某被人陷害入狱,又遭酷刑,昏迷之际被打了一种毒针。后来才知道已中毒成瘾,当时我也曾想过,恐怕此生就这么废了,但这位费德勒医生鼓励我,只要有强健的体魄、坚定的意志,驱除毒瘾并非难事!”
费德勒使劲的点着头。
“我闭关一个月,戒了毒,回想起来,简直轻而易举!故元甲认为,鸦片之毒可以戒,只要有恒心有毅力,人人皆可为!”
八极掌教挑眉看着霍元甲:“你说的是真的?”
“世伯还不信?振声,帮我拿条枪来。今日三位前辈难得大驾光临,元甲就再献献丑。”
刘振声从兵器架上取下长枪送至,霍元甲接过,二话不说便耍了一套枪法,枪扎一条线,以枪为棍,棍扫一大片;以枪为刀,有劈山之力。
霍元甲收枪,迎来阵阵喝彩。
“霍家枪,请指教。”
八极掌教傻了:“这套枪法漂亮,霍元甲没抽大烟……虽染毒瘾,却能自行戒掉,真是武林的榜样,了不起”
说着,八极掌教抱拳微微躬身。
“霍元甲,津门武林你已经是头号了!日后霍威镖局生意要兴隆了!”
满院子的掌声、喝彩声。
躲在人群中的鹰四手下见状,连忙灰溜溜的走了。
霍元甲持枪在手,身后正是那块“销烟大侠”的牌匾,此刻的他意气风发,犹如凤凰涅槃,费德勒适时拿出相机,记录了这一伟大的瞬间。
终于戒了毒瘾,霍元甲很是高兴,正在练功房里的铁砂盆前练着掌法,霍东方从外面挤了进来,先是在一旁观看了一会,突然出声。
“二叔,我也想跟您学功夫!”
霍元甲一愣:“不可,我只能教你写大字。”
“我就要学功夫!学了功夫,什么都不怕,连鸦片瘾都能戒掉!”
霍元甲停下手,淡淡一笑:“我真的不能教你,我答应你娘的。”
“那二叔就叫您徒弟教我,我……我选高奇!”
霍元甲一愣。
“二叔所有徒弟里,高奇最厉害,能杀人!”
霍元甲沉思片刻:“在东光老家,高奇杀了三个行凶的恶人,这件事……”
“不止仨!前些日子,他还又杀了两个呢!也是恶人,趁您被关在狱里,来咱家偷袭的!”
霍元甲惊诧,正欲询问,忽听外面传来许大有的声音,他迎了出去。
“师父!外面来了个洋人,说是法国领事,还带着好几个端着枪的洋警察!”
“贝特朗……”
霍元甲皱了皱眉头。
农劲荪满脸堆笑的看着贝特朗,可贝特朗却板着脸,不知所谓何事,霍元甲快步而来,冷眼而视。
贝特朗瞪向霍元甲:“霍元甲,是我放了你,你见到我不应该面露微笑、心怀感激吗?”
“我根本没有罪,却在你们法租界含冤入狱,更在狱中遭到奸人的算计,以至于身中鸦片之毒——你,贝特朗,难道不是同谋?”
“有这样的事?我真的不知情。”
贝特朗很意外。
“即便你不是同谋,但你能保证那个翻译常德利不是?就是他带着假医生到狱里给我打针的!”
贝特朗一挑眉:“你恨常德利?我找到凶手了!来人,把霍元甲抓回去!”
话音刚落,有洋警察立刻端枪上前,对准了霍元甲。几个徒弟见事不好抄起长枪就要跟洋人拼命。
“都给我住手!贝特朗,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但这不是法租界,你若肆意妄为,霍元甲奉陪到底!”
霍元甲深受毒害,又恨洋人,故而对贝特朗毫不留情。
“杀人凶手,却理直气壮。”
“我并未杀人,何来凶手?”
贝特朗对门外一挥手,有苦力抬着一个担架进来,上面正是常德利,他的尸体被水泡的已经有些臃肿。
高奇一惊,眼神错落之际,发现院子的角落里,沙燕正盯着他。沙燕双手紧握,成欲发暗器状,很明显担心大战一触即发,试图策应救人。
众人都有些吃惊。
这一切都被霍元甲看在眼里,他瞟向另一侧的高奇,高奇察觉到师父的目光,连忙躲闪,假意与警察对峙,根本不看尸体。
霍元甲盖好白布,气愤道:“贝特朗,你把一具尸体抬到我家里来,这很不吉利,请赶紧把他抬走!”
“怎么?人是你杀的!我要把你抓走枪毙!”
“请问尸体在哪里发现?”
“河里!他的后背中了暗器,正是你们练武人的手段!”
霍元甲轻蔑的笑了:“我霍元甲虽是练武之人,却从未用过暗器,你随便在江湖上打听打听,无人不知。”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霍元甲很坦然。
“那你的徒弟呢?你有一个徒弟,应该是他……”
贝特朗用手指着阿发:“曾经到法租界找过常德利!”
阿发:“没错!我是去找过常德利……”
霍元甲迅速打断:“但阿发不会用暗器,师父没教过,徒弟怎么会?快把尸体抬走,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贝特朗有点要急:“你是不是忘了你在跟谁说话?”
“贝特朗,请你记住,你脚下踩得是我们的国土,霍家的私宅里更由不得你们洋人撒野!”
贝特朗从腰间拽出短枪,指向霍元甲,又气又恨又有些犹豫,他知道霍元甲的厉害,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僵持在了这里。
刘大人带着几人赶来:“哎哎哎,这位是贝特朗先生吧?不知道您今天来有何公务,不过按照咱们两国的约定,在租界外您是不能随便抓人的……”
贝特朗看了一眼刘大人,找了个台阶下:“霍元甲!一旦我找到你杀人的证据,你就死定了!”
说完,贝特朗拂袖而去,一众洋人,连同抬尸体的中国苦力尽数退出。
高奇活动着肩膀,恶狠狠的瞪着洋人的背影,却不想目光与霍元甲相遇,又连忙躲闪,他的反应已经让霍元甲明白了一切。
霍元甲、农劲荪和刘大人三人坐在厅里喝着茶。
刘大人:“根据与洋人的和约,天津城外二十里不许驻军,上官想了办法,模仿西洋组建巡警总局。”
农劲荪:“就是说以后天津租界外的治安也归警察管了?”
“对,最近正在招募巡警,忙得手脚不停歇啊,关键是津门的后生都不明白巡警是个啥玩意,不管是读过书的,还是身强力壮的,都不愿意干啊!眼下来报名的,不是地痞流氓就是大烟鬼,想找几个称职可靠的,难呐!”
霍元甲一听招人,抱拳道:“刘大人,元甲愿举荐一人。”
刘大人一挑眉。
“我的次徒高奇自幼习武,嫉恶如仇,早该出师了,若能在刘大人身边给他谋份前程,也算我尽了当师父的责任。”
“津门大侠的爱徒愿意当巡警?好啊!我还可以让他当教官,教别的巡警功夫,就这么说定了!”
“如此,多谢刘大人!”
霍元甲长出了一口气。
练功房里,高奇红着眼睛。
“师父,我不想当什么巡警,那些警察看着耀武扬威的,老百姓背地里都对他们吐吐沫星子!再说,您戒了毒,霍威镖局名声大振,今儿一天就接下了四五单生意,走镖总需要人手吧?我高奇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了,现在终于能独当一面了,您怎么能放我走呢?”
“高奇,你屡犯杀戒,不走,难道想被逐出师门?”
“我什么时候屡犯杀戒了,不就那一回嘛,那三个恶人险些杀了奶奶、师娘,还有孩子们,又把小伍打成重伤,我实在气坏了!再说,您也骂过我了,我知错了……”
高奇说这话时根本不敢看霍元甲。
“蛇形门的两兄弟是怎么回事?”
高奇傻了。
“常德利又是谁杀的?!”
高奇低声嘟囔狡辩着。
霍元甲“啪”的一拍桌子:“你还敢撒谎?”
高奇“噗通”跪倒在地:“师父,我可都是为了师门的安危!我……”
高奇满脸通红:“我明白了,刘振声,准保是刘振声出卖了我!我找他算账去!”
“站住!”
霍元甲缓和了语气:“高奇,你替为师做的,为师心里都有数,今日送你出师门,也是因为你屡犯门规,实属万般无奈。当警察,一来可约束你的性子;二来惩奸除恶成了本分,你若能成为津门最好的警察,也是替师门争光。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谁都不要怨,高高兴兴出师门吧!”
霍元甲把话说绝了,他是真心希望高奇能够走上正路,可高奇饱含泪水的眼里只有怨恨。
已是深夜,高奇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回到霍家,直奔沙燕的房间,他满脸通红,很明显是喝了酒。
门被突然推开,沙燕吓了一跳:“高奇,你干什么?”
高奇三步两步来到沙燕身旁,一把握住沙燕的手:“沙燕,咱俩回十三里岗吧,师父不识抬举,可我愿意给你哥当二当家的!将来我娶了你,你哥就是我大舅子,我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替天行道,杀尽恶人,一辈子逍遥快活!”
沙燕猛地甩开高奇的手:“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没喝酒!沙燕,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说着,高奇就去抱沙燕,沙燕试图推脱,推不开,只得出拳,继而一个嘴巴子抽在高奇脸上。
高奇愣住了。
“天太晚了,你赶紧出去!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是看上刘振声了?”
沙燕气得瞪向高奇,没说出话来。
“被我猜中了……你说,我宰了常德利的事,你是不是告诉刘振声了?”
沙燕涨红了脸:“我……不是我说的,是大师兄自己猜出来的。”
“刘振声……我就知道是他告了我的刁状,师父才让我出师门!”
“不可能,大师兄向我保证过,他不会告诉师父的!”
“他的话你也信?!他早想挤我走了,就是因为你!”
沙燕一愣:“你不要乱猜!”
高奇:“我乱猜?我警告他多少回你是我的,他还跟我争!他以为我走了,你就是他的了?想得美!我找他拼命去!”
高奇扭头就跑。
“站住!”
高奇驻足。
沙燕盯着高奇的眼睛:“你和刘振声都是我的师兄,师兄与师妹的情谊,没有差别,至于男女之情,我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刘振声!”
高奇欣喜不已:“真的?那太好了!既然没有他,那咱们俩……”
“住口!高奇,你给我听着,我从来没喜欢过你,你不要再一厢情愿了!师父让你走,一定是你自己做错了事,你应该反省,赖不着我,更赖不着大师兄!你若在师门捣乱,找大师兄拼命,只会让师兄弟们更看不起你!”
“你就是看不起我,师父最信任的是刘振声,家里最有钱的是黄文发,功夫最好的是许大有……你们谁都看不起我!”
沙燕不想理会歇斯底里的高奇,转过头去。
“其实才回到天津就有人雇我当保镖,可不少给银子!我没去,就是因为你……这辈子娶不上你,我就白活了!”
说完,高奇从背后一把抱住沙燕的腰,就把沙燕往床上按,试图来硬的,沙燕转身与高奇扭打。
“高奇你混蛋!”
沙燕与高奇近距离搏斗,半晌,终于挣脱,她恶狠狠的瞪着高奇:“滚出去,不然我喊师父来废了你!”
高奇“噗通”跪倒在地:“沙燕,你就嫁给我吧!”
“不要再说了!你赶紧出去,不然连同门师兄妹的情义也没了!”
高奇流着眼泪恳求:“沙燕……”
“师父——”
沙燕猛一声大喊吓了高奇一跳,他“腾”的站了起来:“你真的这么绝情?”
“我说了,只拿你当师兄,没有你说的这个情字可言!”
高奇一咬牙,转身走了。
高奇刚走,刘振声、阿发、许大有都来了,刘振声敲门问着:“师妹,你没事吧?”
沙燕满脸通红,她咬了咬牙,泪水已流淌了出来,但听到刘振声的声音,她擦拭着泪水。
沙燕:没事,我跟二师兄闹着玩的……
这个时候,高奇背着包出现在刘振声三人身后,他谁也不看,径自向门口走去。
刘振声先发现了高奇:“高奇,你干什么去?”
“你管不着!”
“你给我站住!”
高奇转过身,瞪着刘振声:“干嘛?想打架啊?!”
许大有:“二师兄,你怎么跟大师兄说话呢?”
“轮得到你教训我了?”
高奇的语气非常不好。
许大有气得直瞪眼,刘振声拉住了他:“哎,大有,你二师兄正在气头上,你少说两句。”
刘振声笑了笑:“高奇,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师门,可师父自有他的想法,更何况他亲自求了刘大人,为你找到了出路,这不也是件好事嘛。以后师兄弟们在街上碰见,得叫你警察先生了!”
“对啊,霍威镖局以后还得靠你多多关照呢!”
阿发抱拳调侃高奇,想逗高奇笑。
高奇撇了撇嘴。
刘振声:“师父刚才叫我去了,让我明天置办酒席,为你送行呢。我多买点酒,大伙好好喝一顿,咱们师兄弟一醉方休!”
“不稀罕。”
“高奇,咱们师兄弟可有年头了,我们都舍不得你走!要不明天咱们再一起好好求求师父?”
“少来这套!假惺惺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最巴不得我走就是你!”
刘振声一愣。
“还装糊涂?蛇形门两兄弟和常德利的事,还不是你向师父告的刁状?哼,我没你这样的师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刘振声怔在原地,阿发和许大有也都为高奇的态度感到吃惊。
高奇不再解释,他转身而去。
时间缓慢地走着,霍威镖局也逐渐走上正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这一日,来霍家习武的后生们正在休息,他们围在一张桌前,农劲荪坐在中间,嘴里不停的说着,后生们听的异常认真。
霍元甲走来看到了这一幕,农劲荪发现霍元甲,笑着向挥了挥手,继续讲。
霍元甲思索片刻,他多多少少知道农劲荪在干什么,有些不悦,吩咐身旁的许大有告诉农劲荪自己有事找他,便走了。
厅堂内,农劲荪快步走进,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个精光,看来是说的口渴了。
“元甲呀,你的这些徒弟们都很上进,思想上也没有那么故步自封,从他们的身上我看到了希望,民族的希望!”
“那些后生不是我的徒弟。”
霍元甲语气很冷淡。
农劲荪一愣:“哎?什么意思?他们是来拜师的,既然已经留下习武了,不是你徒弟又是什么?”
“人是你留下的,不是我,想拜我为师也没那么容易。”
“元甲,你怎么还开上玩笑了?”
霍元甲正色道:“我没开玩笑,霍威镖局现在还没挣钱,之前家里已无银钱。我听说后生们的饭钱是你出的……”
“哎,小事情,不必计较!”
“我当然要计较,你出的钱,我会还给你,至于那些后生们,我也会跟他们说清楚,在这里习武已成事实,愿意的话可以继续,但并非是我霍元甲开门收徒,我的师门规矩,他们也没有几个能承受的!”
“孩子们想练武,你订那么多规矩干嘛?”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不会随便收他们为徒,更不能,让他们受你影响,反对朝廷!”
说到最后,霍元甲的声音提了起来,这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农劲荪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继续自己倒茶喝茶。顿了顿,霍元甲缓声说道:“劲荪,你想做什么,你在做什么,我都管不了,但你不能利用霍威镖局招兵买马。”
农劲荪忽然笑了:“是,官府早已把我列入了一个名单,稍有风吹草动就格杀勿论的名单!怎么,元甲,你怕我连累你?想当年在朝阳门抢夺大刀王五人头的霍元甲,可不是今天这个模样!”
“朝廷危难之际,大刀王五率众抵抗攻入京城的洋人,你的所作所为,好像和王五大哥不太一样吧?”
“那是因为王老英雄尚且没有看清这个国家病在哪里!帝制不铲除,中华何以融入世界文明的潮流;清廷不推翻,民族何以打破被奴役的枷锁?!”
农劲荪越说越激动,霍元甲也越听越生气,他“啪”的一拍桌子,又强忍住怒火,严肃道:“农劲荪先生,你刚才说的话我全当没有听见过,听说你在天津已经置下了药铺,很快就要开张,那霍府也就不留客了。”
农劲荪一愣:“你撵我走?我还真没想到你会为清廷跟我翻脸,你忘了,杀害你父兄和霍家上下几十口的鹰四,就是清廷爪牙!”
“鹰四是武林败类,公报私仇,与朝廷何干?霍元甲乃大清子民,虽身处江湖,却应时刻为朝廷着想,若有需要,随时为皇上持节尽忠!绝不与乱党为伍!”
最后一句,霍元甲说的很重,强调了乱党二字。
“我……好,我走!农劲荪不能连累良民——霍元甲!”
农劲荪气愤的走了,霍元甲并未相送,虽然他很珍惜这份友情,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院子里,刚刚赶走农劲荪的霍元甲在给后生们训着话。
“愿意学习武功可以继续留下,但习武的目的首先是强身健体,之后要心系国家,懂得忠君报国。这个道理希望你们牢记……日后大家可以叫我霍师傅,但不能叫我师父。”
小伙子们直咧嘴,纷纷议论。
“家父在世时就不赞成我收徒弟,前不久,我最小的徒弟小伍便是受我连累,早早的就……”
想到小伍,霍元甲眼睛有些湿润,他忍住泪水继续说着:“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怕连累了你们,希望你们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小伙子们仿佛懂了,不再议论,有的点上了头。
“虽没有师徒的缘分,但大家都是习武之人,相互之间切磋武功,却是元甲的幸事!从今日起,我就和大家共同切磋由我所创的迷踪拳。”
小伙子们大喜,甚至开始了欢呼。沙燕也偷偷摸到角落,定睛看着。霍元甲的迷踪拳打得出神入化,她看得聚精会神。
已经入夜,沙燕一个人在院子里按照白天偷学的本事在练武,练得意之处脸上露出笑容,反复练习又觉得哪不对,正在犹豫之际,一转身吓了一跳,霍元甲一袭白衣正站在不远处,她连忙上前。
“师父。”
霍元甲点了点头。
“我先回去了。”
说完,沙燕就向自己的房间方向跑去。
霍元甲:“你刚才的拳打得杂乱无章,连为师都认不出这是自己所创的拳法。”
沙燕连忙回身:“对不起师父,我太笨了,没学会。”
“你已行了拜师礼,我却从来没教过你,你不会,不是你的错。从明日起,每天五更,我在这里教你拳法。”
沙燕一愣。
霍元甲低声道:“好了,你先回房去吧,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沙燕有些诧异,想回身看。
霍元甲低声道:“不要四处张望,回房去。”
沙燕连忙停止动作,走了,待她关上房门,霍元甲向前走了几步,开始练拳一套拳打得是虎虎生风。
突然,一支镖从房脊上向霍元甲射来,他一闪身,镖打在了地上。上前拾起了那支镖,一甩手,镖向来处回射而去,只听“嘡啷”一声,镖被房顶上的鹰爪弹开,竟然是鹰四站在房顶之上。
鹰四阴森道:“霍元甲,原来你也会用暗器。”
“霍某从来不练暗器,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道理,三岁的孩子都懂。深更半夜,你来我家里做贼,刚才的飞镖就算杀了你,也是活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吕四鹰是朝廷命官,给皇上当差!哪我都能来!”
“哼,武林败类,打着皇上的名义为非作歹,你早晚会得报应的!”
“咒我?有本事你来跟我打,刚才看你那套拳,还真把毒瘾戒了?”
“屈屈鸦片之毒,岂能害得了霍某人?”
“口气不小啊!霍元甲,那天你我也没打痛快,有本事你跟我来!”
鹰四这么说,明显是在别处给霍元甲设下了圈套,霍元甲不是傻子,他当然也知道。
“没心情。”
“霍元甲,就在这,我杀了你爹霍恩第,还有你哥哥霍元栋,你不想报仇吗?”
鹰四想激霍元甲就范,但霍元甲不为所动。
“夜深了,元甲大病初愈,该休息了,恕不远送。”
说罢,他向屋里走去。
“你那小崽子徒弟,可是老子亲手毙得他!不报仇你还配当师父?”
霍元甲不理。
“大烟瘾可好受?才戒你就忘了?”
霍元甲仍不理。
鹰四气坏了,从天而降,落在院子里,拦住霍元甲。
霍元甲皱了皱眉头:“吕四鹰,这是我的家,请你离开。”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还请?一点都不像个练武之人!你我有深仇大恨,今日何不做个了结!”
“想找我比武吗?你不配。”
霍元甲绕过鹰四,继续向屋里走去。
“比武?老子宰了你!”
鹰四突然在背后偷袭,铁链子鹰爪下下直逼霍元甲的要害,霍元甲却只是退让,不还手。
“你不还手?!”
鹰四用尽杀招:“我叫你不还手!”
霍元甲仍在退让,突然,大门被撞开,一队持枪的警察冲了进来,警察身后是刘大人。
霍元甲上前抱拳:“刘大人,您来的正好,此贼夜闯民宅,试图杀人行凶,请大人为我做主。”
刘大人看向鹰四:“拿下!”
“我看谁敢!姓刘的你把眼睛睁开,是我!”
鹰四把脸露了出来,恶狠狠的瞪着刘大人。
“吕四鹰吕大人?”
“我是奉朝廷之命来办差的,你们让开!”
刘大人:“办差?您弄错了吧?按朝廷和洋人签订的和约,此地官兵不得进入,善扑营也不例外吧?您没看我手下都换成警察了吗?”
刘大人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鹰四傻了,愣了片刻,他改口道:“我刚才说错了,我来找霍元甲为私事,跟朝廷无关!”
“我与吕大人可没什么私事好谈。”
刘大人正气凛然:“我知道你们有私仇,这深更半夜的,手持凶器,吕大人意欲何为?杀人行凶?还是放火烧宅?这种事本官可得管呐!吕大人,随我走一趟吧。”
鹰四气笑了:“霍元甲,你是知道我要来,和姓刘的合谋给我画了圈套。”
“我刚才若跟你走,便中了你的圈套,不是吗?”
鹰四点了点头:“有两下子……走就走,姓刘的,我看你能把上官怎么样?”
鹰四大踏步的出门而去,嚣张不已,可他也知道,这次自己不占理,姓刘的又偏袒霍元甲,以后想再找机会杀霍元甲,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