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威镖局在霍元甲的操持下日益红火。
不押镖的日子,霍元甲就教习后生们练武。
刘振声一度提醒师父,叫他有所保留。霍元甲告诉大弟子,他绝不会藏着掖着,这积弱积贫的国家,这被鸦片侵害的民众,是多么需要强加的身体和刚硬的精神。经过毒瘾风波后,他更是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至于后生们能学到什么程度,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对于沙燕,霍元甲也是倾囊相传。刘振声看在眼里,觉得师父一直在变化,师父的变与不变是他一直所钦佩的。霍元甲却告诉刘振声,自己其实一直在努力,努力适应这翻天覆地的时代,虽然有些东西他还想不通。
赶上中秋节,街道上非常热闹,刚刚押镖回来的刘振声买着东西,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把,刘振声一回头,欣喜:“沙燕!”
“听说大师兄押镖回来了,我一猜你就得先上街。”
“你咋猜这么准呐?”
“大师兄最孝顺了,两年了,每次回来不都先给奶奶买好吃的,更何况今天是中秋,大师兄还能落了这个礼?”
刘振声有点不好意思:“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孝敬奶奶是应该的!沙燕,这个给你。”
说着,刘振声从胸前掏出一个布包来。
“这是啥?”
刘振声:打开看看。
沙燕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雕工精美的银把镜子,她没说话,将镜子裹了裹还给刘振声。
刘振声很苦恼,因为他每次不但给奶奶买好吃的,还都会给沙燕带个礼物,但每次沙燕都是拒绝,他不知道为什么。
沙燕明白刘振声的心意,往次都是一笑置之,可这次却出乎意料的说了出来。
“大师兄,你对我的心意我早就明白,但我与你只有师兄和师妹的缘分。”
刘振声张大了嘴。
“大师兄心胸开广,今天我把话挑明了,你可不许不高兴啊!”
刘振声很难过,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但被正主亲自说出来还是很不舒服,可他假装洒脱地将镜子揣回怀里:“哪能啊?走,师妹,回家!”
“回家可不行,你还得陪我好好逛逛街呢!我要给全家老小每人买一件好礼物,你帮我挑,还得给我当小指使,背着东西!”
沙燕说完径自走出,刘振声觉得今天的她有点不一样,愣了片刻也连忙跟上。远处角落里的高奇把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样子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但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高奇很嫉妒。
到了晚上,两桌丰盛的饭菜,全家人都聚在一起过节,觥筹交错好不热闹。酒后,王氏端着一块块月饼出来,霍元甲精心的将月饼切开,分给霍母,分给孩子们,分给徒弟们。
沙燕和阿发都有些过于激动,眼眶通红,随时都感觉要哭出来,似乎是有心事,但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节庆祝完了,众人都回了房间,霍元甲端着水习惯性的去给母亲洗脚,霍母看着儿子忽然发声:“元甲,你想对沙燕作何安排?这丫头在咱们家住了两年多了吧?”
面对母亲的突然发问,霍元甲不知怎么回答。
霍母继续问着:“你教她武功都是在夜里,孤男寡女,什么时候成一家人呐……”
霍元甲吓了一跳:“娘?”
“你媳妇大度,早就与她姐妹相称了,你又何苦瞒着娘。沙燕若是对你没意思,又怎么会跟来天津?你的大徒弟、二徒弟都讨好她,可是她哪个都看不上,这又是咋回事?还不是心里有你。依娘的意思,反正早晚都是这么回事,还不如趁早!你又已经教会了她一身好武艺,将来她不还能帮你打理镖局生意嘛!”
“娘,儿从来没有过这个意思,此等话请以后千万不要再说!”
霍母本是好意,见霍元甲急了也只好作罢。
皓月当空,刚刚母亲的话让霍元甲想了很多,觉得是时候了断一些事了,他站在院里沉思着,也等待着。
沙燕走来:“师父,您早啊!”
霍元甲看了看沙燕,移开目光:“沙燕,你的武功根基本来就好,又肯用功,春夏秋冬,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下雪,从不耽误,武功进步之快令为师始料不及。如今已有大成,可以出师了。”
沙燕一愣:“师父,我哪做错了吗?”
“没有,只是你一个人在天津已两年有余,也该回去了,难道你不怕哥哥惦记?”
“师父您等一等!”
沙燕扭身向自己屋里跑去,再回来时,手里捧着一件长袍。
“中秋过后,天就要凉了,我为师父做了一件衣服,一针一线都是亲手缝制,做的不好,请师父不要嫌弃。”
“为师已有冬衣,这件衣服带回去,给沙狼穿吧。”
“不行,这衣服是按师父的尺寸做的,我哥穿不了。怎么,师父都没试,就嫌我的手艺不好?”
沙燕眼眶有些发红。
“那倒不是,只是穿你师娘做的衣服习惯了。”
“我与您师徒一场,给您做件衣服,师娘不会挑眼的!当日既已行了拜师礼,我心中对您的惦念就早已变成了徒弟对师父的情意,这一点请师父放心!”
说着,沙燕便落了泪。
霍元甲有些尴尬:“呃,你又何苦落泪?为师收下便是……刚才师父跟你说的……出师的事?”
“我走。”
沙燕干净利落,反倒让霍元甲傻眼了。
“我早就该走了,却让师父先说出口,真是丢人……师父,明早就不再向您辞行了,授业之恩,牢记在心,一生不忘,请受沙燕一拜!”
沙燕双膝跪倒,正式的磕了一个头,霍元甲双手捧着长袍,又不好上前搀扶,显得更是尴尬。
已是正午,霍元甲带着一脑袋的疑惑向正厅方向走着,沙燕一大早给全家所有人都留了礼物之后,便不辞而别了,与王氏商讨了一番,并没有发觉沙燕最近有什么反常之处,只是听小莲说近一年来,沙燕好像经常白天出去听课。
听课……霍元甲思考着,已然来到了正厅,阿发在这等候多时了,他是来向师父辞行的。
“其实春天就收到了家母的来信,可是镖局的生意太好了,我一直没敢告假。前两日家母又来信催,主要是家父的六十大寿快到了。”
“那可得回去!我还要备上寿礼,你一并帮我带回!”
阿发抱拳:“多谢师父!”
霍元甲起身拍了拍阿发的肩膀:“令尊令堂没催你的婚事?”
“催了,这次回去也是要相亲的……”
“太好了!你最好办完喜事,带着媳妇一起回来!”
霍元甲兴高采烈,却发现阿发眼里含着泪水。
“怎么了阿发?要回家了,你不该高兴才对吗?”
阿发不知怎么开口:“我是怕……不能回来了。”
霍元甲一愣,立刻明白:“哦,你看看为师糊涂了,你本来就是黄家的大少爷,家里那么多产业等着你继承,娶了媳妇就更不能让你回来当镖师了!”
阿发突然跪倒:“师父在上,徒儿黄文发给您磕头,感谢您教了我一身武艺,教我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霍元甲连忙单膝跪倒将阿发抱住:“哎,不必行此大礼,其实你早就该出师了,是霍威镖局的生意耽误你了,你等着……”
霍元甲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一会儿,将一沓银票拿了出来,递给阿发:“这个你带上。”
阿发不解。
“当年为了救我,你花费了四十根金条,这些银票还不一定能抵得上。”
“师父,我早说了,那是我孝敬您的,您不用还!”
“那可不行,自从镖局有生意以来,你师娘一直在攒着,就是为了尽早还给你。阿发,这些银票你若不带上,师父会一辈子寝食难安的!”
阿发无奈:“那好吧……师父,我买了明天的船票。”
“明天?这么快?我得赶紧去告诉振声,今晚摆酒,为你送行!”
阿发欲言又止,霍元甲发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了,只是……我走以后,师父要是发现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师门的事,您可别怪我。”
霍元甲笑了:“不可能,阿发,你们师兄弟几个我对你最放心,对不起师门的事,你做不出来!”
阿发眼圈泛红,霍元甲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被师父拥抱的阿发泪水流淌。
“你们俩什么时候成亲?”
阿发看着坐在面前的许大有和小莲,二人不好意思的笑着。
阿发看着许大有:“你笑啥?这两年替镖局走镖,每一趟师父都分你镖银。咋?娶小莲的钱还没攒够?”
小莲:“早攒够了,我嫁给大有哥也不用花什么钱的……”
“听见没有,小莲着急了!你小子还不赶紧求师父做主,让你娶媳妇!”
许大有:“大师兄还没娶媳妇呢,三师兄你也没娶,我不是不好意思嘛……”
阿发:“傻小子……小莲,我发现你有眼光,你大有哥比我可靠多了!”
阿发笑着。
许大有急了:“哎,三师兄,你还惦记小莲呢?”
“惦记怎么了?我长这么大,唯一对一个女孩子动过心,就是小莲,你可得好好待她,一辈子不许欺负她,不然我饶不了你!”
许大有伸了伸舌头。
小莲:“放心吧阿发少爷,大有哥对我可好了。”
阿发:“大有,这块金表送给你。”
说着,阿发将一个精致的金表递到许大有面前。
“哎,三师兄,这个好东西我可用不上!”
“你留着吧,也算是咱们师兄弟一场的念想,我更用不上了。”
“也是,听说你们家可有钱了,一回南洋你就有更好的了是吧?”
阿发想了想,点了点头:“就算是吧。”
阿发又拿出那对耳环:“小莲,这对耳环本来就是给你买的,现在就当做三师兄送给你们俩成亲的贺礼!”
阿发把曾经要向小莲求婚的耳环递到了小莲面前,小莲感激的看着他。
许大有和小莲已经离开,坐在阿发对面的是刘振声。
“大师兄。”
“三师弟!这咋说走就走呢?!”
“我走后,就拜托大师兄在师父身前尽孝了!”
“放心,你啥时候回来?”
“不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都请大师兄记住,我黄文发绝不给师门丢人!”
阿发眼睛湿润了,他跟平常不一样,可神经大条的刘振声并没有察觉。
“大师兄信你!你不就是回家给老爷子拜寿娶媳妇嘛,这说的咋跟诀别一样!”
刘振声一拳砸在阿发胸前:“大小伙子,咋动不动就掉眼泪呢?”
“大师兄,我舍不得你……”
刘振声也流了泪:“我也舍不得你啊!走,酒席好了,喝酒去!明天师兄送你去码头!”
“不用你送!”
刘振声一愣。
“谁都不许送我,我怕到时候又掉眼泪,让人看见笑话……”
刘振声笑了。
革命党天津秘密据点内,农劲荪一个人坐在这里愣神,他万万没想到这次抓阄刺杀清廷大官的任务会落在阿发和沙燕头上,想着,他自言自语道:“师出同门,这恐怕也是天意吧……”
刚说完,沙燕和阿发来了,农劲荪强挤出笑脸。
“这次行动,是用一腔热血浇灌革命之花!定将给腐朽的清王朝致命一击,执行者亦必名垂千古!但,也几乎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阿发、沙燕,你们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说这话时,农劲荪的眼里已经泛出了泪水,他实在是心疼自己的外甥。
沙燕率先出声:“没有。”
“你哥哥……”
“我哥性情鲁莽,一旦我……他定会去找师父算账,到时请农先生证明,我是自愿的,与师门无关。”
农劲荪点了点头,看向阿发:“你呢,你有什么想跟你父母说的?”
“你是我舅舅,亲舅舅,该怎么向父母大人禀报,全听舅舅的。”
农劲荪没想到阿发这么说,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但我有一件事不放心,舅舅跟《大公报》的总编很熟吧,我想明天刊登一个声明。”
农劲荪一愣。
“本人黄文发,津门武师霍元甲入室三弟子,于本报声明如下:吾师德高,武艺更精,春秋之间,受益良多。然,庚子国变以来,天下大势浩浩荡荡,有志者无不奔走,以图国之存,更期族之兴,无为世界文明所弃也。”
屋里坐满了人,连霍母和霍冯氏都在场,众人听王氏读着报纸上的内容,霍元甲脸色很难看。
王氏继续念着:“奈何师霍元甲,心思守旧,故步自封,师徒之间,鸿沟渐深,已成陌路。古人云,道不同,不相为谋。文发不能因师恩而弃大体。故,再三思忖,意决如下:自今日起,黄文发不再以霍元甲为师,霍元甲亦再无黄文发一弟子。声明一出,名分两清。黄文发秋日于沽上。”
霍冯氏“啪”的一拍桌子:“我早就说了,这外姓弟子靠不住!吃咱们霍家的,穿咱们霍家的,武艺学到手了,就不认师父了!”
“大嫂,发声明的是阿发!”
霍冯氏一愣:“喔,阿发……他是大少爷,前些年可没少添补家用,几十根金条把他师父赎出来的……这咋……”
霍母:“元甲呀,不会是农劲荪挑唆的吧?他是阿发的舅舅。”
霍冯氏:“对啊,元甲,你跟那姓农的咋突然就不来往了?如今他挑唆外甥跟你这个师父翻脸,对镖局的生意可不好啊!”
霍元甲不言语,思考着。
小莲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二少爷您等着!”
小莲再次冲回客厅,手里拿着个信封:“二少爷,您看看这个!”
霍元甲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正是他给阿发的那些银票,他看着银票,回想起阿发告别时的几个瞬间,阿发含泪的双眼。
“不对,阿发发此声明一定有苦衷……振声,今早你可送阿发到码头了?”
“没……没有。”
“师兄弟一场,他要走你为何不送?”
“他不让我送啊!说怕自己掉眼泪丢人!”
“坏了,我怀疑阿发没回南洋!他要闯大祸!振声,大有,快跟我去把阿发找回来!”
说完,霍元甲已经冲出了门,刘振声和许大有连忙跟上。
霍母明白了:“元甲媳妇,你说得有道理,阿发的舅舅农劲荪本来就是……”
霍母早就洞察了农劲荪的身份,一直没说,此时她也说不出口,干着急。
火车站廊桥之上,身着警察衣服的高奇从腰间拽出酒壶来,喝了一口。
一名警察上前:“高队长,咱是来当差的,有大人物要来,你就少喝两口吧,别让上官闻着酒味,要倒霉的!”
高奇一脸的不在乎:“来的是钦差大臣,老佛爷身边的红人,能轮到咱们这些小警察往近了凑吗?这种差也就是摆摆样子,不耽误喝酒!”
正在这时,一列火车进站,整个车站戒备森严,很多警察和清廷鹰犬遍布四周。阿发出现在站台上,但被戒备的警察隔的离火车很远,他在人群的后排观察着。遥远的角落里,女扮男装的沙燕也出现了。
霍元甲三人冲进一个药铺,几名伙计正在盘货,掌柜的正在和一个老板模样的人交接着什么,众人见霍元甲等人冲进来都愣住了。
“叫你们老板出来,就说霍元甲要见他!”
“霍师父啊,这位就是淮庆药铺的新老板。”
掌柜的示意面前的人就是。
霍元甲:“农劲荪呢?”
老板:“他已经把店盘给我,离开了天津,你没看正在交接吗?”
霍元甲身后的刘振声和许大有也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在警察的严密保护下,整个火车站站台被制造出了一个很大的空间,旅客都被拦在这个空间以外。火车门慢慢的打开,钦差大臣的保镖纷纷下车,钦差大臣也终于露了头,被允许进入的记者们连忙上前准备拍照。阿发凝神聚气,他的手插进了腰间,猛地抽出手枪,对准了远处的钦差大臣,尽管警察很快发现了他,向他扑来,但阿发镇定自若。
阿发的手枪准星对准了钦差大臣,可钦差大臣的身后突然闪出了鹰四的面孔。
阿发一慌神:“鹰四?”
再看警察,已即将扑到阿发的身边,阿发无奈,只得开枪。
枪声响了,钦差大臣肩头中弹,旅客尖叫四散。
鹰四一把抓住钦差大臣,往车厢里拽:“保护大人!”
保镖立刻上前站成人墙。阿发又连开两枪,射中了两个保镖。
警察已至,阿发扔枪,拽出三节棍与警察对打。
大批的警察都向阿发冲去,阿发边打边退,尽量牵制更多的警察向他涌来。
鹰四:“练家子?”
鹰四大喊:“抓活的,审出同党一起枪毙!”
喊完,鹰四向阿发的方向冲去。
远处被警察忽略的地方,女扮男装的沙燕飞快的向车厢跑去,这一切都被廊桥上的高奇看在眼里。
高奇嘟囔道:“声东击西?这群废物……”
高奇就要往下跳。
警察:“高队长,你要干啥?”
高奇:“救钦差大臣的命还不得升官发财啊?!”
说着,高奇从廊桥上跳了下去,正落在火车顶上,再一翻,人已落在站台上。几乎与高奇同时,沙燕上了火车。
警察围攻阿发,久战不下。
鹰四正要拨开人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望去,正见沙燕的身影一闪,上了火车,他倒吸一口凉气,向火车飞奔而去。
火车内,两名保镖架着受伤的钦差大臣往车厢里躲。
沙燕迎面而来。
“让开!”
保镖怒喝着,却不想沙燕突然亮出双钺,钦差大臣瞪大了眼睛,沙燕的兵器插入了他的胸膛。
沙燕得手,转身就跑,连兵器都舍了,却听到高奇的一声断喝:“刺客休走!”
高奇三蹦两跃来到沙燕身旁,沙燕知道来人,不敢抬头,二人迅速交手,没打两下,高奇就觉得奇怪。
高奇突发狠招,一巴掌抽掉了沙燕的鸭舌帽,一头秀发甩了出来,沙燕回身的瞬间,二人四目相对,高奇傻了。
鹰四上车看到钦差大臣的尸体,大喊道:“抓刺客!”
高奇听到猛地出招向沙燕打去,二人近距离过招,高奇轻声道:“跳窗走。”
沙燕眼神一瞟,抛出谢意,高奇露出破绽,沙燕一掌劈在高奇脖颈处,高奇佯装倒地。沙燕脚蹬车厢,纵身一跃,从开着的半扇窗口窜了出去。
倒地的高奇见鹰四追至,假装捂住脖颈,其实是为了挡脸,怕被鹰四认出,鹰四根本没工夫看高奇,也一跃,从窗口窜出。
火车轨道上,沙燕奔跑着,两名清廷爪牙堵截,鹰四窜出车厢也向沙燕追来,沙燕没办法,只能施杀招,快速将两名鹰爪打伤,继续逃跑,可鹰四太快,瞬间已到眼前,尽管沙燕武功进步很快,但还是被鹰四抓伤了肩头。
沙燕不得已施展迷踪拳精髓与鹰四对打,可沙燕不是鹰四对手,很快败落,即将束手就擒。
从窗口追出的高奇见到这一幕心急如焚,他一咬牙,“嗖”的飞出一枚暗器。马上就要制服沙燕的鹰四突听身后风响,连忙回身,用铁鹰爪击落暗器。高奇的第二枚暗器已经飞出。
鹰四再次击落暗器,有些不屑:“跟我玩暗器?”
“嗖”的两声,鹰四两枚暗器扔向高奇,高奇连躲带闪钻到了火车下面。鹰四再回头,沙燕的身影一闪即逝。
鹰四气坏了,指着远处的高奇:“抓住那个警察!”
鹰四和亲信甲乙向高奇躲藏的方向追去。
站台上,阿发以一抵几十,虽身高力不亏,但毕竟寡不敌众。
最终,阿发被各种兵器架住,浑身是伤,鲜血淋淋,无法动弹。
高奇也已被鹰四擒住,求饶着:“吕大人饶命!我刚才是对着那个刺客放暗器,是在帮您啊!”
“放屁!”
鹰四上前就卡住高奇脖子,欲置之死地。
“别杀我啊吕大人,吕大人饶命……”
鹰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姓吕?”
高奇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
旁边鹰四的亲信出了声:“这小子好像是霍元甲的徒弟!”
鹰四:“好啊,混成警察了?砍下他的脑袋,送给霍元甲!”
说着,鹰四往前一推,亲信甲的刀就举了起来,向高奇的脖子砍去。
高奇大喊一声:“等一等!我早就被霍元甲逐出师门了,我恨死他了!”
“你说什么?”
“真的!我恨死霍元甲了!我知道吕大人跟霍元甲有仇,别杀我,我可以帮您报仇!”
刀下的高奇哭咧咧,只要能活命,他什么都能说出口。
浑身是血的阿发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被擒,但是他听到了钦差大臣被刺身亡的消息。
鹰四押着高奇恶狠狠的走来,他并没有正眼看阿发,便喊道:“给我审,审出他受谁指使,那个女同伙是谁?”
阿发看到被押的高奇,大吃一惊,高奇连忙回避阿发的目光,反应敏锐的鹰四察觉到这一瞬间,猛地回头,卡住高奇的下巴:“你认识他?”
“我……”
阿发大喊道:“杀剐随意,何必难为别人?”
鹰四亲信端详着阿发,凑到鹰四身旁:“禀告大人,我认出来了,这个也是霍元甲的徒弟,叫……叫什么黄文发的!”
鹰四顿了一下,他看了看阿发又看了看高奇。
“哈哈,这下有意思了!”
霍家,霍元甲三人回来了,正遇到王氏在溜两岁的霍东觉。
“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天津!”
王氏一愣:“怎么了?”
霍元甲:“别问了,赶紧告知大嫂和小莲!我去向娘通禀。”
霍母很诧异:“就算阿发、沙燕和农劲荪都失踪了,咱们也不用离开天津吧?”
“娘,实不相瞒,儿有不详之感,出此下策是为娘和孩子们的安危!”
“元甲啊,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不管遇到什么事,娘都听你的!”
“那请娘迅速收拾细软,我和振声去套车,半个时辰内我们就走!”
霍元甲起身刚要走,许大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师父——师父不好了!鹰四带人把咱家围了!
霍母快走两步,一把抓住霍元甲的胳膊:“儿,光天化日之下,又有刘大人在,谅鹰四不敢胡作非为,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记住,你爹让你只练一个“忍”字的良苦用心呐!”
霍元甲看着母亲,不知如何是好。
院子里,鹰四手下的便装爪牙和警察正向外驱赶着练武的后生们。霍元甲走来,他身后的刘振声和许大有都持着趁手的兵器。
“吕四鹰,你想干什么?!”
站在院子中间的鹰四:“抄家伙了?想阻拦本官捉拿刺客?拿下!”
立刻有持洋枪的警察冲向霍元甲三人。
刘大人连忙上前两步:“哎哎哎!吕大人,说好了是来捉拿刺客的,霍元甲肯定不是刺客呀!刘振声、许大有,还不把你们手里的兵器放下!”
许大有和刘振声将兵器扔在一旁。
鹰四:“把霍家的人都给我轰出来,挨个房间搜!”
刘振声又要急,霍元甲制止他。十几名便衣爪牙冲进屋去。
鹰四看着霍元甲,跋扈的样子,霍元甲无奈,只能忍着。
霍母被赶了出来,霍元甲连忙上前搀扶,没多久,全家都被轰到院子里,一排洋枪对准了他们。
霍元甲:“鹰四!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鹰四等待着,手下们逐渐都跑回,很明显是没搜到什么。
“我就知道你们找不着,要是轻易就让咱们把刺客抓着,那还是霍元甲吗?”
霍元甲:“什么刺客?!鹰四,刘大人在此,你又想耍什么鬼把戏诬陷与我?”
鹰四笑了:“带进来!”
两名持枪警察将五花大绑高奇押了进来,霍元甲愣了。
“高奇,刚才你跟我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霍元甲诧异的看向高奇。
高奇:“师父……”
高奇突然表情变得狰狞,口气发狠:“霍元甲!你可不能怪我,你心里只有刘振声,所有的徒弟里面最疼他!把我撵出去,就是为了让沙燕给刘振声当媳妇!结果怎么样?刘振声教唆沙燕当刺客,行刺了钦差大臣!”
霍元甲诧异不已。
刘振声大喝:“高奇!你血口喷人,污蔑师父,我宰了你!”
刘振声说着就要上前,枪口怼住了他,霍元甲一把将刘振声拉到身后。
鹰四:“别跟他费嘴皮子,四处都找遍了,没见着那女刺客,准是被他们藏起来了。高奇,他们霍家有密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高奇瞟了一眼霍元甲:“我……”
鹰四一把抓住高奇的后脖颈子:“你看他干什么?我问你知不知道?!”
“密道……是有密道,先前是通往霍家粮栈的,可是后来粮栈的铺子卖了,密道就堵死了……”
鹰四:“堵死了不正好藏人嘛!那小娘们受了伤,一定被他们藏在密道里!带我去!”
鹰四提溜着高奇向祠堂方向而去。
不多久,鹰四搜完回来了,高奇跟在身后。
刘大人迎上:“吕大人,怎么样啊?可找到了那女刺客?”
鹰四根本不搭理刘大人,直接怒斥道:“霍元甲!你居然是南方逆党在天津的头头儿!藏得够深的呀!来人啊,抓!”
立即有两人上前要拧霍元甲的胳膊。
霍元甲:“等一等!鹰四,你诬陷我!你有何证据?”
鹰四转过身:“家里挖秘道,你就是逆党!”
“密道乃祖上所留,乱世之中以防不测,有什么稀奇?”
“乱世?这世道还不是被你们这些逆党搅乱的?! ”
鹰四一把揪住高奇的辫子,拽过来:“说,刺杀钦差大臣那个女刺客是不是他徒弟?”
高奇不敢看霍元甲:“是……是……”
鹰四:“听见没有?当师父的教唆徒弟刺杀钦差,这罪过大了!还想活?”
霍元甲:“女刺客在哪儿?作为朝廷命官,你仅凭高奇一家之言就做此推断,也太草率了吧?!高奇是我弟子,两年前闹了点磕绊,你就想利用他诬陷我?”
霍元甲向刘大人抱拳:“刘大人,请替元甲做主!”
刘大人:“呃,吕大人,若是没有证据就抓人,确实有些草率,更何况你们之间本来就有恩怨,两年前您可是在上官面前写过保证的,您忘了?”
鹰四:“姓刘的,我知道你会袒护他……是,那个女刺客没抓着,不过她的同党可被我擒了。霍元甲,你想不想看看是谁啊?押进来!”
几杆长枪架着浑身是血的阿发进门,此时的他已不能走路,几乎是被架进来的。
霍元甲、刘振声、许大有全都愣住了,小莲更是双眼立刻瞪出了泪水,王氏虽镇定些,但也变得呼吸急促。
霍元甲眼里只有阿发,他心疼的青筋暴露,满眼通红。
“阿发!”
只这两个字叫出口,霍元甲眼泪便淌了出来。
鹰四得意的笑道:“你徒弟黄文发在火车站向钦差大臣开枪,制造混乱,以便你的女弟子趁机行刺!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幕后指使?你这个逆党头目还想抵赖?”
霍元甲无言以对。
“黄文发,我知道你是个南洋大少爷,家里日子过的不错,只要你说出是霍元甲指使你干的,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霍母吓坏了,霍冯氏也浑身颤抖,她们都是不相信外姓弟子的。
霍元甲只是心疼阿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阿发,你为什么瞒着为师?”
阿发抬眼看向霍元甲:“呸!我早在《大公报》上刊登声明,跟你这故步自封的顽固之人断绝师徒关系,你只知道给清廷当顺民,我没你这样的师父!鹰四!你听着,火车站刺贼,乃我黄文发所谋,杀贼脱身者是我的同志,津门革命者仅我二人,再无其他!”
鹰四:“你想一个人把罪名全担了,替霍元甲开脱?哈哈,我看你是不知道死的滋味!来,我让你尝尝……”
鹰四一把抓过高奇的脖子,将高奇提溜到距阿发十米远的地方。
鹰四从怀里掏出他的独门暗器,对高奇道:“你小子不是会使暗器吗?来,扎瞎他的狗眼!”
高奇刚一犹豫,鹰四“啪”一巴掌抽在高奇脸上,高奇只得接过暗器,看向阿发。
“高奇!”
霍元甲的声音让高奇一哆嗦。
鹰四:“不肯?那你就跟霍元甲是同党!”
高奇:“不!不!我早已跟霍元甲恩断义绝!”
高奇看向阿发:“黄文发!你居然敢行刺钦差大臣?可别忘了我高奇是警察!我对你动手天经地义!”
说着,高奇一飞镖飞了出去,飞镖没扎中阿发的眼睛,正中胸口,血瞬间涌了出来。
霍元甲大惊,他万万没想到高奇敢动手,不由得双手攥紧拳头,就要往前冲,想冲出去救阿发,杀鹰四——
就在这时,霍母低声道:“元甲!别忘了娘跟你说的话!”
霍元甲回过头去,看着母亲含泪的双眼,自己也是泪流满面。
鹰四:“废物!就你这暗器功夫,霍元甲教的?”
霍元甲怒道:“我霍元甲没用过暗器!也不可能教徒弟暗器!高奇,你与阿发师兄弟一场,竟能下得了手?!”
鹰四:“再来,这回用这个,扎他的右腿!”
一把匕首被鹰四递到高奇手里,高奇接过,半晌不肯出手。
阿发忍着疼痛怒道:“狗官!有本事你亲手杀了我,假人之手算什么?”
霍元甲心疼地看向阿发。
鹰四笑了:“霍元甲,你不是号称大侠吗?霍大侠,我今儿就是让你好好看看戏,看看你的徒弟自相残杀,让你过过瘾!”
霍元甲攥紧拳头。
鹰四一脚踢在高奇屁股上:“还愣着干什么?右腿!”
高奇不再犹豫,一甩手,匕首飞出,正中阿发右腿。
霍元甲疼在心里,他已忍无可忍,决定放手一搏,就要移动步子。
阿发察觉道霍元甲的反应:“霍元甲!你休要管我的事!”
霍元甲愣住。
阿发转过头:“鹰四,我跟你拼了!”
阿发用尽全身力气,竟将架着他的四条长枪挣开,他从腿上拔出匕首,冲向鹰四。
鹰四不得不扔出飞爪,飞爪正抓在阿发的喉咙上,阿发倒在了地上。
刘振声和许大有目睹了这一切,霍元甲目眦欲裂。
鹰四见阿发死了有些恼火:“哼,把逆党头目霍元甲拿下!”
霍元甲、刘振声和许大有准备动手反击。
王氏突然大声道:“岂有此理!吕大人,今天的《大公报》你没看到吗?黄文发已登报与霍元甲断绝师徒关系,津门尽人皆知!你却把黄文发带到霍府来杀,是何居心?!当年我夫含冤入狱,我曾到京城告状,今日谁敢动他一根寒毛,我必万死入京告御状!我就不相信,青天白日之下,你们这些朝廷命官屡屡陷害、公报私仇,就没地方管了!”
王氏说着,高高举起了《大公报》。
刘大人上前拿过《大公报》:“是啊吕大人,你看啊,这可是黄文发自己登的声明,你这么抓走霍元甲,说不过去啊!”
鹰四一把抓住刘大人的脖领子。
刘大人:“你想干什么?津门巡警何在?”
院子里毕竟有一半是刘大人的手下,警察们都调转枪口对准了鹰四。
鹰四看了看形势,松开刘大人,用手点指:“霍元甲,我跟你没完!”
说完,鹰四带人离开,高奇想了想,赶紧跟上鹰四。
刘大人见事情已了,看了眼霍元甲:“元甲,钦差大臣在津门火车站遇刺是真,本官公务在身,告辞!”
外人都走了,半晌,霍母才从惊愕中缓过神来。
霍冯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霍元甲:“都不要哭了!振声、大有,给阿发收尸。娘,阿发在霍家多年,也算是亲人了,您老人家,还有大嫂和孩子们,我们一起去墓地送阿发一程如何?”
王氏立刻明白了霍元甲的意思。
霍母和霍冯氏看着霍元甲都有些发愣,片刻也明白了。
霍母:“好好好,一起去墓地!”
驿馆内,鹰四正在找画师画着沙燕的样子:“这这这,眼睛再大点……对对对,差不多了,有点像了!就是这小娘们,迷踪拳打的不赖!”
鹰四身后的十几个便衣爪牙正在比对。
一名亲信在旁边发现了什么:“四爷,这有张画像,上头的人跟这个长得差不多!”
另一张画像被拿到鹰四面前比对,不是一个画师画的,但很明显就是沙燕本人。
“这是谁啊?”
鹰四问着。
“此女子在东光行凶,是杀害知县薛学的凶手!”
鹰四“腾”的站了起来:“薛学?!就是帮我算计霍元甲的那个知县?奶奶的,把高奇给我带进来!”
高奇被押了进来。
“这个女的叫沙燕对吧?”
高奇点着头。
“她是行刺东光知县的凶手,你可知道?”
高奇想回避,鹰四又掐住了他的脖子:“说!”
“我知道!”
“霍元甲知不知道?”
“师父当然知道了,沙燕就是为了师父才杀了薛学的……”
“混蛋!刚才你为什么不说?”
鹰四将高奇扔在一旁,迅速出了门。
鹰四率众再次赶到霍家时已是深夜。
霍家已经一个人影都没了,鹰四气急败坏,下令火烧霍家。
不单单烧了津门霍家,鹰四还带着带着高奇还火烧了东光山沟里的草房。无论如何,在鹰四的脑子里,霍元甲在这世上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火光中,鹰四面目狰狞。
秋去冬来,北国大地苍茫一片。
大雪从天而降,银装素裹了大山。
一处矗立于半山腰处的山庄,被笼罩在大雪和暮色中。山庄的大门紧闭,牌匾上的“鹰墅”二字格外显眼。
每年寒冬到来,鹰四都会置身鹰巢。
在鹰四的脑海中,霍元甲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不是饥寒交迫地倒闭途中,就是死于非命。
总之,跟他鹰四作对的人,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对此鹰四坚信不疑。却说此日,鹰墅大厅里,鹰爪门四大高手齐刷刷的跪倒在鹰四面前,他们是在邀请鹰四接任新的鹰爪门掌门之位。
鹰四哈哈大笑又假装犹豫:“哎呀,这不合适吧?当年我可是被逐出鹰爪门的……”
四人相互对视,纷纷找出理由劝说着。
鹰四本就是假装,一套套说辞过后高兴的应承下来。
“今天晚上都留下住,本掌门人有赏!”
四人齐声道:“多谢掌门人!”
高手乙突然抬起头:“赏什么呀?”
鹰四:“赏个给你暖被窝的!”
高手乙立刻露出一脸的色相,四人都是高兴不已,可见全都不是好人。
屏风后坐着赫尔曼,他喝了一口洋酒,对鹰四的表现有些不屑。
鹰四绕过屏风:“不好意思赫尔曼将军,处理点小事,耽误陪您喝酒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也是个将军,还要那个掌门干什么?”
“这你们洋人就不懂了,在中国,除了朝廷以外,还有一个地方很大,那就是江湖。我鹰四之所以入朝为官,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称霸江湖!今天对我可是个好日子,这一天我可等了二十多年!哈哈哈!老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今晚留下陪我一醉方休!”
赫尔曼点头。
鹰四叫道:“高奇!”
高奇像奴才一样,哈着腰,从后厅走来。
“把客房给赫尔曼将军收拾出来,挑俩最好的、听话的伺候将军!”
高奇转身去安排。
赫尔曼:“最好的?听话的?什么?”
鹰四哈哈大笑,示意赫尔曼附耳过来,赫尔曼凑近,鹰四嘀咕了两句。
“少女?”
鹰四:“什么少女?别扭!说黄花大闺女多好。”
赫尔曼笑了:“没想到吕大人的鹰墅有这样的特别之处……”
“不过是我的灵丹妙药而已。”
赫尔曼不解,疑惑的看着鹰四。
“最近得了个法子,以采阴补阳之术达返老还童之效,这法子还真灵……”
鹰四猛地一抖,亮出了鹰爪:“最近我鹰爪功精进就得益于此。”
赫尔曼:“是吗?那我也得试试。”
“试试!”
二人对视,哈哈大笑。
雪花漫天飞舞,一个身影出现在鹰墅远处。
那身影向大门口走着。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这个人的脸也越来越清晰。
霍元甲!确实是他。霍元甲的他手里,提着一杆枪,带缨子的枪头时而破雪,他一身白衣,与雪色融为一体。鹰墅越来越近,霍元甲一步步拾阶而上,每一步都充满杀气。大门于霍元甲已近在咫尺,他脚下生风,奔跑起来,至大门处,霍元甲长枪杵地,人一跃而起,向门踹去。
“咔”的一声,门栓被踹折了。
两名在院子里站岗的兵忽听声响,连忙竖枪冲上,在皎洁的月光中清晰可见,白影一闪,霍元甲落地。
“敢闯吕大人别院,你是什么人?”
“津门霍元甲,索吕四鹰之命而来!”
两名士兵对视。
“霍元甲来了!”
正欲送赫尔曼回房的鹰四等人听到院子里的喊声回过头去。
众人快速抄家伙,冲出大厅。
两名士兵冲向霍元甲,长枪一扫,二人的武器被打飞。霍元甲以枪为棍,将两名士兵扫倒,踹到院子的角落里去。
鹰四等人从大厅里冲出,洋随从都拿了长枪,立刻对准了霍元甲。
鹰四喝止:“等一等!”
鹰四看向霍元甲:“还真是你?我这鹰墅一般人可找不到,你竟摸上门来了,怎么?来找我玩命啊?”
“吕四鹰,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这个四爷我知道!”
“今天是爱徒黄文发百日祭,我霍元甲要跟你旧仇新账,一起算,替武林斩除败类!”
鹰四将辫子往脖子上一盘,盯着霍元甲,突然仰天大笑:“霍元甲!四爷我告诉你,武林从无败类,江湖只有强者!这个强者就是我吕四鹰!武林之道就是强者为王!”
霍元甲不再废话,提枪径自向张狂的鹰四刺去。
鹰四向后一退步,鹰爪门的四大高手各持武器拦住了霍元甲,一时间,他被四人纠缠住。
鹰四站在高处哈哈大笑:“霍元甲,忘告诉你了,今日四爷接任了鹰爪门掌门,他们就是我的四大护法,有本事你把枪扔掉,用你的迷踪拳试试他们的鹰抓功!”
霍元甲长枪一扫,四大高手被击退。
霍元甲厉声道:“吕四鹰!在你挑唆下鹰爪门内讧不断,两个月以来死伤几十人。这四个便是你的帮凶没错吧?同为武林败类,霍元甲一并铲除!既非武功切磋!霍家枪在手,杀贼又何须用拳?! ”
说着,霍元甲以一敌四,霍家枪用的全是杀招。
手持匕首的高奇听到动静从客房里冲了出来,他想去看个究竟,猛觉后背有风,连忙回头,发现是许大有重拳袭来。
高奇立刻迎战:“许大有,你小子胆儿太大了,竟敢摸到吕大人的住处来?!”
背着刀的许大有根本不说话,一阵狂拳,高奇手持匕首都难以取胜!
高奇边打边说:“你小子混蛋!你忘了刚进师门的时候是我代师传艺了吗?”
一个声音在高奇身后传来:“你还有脸提师门?”
高奇一愣,他没想到刘振声站在他身后,稍一慌乱,被许大有占了先机,手里的匕首被打飞。
高奇拼命还击并大喊:“来人呐!有刺客!”
背着王五大刀的刘振声,抬起一脚将高奇踹进了赫尔曼的客房。
客房内有两名打扮朴素的女子被绑在床上,一看就是良家姑娘。
刘振声怒道:“你做的好事!”
高奇从地上爬了起来:“刘振声,你不想活了别拽着大有呀!许大有你傻吧,跟着刘振声与吕大人作对?你们是对手吗?小莲还等着你娶她呢,还不快跑!”
许大有见两个姑娘的嘴被堵着,冲上去将两人嘴里的布团拽了出来。
“英雄救命啊!快放我们走!”
高奇看准时机,猛地向刘振声发起进攻,试图夺门而出,刘振声早有防备,拦住高奇的去路,许大有从高奇身后发动进攻。二打一,高奇很快失利,被刘振声和许大有擒住了双臂,按倒在地。
许大有早已捡起了高奇的匕首,抡起匕首就要刺。
高奇叫道:“大师兄四师弟饶命啊!”
刘振声一把拦住:“大有,忘了师父说过的话了?”
许大有气得双眼通红,终未下手。
院落里,霍元甲鏖斗四人,一时难以取胜。
鹰四皱着眉头,看向身旁的亲信:“霍元甲恐怕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有俩徒弟呢,赶紧四处去给我搜搜,见着了格杀勿论!”
亲信们点头,又带了两名持长枪的善扑营向后院冲去,院落里只剩下四大高手对阵霍元甲,鹰四,赫尔曼及他的两名洋随从。
刘振声和许大有已经解救了更多的良家女子,鹰四手下追至,见面就开了枪。
女孩们惊慌失措。
枪一直不停,刘振声借助柱子掩护向敌摸去,找到机会,刘振声猛地上前与鹰四手下近距离搏击。
许大有瞬间赶到。
“大师兄,怎么办?”
“杀!”
“师门的规矩……”
“他们都是鹰四的帮凶,屠戮霍门在前,劫掠良家妇女在后,该杀!”
许大有一刀劈到一人的面门上。
刘振声刀刺亲信乙的前胸。
只是片刻间,几名鹰四手下都被二人击杀。
雪花飞舞,霍元甲越战越勇,猛地施展出回马枪,刺中一鹰爪高手的喉咙,一拧枪,此人倒地毙命。
战局发生巨大变化,这是鹰四和赫尔曼始料未及的。
赫尔曼立刻命令身后的两个随从:“开枪!”
两个洋随从刚要举枪向霍元甲射击,两支飞镖从天而降,一镖中一洋随从胳膊,另一镖中另一洋随从要害,二人皆扔枪倒地,一死一伤。
赫尔曼和鹰四大惊,向高处望去。
一身红衣的沙燕悬挂在房檐下,她纵身一跃,借助一条红绸子的力量从房檐飞落而下,正在掏枪的赫尔曼被沙燕踹到,手枪也脱手而出。赫尔曼欲去捡枪,被沙燕拦住,赫尔曼只得抽出腰刀迎战。
鹰四:“沙燕?行刺钦差大臣和东光知县的女匪,拿命来!”
说着,鹰四扔出飞镖,霍元甲见势,长枪一挺,将飞镖挡落在地。
霍元甲挺枪刺向鹰四,鹰四只得接招,剩下的三名鹰爪门高手从后面向霍元甲围攻,弄得霍元甲一时难以招架。
倒在角落的两名士兵见到机会,试图逃跑去叫人,可是刚跑到门口就被人以重器相击,倒地身亡。
一声断喝:“呀——呔!”
手持狼牙棒的沙狼出现在鹰墅大门前。
“鹰爪门的败类们,以多欺少算什么?”
鹰四以及鹰爪门三大高手都愣住了。
鹰四:“霍元甲,你倒真是有备而来啊!”
霍元甲一笑:“今日取尔狗命,焉能掉以轻心?”
鹰四的脸上不再那么自信。
沙狼:“霍元甲,你专心对付鹰四,这三个败类交给我!”
沙狼抡棒而来。
鹰爪门三大高手合力围攻,难以占得上风,便无暇去照顾鹰四。
鹰四与霍元甲边战边退,突然一跃而起,用飞爪将一支火把凌空打飞。
火把旋转着,飞向一处铁锅,“轰”的一声,铁锅里燃起熊熊大火。
鹰四阴笑着:“霍元甲!你以为我的鹰墅就这么几个人,能容得你偷袭?你错了!山下的大军见到烽火立刻会来救,哈哈哈……老赫!不要惊慌,你们三个也慢慢跟他斗,待我大军一到,一个个砍下他们的脑袋!”
鹰四自信的神情让赫尔曼也来了精神:“这位女士,你投降吧,陪我睡觉,吕大人会饶你不死的。”
沙狼大喝一声:“沙燕,你要是我妹子就割下他的舌头!”
沙燕不搭话,手里的双戟更加猛烈。
沙狼:“霍元甲,你还愣着干什么?速战速决!”
霍元甲与鹰四各施绝技,再战。
沙狼人高力大,狼牙棒使的是炉火纯青,鹰爪门三高手本来已无力气,此时被沙狼打得节节败退。
受伤的洋随从抓起了枪,枪口对准了霍元甲,枪口下的他浑然不知。
洋随从即将扣动扳机,从后院赶来的许大有发现这一幕,大叫着提醒。
霍元甲听到了许大有的叫声才发现枪口,枪响了,霍元甲一个空翻,子弹贴着霍元甲的身形飞过。
刘振声大喝一声,一跃而起,一刀将洋随从砍翻在地。
鹰四发现霍元甲还有帮手,有些慌乱,霍元甲找准机会一枪挑破了鹰四的衣服。
刘振声、许大有各对付一名鹰爪门高手,院落里都变成了一对一,只剩下一个对手的沙狼变得很从容。
角落里,高奇已经挣脱绳索跑了出来,他一见霍元甲在与鹰四对打,也没多想,猛地甩出一支飞镖。
飞镖来的突然,没有人发现,霍元甲与鹰四打得全神贯注之际,飞镖正中他的右胸。
霍元甲发现高奇,用左手捂住伤口,难以置信的神情。
沙燕急了。
“高奇!”
沙燕一甩手,一支飞镖正中高奇大腿,高奇中镖倒地。
鹰四见霍元甲受伤,攻势立刻猛了起来。
沙狼越战越勇,他的对手怕的要死,试图逃跑,狼牙棒将正锤在他的后心,死的不能再死了。
沙燕连续两戟都击中了赫尔曼,赫尔曼两处受伤,无心恋战,试图去捡地上的手枪,更露了破绽。
沙燕的戟尖扎进的赫尔曼的嘴里,戟尖一挑,赫尔曼也奔了黄泉。
霍元甲与鹰四激斗,可身上负伤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逐渐被逼退,鹰四趁机想跑,却被沙狼拦住。
“想跑?没门!”
“沙狼兄弟,鹰四交给我!”
“不行,你受伤了。”
沙狼有些担忧。
霍元甲脸上很坚决:“不打紧,杀贼无妨!”
说着,霍元甲再次与鹰四斗在一起。
高奇见势不妙,想逃,沙燕怎可放过他。
受伤的高奇打不过沙燕。
“师妹,放我走吧!”
沙燕不理高奇,一戟砍中他胳膊。
这时许大有和刘振声也解决了各自的对手,高奇试图从另一个方向逃跑,被许大有拦住,他一刀砍伤了高奇另外一只胳膊。
高奇再次起身,刘振声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大师兄!”
高奇在刘振声的目光中看出不舍,借机拨开刘振声的刀,一掌击在刘振声胸口,试图逃跑,刘振声再次追上,一刀划在高奇肚子上。高奇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霍元甲与鹰四进行最后的决战,由于时间紧迫,霍元甲用的全是致命之招。鹰四本就凶狠,受伤的霍元甲也是险象环生。刀光剑影间,两个人都受了不轻的伤,终于,霍元甲找到机会,用尽全身力气,一脚将鹰四踢翻在地。
鹰四在地上挣扎着。
霍元甲血灌瞳仁,大吼一声:“王五大哥宝刀何在?!”
刘振声将宝刀抛向空中。
霍元甲飞身接刀,双手握刀,对着正要爬起来的鹰四迎面一刀,鲜血迸溅,鹰四毙命。
高奇连滚带爬:“师父!师父!杀得好!”
此时的霍元甲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对他最致命的伤实际上就是右胸的暗器。
霍元甲看向高奇,用力将飞镖拔出,鲜血喷涌,他看着飞镖,冷冷一笑。
“师父!这暗器我瞄的是鹰四啊!我可跟了师父您快二十年了,先前那都是叫鹰四逼的呀!”
刘振声上前:“师父,让我杀了他!”
霍元甲:“你们做了快二十年的师兄弟,你,不能。”
许大有上前:“让我来!”
霍元甲:“高奇曾代师传艺,大有你更不能!”
沙燕不再说话,直接抡戟向高奇砍去。
高奇一声惨叫,沙燕的戟被霍元甲的枪拦在半空中。
沙燕疑惑。
霍元甲的眼里淌下了泪水,看向高奇:“高奇,你走吧。”
高奇愣住了。
沙燕:“不能啊师父!”
霍元甲:“他自幼入师门,走到今天,为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叫我多年师父,我下不了手;你们都是师兄弟,更不许自相残杀。放他走!”
高奇看到了生的希望,连滚带爬向外跑去,突然一支飞镖正中后心,他张大了嘴试图转过身,可就在转过的同时身体缓缓倒在地上。
霍元甲向沙狼望去。
沙狼脸上很平静:“霍元甲,你不舍得杀他,也不许徒弟们动手,但你管不了我。你若留他活口,必向官府告密!这些条人命,就都得记在你霍元甲身上了!你又不肯与我占山为王,一家老小何处安身!这些你想过没有?”
霍元甲愣住了,突然远处传来叫喊着。
“师父,鹰四的援兵已至,快走吧!”
霍元甲又看了一眼高奇的尸体:“大有!带上高奇一起走,为师命你将他好生掩埋,不得有误!”
霍元甲泪下,许大有背起高奇的尸体,众人离去。
沙狼断后,环顾四周,笑了,挥舞着狼牙棒向支撑铁锅的木架子砸去。
山脚下,半山腰的鹰墅已经变成一片火海。
霍元甲回望,还是有些诧异。
这时候,沙狼追至,朗声告诉霍元甲:“放火者,沙狼也!”
沙狼继续道:“鹰四可是朝廷命官,但他说点你房子就点你房子,还一连气点了两处,你难道不该烧他一处?更何况大火一起,烧个干净,今晚的事就再也没人能查得出来了。大伙都听着——
众人看向沙狼。
沙狼:“我老沙看不上朝廷和它的狗官,所以今晚这人是我杀的,火也是我放的!”
霍元甲望着鹰巢的大火,有些内心的想法和期待已经随着这大火而化为灰烬。
霍元甲一时间百感交集,他知道这把火已将他的前半生彻底燃尽;这一把火,也把他的旧梦想烧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