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男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宴席之上,谈生意、拢交情,推杯换盏间便定了主意,女人家的心思却都在宴席之下。
长桌宴一结束,陈老太太就被黄大姑和大太太桂花带到偏厅天井旁吃糕点听曲子,乐师们击鼓奏乐,美玉领着秀凤和秀娟端着娘惹糕来到陈老太太跟前。
陈老太太一见美玉就惊喜万分,热情地拉住她的手,“哎哟……这不是美玉吗?这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呐。”
听桂花说美玉不像秀凤和秀娟那样进洋学堂读洋书,只请了先生到家里教了几年,欣喜万分,连连夸赞,用她的话来说便是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学习持家之道。
秀娟不服气,埋怨老太太是老古董。
在她看来,娘惹装哪有漂亮的小洋裙好看?如果不是母亲要求,她才不愿穿上传统的娘惹装哄陈老太太高兴。
其实在见陈老太太之前,秀凤一再提醒秀娟穿娘惹装行娘惹礼,要是被陈老太太选上,妹妹的婚事也就有着落了。
秀娟没好气地顶撞了秀凤一通,冷言冷语地说秀凤把自己当货品一样任人挑拣,也不问问自己心里是不是喜欢即将要嫁的金城。
秀凤不懂秀娟为什么这么激动,婚期都定了,问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秀娟见秀凤转身走开,不再理会自己,愤怒地揪住胸前的扣牌,想把娘惹装脱下,想挑明一切,想跟所有人说“不”!可最后只是无力地垂下手,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当秀娟摆脱不愉快的记忆时,陈老太太正拿了一块她做的娘惹糕尝尝,她做得马马虎虎,味道肯定难吃,但陈老太太还是礼貌地咽了下去。
随后老太太拿起一块美玉做的娘惹糕,相比之下,美玉的娘惹糕软糯香滑,非常好吃,老太太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在美玉的娘惹糕旁还摆着一盘,色泽柔和均匀,淡香出挑,老太太捻起一块轻咬,唇齿间香糯无穷,让她眉梢喜难自禁,不禁问起是谁做的。
一旁的桂花正欲为美玉揽功,美玉那丫头却嘴快地说出了菊香的名字。
此刻,菊香仍在厨房忙碌,等厨房忙完,又端了娘惹糕给宾客用。她把摆盘漂亮的糕点放到桌上,殊不知男士们完全顾不上看糕点,都只看她了。菊香梳了小巧的发饰,簪上漂亮的银饰,一身素衣清新淡雅,确如阿桃所言,把几位小姐都比了下去。
查理张见到菊香更是喜出望外,眼里流露出油腻的艳羡之色。
山本洋介一直警惕着查理张,因为他今日一早在酒店用餐时无意间看见有人把菊香照片递给查理张看,他万万没有想到查理张这等鼠辈敢把主意打到黄家女儿的身上。
查理张舔着嘴唇,露出一脸奸邪之相,向黄元问起菊香,黄元心知查理张是鼠辈,不敢多说,只简单应了句:“那是小女。”
陈家二弟陈盛听罢,心中暗喜,悄悄问旁边的大哥陈功:“大哥,Mama要我来看的人就是她吗?”
陈功忘了回答,皱眉看向轻浮调戏菊香的查理张。
菊香涉世不深,不懂世故,只当所有人都是家中宾客,为查理张捧上了糕点。山本洋介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胸口作痛。
查理张凝望着菊香娇俏的脸庞,咬一口糕点,色气地长叹着赞美。菊香被她猥琐的眼神吓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转身就要走。查理张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她。
山本洋介丢下碗盘直奔过来,然而,一个人影从山本洋介的跟前一闪而过,毫不客气地把查理张的脏手拽开,喝道:“查理张!你想干什么?”
是年轻气盛的陈盛。
查理张漫不经心解释说自己不过是用英国人的方式向漂亮的小姐打招呼,何罪之有?陈盛不听他那一套诡辩,板起面孔教训了一通。吓得眼泪都快溢出来的菊香冲陈盛感激地点点头,天兰急冲冲走来,默不吭声地把菊香带走了。
房间气氛一度尴尬,查理张却哈哈大笑着圆场,问陈盛:“陈盛老弟,你该不是看上她了?”
陈盛不予理会,冷脸走开。
查理张看着陈盛的背影,冷笑一声。
菊香被查理张这么一骚扰,满心膈应,躲在厨房一个劲儿吸收,阿桃突然找来,把她带到了老太太跟前。
在陈老太太跟前,大太太桂花做起了戏,亲热地把菊香拉到跟前,刻意像待女儿似的为她翻译,耐心地问话。
菊香懂唇语,陈老太太见她不用听完大太太的翻译也能听懂,很是吃惊,黄大姑告诉陈老太太,菊香是九岁那年才聋哑的。黄家老太太在世的时候,格外疼惜冰雪聪明的菊香,其他小姐有的她一分不少,当心尖宝贝地哄着。黄老太太走后,菊香大病了一场,高烧迟迟不退,待把她从阎王殿拉回来,人就聋哑了。
菊香听黄大姑提起黄家老太太,黯然神伤,泪落如玉珠。
桂花看不下去,偷偷递眼神打断菊香,道:“菊香?你可别惹老太太伤心啊。”
菊香赶紧擦掉眼泪,把美玉做的糕点端给陈老太太。陈老太太摆手道:“美玉的糕点我吃过了,做得真好。不过,你做的要更胜一筹。”
美玉听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秀娟在她耳边低语:“菊香她故意踩你抬高自己。”
美玉低声道:“她……确实做得比我好。”
话虽这么说,但当众被比较,还输了,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心底深处也萌生出一丝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