镬内冒起一团白雾,再烧下去,连镬都会坏掉。菊香伸手去拿镬,锅底火焰直冲而来,菊香闪躲不及,陈盛立即出手抓住她把她护到一边。
“我来。”陈盛舀了一盆水灌入镬里,顿时,一大股白烟冒出,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待白烟三看,陈盛的鼻尖上留下一团黑灰印记,滑稽得跟戏文里的丑角一样,菊香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盛不知情,不懂菊香在笑什么。菊香拧了湿热的毛巾给他擦掉鼻尖上的黑灰。
一个抬手的简单动作,在陈盛眼里却值得回味一个世纪之久,心底深处涌出暖暖的异样,像有猫的小爪轻轻挠过。
陈盛的相思情并没有因为见过菊香就缓解,反而害得更厉害了,他又来到之前去的酒吧喝酒。
一个穿着旗袍的婀娜女人穿过轻挑的洋水兵来到陈盛身后,轻拍他的肩膀:“英雄!”
陈盛回头,见是石燕子,有些意外,同时对她道:“不要再叫我英雄了……”
“英雄”这两个字对陈盛来说像讽刺。
那晚,借着酒意,陈盛对石燕子提起了他对任何人都不敢提及的女人——菊香。
说到菊香就自然而然地想起先他一步得到菊香的山本洋介,他多希望那个日本人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永远!
一杯烈酒入喉,烫得他喉咙发疼,但他还是忍不住又痛饮一口。
爱而不得是人世间的常事,他明白,却没想到这种感受这么苦涩。
陈盛盯着石燕子,红着眼问:“你说,我是不是很卑鄙,很无耻?”
“你是!”石燕子一点也不客气。
陈盛惨淡一笑,“我告诉你,我还很可恨!我娶了个不爱的女人,把她丢在家里,冷落她,故意说些难听话糟蹋她,作为对她的报复。我把我得不到心爱女人的恨全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石燕子听后,微微抿了口酒,给他下了定论:“你真是个坏男人!”
“没错!”陈盛醉得糊涂了,“我很坏!坏透了!”
石燕子像见惯不怪似的,说道:“男人都坏,会害女人。就像我Nya,一生的青春,此生的性命都被一个坏男人给毁了!”
“那你快点走,离我这个坏男人远远地。”陈盛醉醺醺地推她。
“我不怕坏男人。”石燕子不动声色,说,“因为我是坏女人啊。”
她把杯子举向他:“干杯,坏男人!”
“干杯!坏女人!”陈盛又喝下一大口烈酒。
二人喝得正兴起,一个洋水兵走了过来,凑到石燕子的耳边,半咬着耳朵说了几句话。
石燕子脸上浮起娇媚的笑容,随后她跟陈盛道别:“我去做生意了。”
石燕子起身要走,却被陈盛一把拉住。
陈盛冲那洋水兵醉醺醺地吼出一句英文:“She is mine tonight!”
这天晚上,石燕子确实把陈盛带去了她的小屋。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铺进屋子,陈盛懒懒地醒来。
素不相识,却在她这儿舒舒服服地睡了两个晚上。
陈盛看着换回一身娘惹装的石燕子站在窗前提起篮子,在心里反复地掂量她的名字:石燕子,石头里蹦出来的燕子,该自由地飞啊……
当陈盛醒了酒回到陈家时,发现陈家上下氛围古怪,就连佣人都各个严肃,不敢轻举妄动。
陈盛被带到祠堂,老太太正在举香跪拜,大嫂秀莲陪在一边。
待陈盛走近,老太太冷声厉喝:“跪下!”
陈盛一头雾水,谁知老太太回过神来,又喝一声:“跪下!”
陈盛依言跪下。
老太太严厉地教训他愧为人夫,愧为陈家子孙,让美玉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陈盛气愤美玉跑老太太跟前嚼舌根, 秀莲却为美玉说话:“弟妹她哪敢啊!上回Mama训你不跟她同房,你怨她恨她像什么似的,哪敢再招惹你!是我跟Mama说的!你压根儿就不了解女人得承受传宗接代的压力!弟妹再这样下去,会崩溃的!”
陈老太喝问陈盛:“你说!美玉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你要这么待她,这么气她?”
陈盛的满腔怒意被压了下去,他垂着头,无奈地喃语:“她没错,错的是我。”
“不是!”陈老太喝道,“你没错!错的是我这个老太婆!”
“要你娶美玉的是我!你要怨要恨,冲我老太婆来好了!”陈老太怒道,“秀莲,你传下去!说我六十大寿不过了!陈家人丁凋零,我没脸面对列祖列宗,哪有心情祝寿!”
六十大寿是大事,不仅要办,还要办得风风光光,不然不知道外人会怎么想。
陈盛内心辗转煎熬,压下痛苦承诺:“我……陈盛,在祖宗灵前发誓,一定会给陈家延续香火……”
如此,他便能安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