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文华书院休沐的日子,天一放亮,岳如饴便同阿芜打好包袱,直奔北院角门。
北院角门这边,因着离斋舍最近,学生们多喜欢从这儿进出。这会儿各府接人的马车已然排到老远,竟将不大的地方,占了个满满当当。
阿芜性急,出了角门便跑了下去,说是要找岳府的马车。
岳如饴跟了几步,一不留神便被阿芜丢了,不得不站到台阶高处,伸头四下观望。
魏秋秋出来时,正瞧见岳如饴,从后头一把抱住她,脸埋在岳如饴背上,哈欠连天地道:“我可是硬生生从床上爬起来,困死我了!”
“你便是想睡,也不能拿我当床啊!”岳如饴玩笑道。
魏秋秋“唔”了一声,继续靠着岳如饴,在那儿闭目养神。
“你们府里的车来了?”岳如饴转头问道。
魏秋秋随身的小丫鬟瑞月在旁边回了句:“一早大公子派小厮来说过,让姑娘随他一块走,姑娘不乐意,特意过来寻岳姑娘。”
“别是你家姑娘同公子吵起来了吧?”岳如饴打趣。
魏秋秋咂吧一下小嘴,眼睛都没睁,说了一句:“我哪有这胆子,昨晚二皇子把我阿兄给甩了,阿兄非要抢我的马车,我惹不起,还躲不起!”
“什么叫甩了呀!”岳如饴好笑道。
“说是今日有外使来朝贺,宫里命人来接,二皇子昨晚便领着郡主回去了。”魏秋秋说着,又打了声呵欠。
皇家的应酬向来多,岳如饴表示理解,难怪没看到承福郡主那辆独一无二的高头马车。
“姑娘,咱们车来了!”阿芜再次出现,实在挤不过来,跳着脚朝岳如饴这边招手。
“跟我走吧!”岳如饴拉上魏秋秋一块,跟在阿芜后面,朝自家停得老远的马车走去。
魏秋秋到了车上,睡意竟消了不少,这会儿好奇心起,掀开车窗的帘子。朝外面望着。
这会儿前后都快堵实,岳府马车走走停停,到后头干脆动弹不得了。
“秋娘到我这儿,同你阿兄说过没有?”岳如饴想到提醒了一句,免得那兄妹俩走岔了。
“自然说过,你放心吧!”魏秋秋头也不回地道,也不知看到什么,一脸兴味,好一会后,转头对岳如饴道:“如娘,快看啊!”
被魏秋秋勾起了好奇心,岳如饴伸过了头去。
外面人喊马嘶,着实热闹。不过岳如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新奇的地方。
瑞月与阿芜早就熟识,这会儿两个人挤坐在另一边,嘀嘀咕咕正说得高兴,听到魏秋秋招呼岳如饴往外瞧,瑞月便凑过来,口中问道:“姑娘,看什么呀?”
魏秋秋拿手往车后指了指:“仪芳馆新来的那个。”
顺着魏秋秋指的方向,岳如饴望了过去。离她们挺近的一辆马车外,一个女孩儿正被人扶着上车。从身量看,女孩跟魏秋秋差不多大,就是稍有些胖。至于长相,因为这会儿人已经坐进车里,岳如饴便没看见。
文华书院女学生并不多,统共只分了两班,除了淑秀馆,还有一处仪芳馆。仪芳馆是在地字号讲堂,岳如饴只大略认识几位。此时魏秋秋拿手点着的这个,她确定没见过。
“她怎么了?”岳如饴问。
“知道她是谁?”魏秋秋卖了个关子。
岳如饴摇头,倒笑起来:“你不说,我怎会知道。”
“她叫陈燕娘,归州太守之女,”魏秋秋坐了回来,道:“她爹爹因查实前任节度使悖逆朝廷,立了大功,这一回算是蒙圣恩,陈燕娘被特许进了咱们书院。”
归州……太守?
岳如饴怔了怔,不免又往外瞅了一眼。
“按咱们书院的规矩,怎么可能让人半道进来,都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魏秋秋说到此处,放下车帘,压低了声音:“别瞧着这位相貌平平,可一到咱们这儿,便做了一桩别的女孩儿羡慕不来的事儿,就算咱们承福郡主,也落了下乘。”
“魏姑娘,何事啊?”阿芜来了兴致。
瑞月却像是明白了:“我想起来了,昨晚几位女学生到我们姑娘的斋舍,聚在一块说了半天的,提了好几回‘陈燕娘’,就是她吗?”
“正是,”魏秋秋冲瑞月一笑:“方才出门的时候,你在后头磨蹭,一帮女孩儿特意指给我看,说她便是陈燕娘,这一位其实也就中人之姿,不过,人不可貌相,说不得几时,人家可就蟾宫折桂了!”
“蟾宫折桂……”岳如饴大笑:“听着意思,倒像咱们大齐要出一位女状元了。”
“错,此桂非彼桂,”魏秋秋眉眼一挑道:“陈燕娘着实了得,前日刚来,便直上藏书楼,在里头待了许久才出来!”
“没什么呀,我们姑娘也经常去藏书楼。”阿芜觉得不解。
“那得论去见谁!”魏秋秋故作神秘地道。
阿芜更惊讶:“到藏书楼,不是去瞧书?”
“阿芜跟你家姑娘一样,可不都是傻吗!”魏秋秋取笑道。
岳如饴伸手推了魏秋秋一把,心里已然打起了鼓,不免又往车窗外看了看。
前头车流松动了些,岳府的车开始往前走,而那个陈燕娘的马车,已是远远落在了后头。
“魏姑娘快说,那位陈姑娘到底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阿芜催促道。
魏秋秋特意清了清嗓子,道:“想必如娘也瞧见,咱们郡主这几日都蔫蔫的,还不是因为上藏书楼看徐公子,竟被挡了驾,可那位陈姑娘实在了得,不但顺顺当当地上去,直入徐公子画室,还在里头呆了不少时辰,不少人亲眼所见呢!”
“去做什么?”岳如饴下意识地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魏秋秋捂着嘴笑起来,随后眼睛一亮,特意凑近岳如饴,问她:“可是如娘不高兴了?”
“我有什么不高兴?”岳如饴斜了魏秋秋一眼。
阿芜这下聪明了:“魏姑娘的意思,那位徐公子便是陈燕娘折的桂吗?”
“你比你家姑娘聪明一点。”魏秋秋煞有介事地夸赞道。
阿芜竟有些小得意,随后解释一句:“我们姑娘没有不高兴,那日她都亲口跟徐公子说了绝交。”
“绝交?”魏秋秋仿似听不得了的事,冲着岳如饴道:“果然,你同徐公子是有交情的!”
岳如饴摸了摸额头,道:“哪有什么交情,我家同徐府的事,还让我说一遍?”
“徐公子可是当了不少人的面说过,他在这书院一日,谁都动不得如娘,大家都在背后议论,徐公子是将如娘当成了红颜知己,可如今……好像要换人了。”魏秋秋说完这话,明显是在憋着笑。
岳如饴瞪了魏秋秋一眼:“再将我跟那位扯一块,姐妹便不做了。”
“好啦,我自是知道如娘的,刚才不过说个玩话。”魏秋秋又抱住岳如饴,这会儿求起了饶。
岳如饴笑了笑,心却不由自主提了起来。
上回魏子普同岳如饴提到陈更年时,言下之意,魏、陈两家当日走得还挺近,否则陈更年的家事,又怎会闹到魏子普他娘跟前,很有可能,陈燕娘是认得魏子普的,万一魏子普不小心碰上她,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