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有宫人过来,问道:“齐大夫,太后醒了,宫令让我来问,你这药可好了?”
“这事儿可急不得,再等片刻。”齐子山回道。
那宫人点了点头,又看向岳如饴:“岳姑娘,太后这会儿有点精神了,郡主正陪在旁边说话,让你也过去。”
“知道了。”岳如饴赶紧站起身,整了整身上衣裳。
“说话小心些!”齐子山倒嘱咐起了岳如饴。
岳如饴笑着点头,跟上宫人,往正殿那边走去。
长寿宫寝殿,岳如饴进去时,萧太后已然能靠坐在床榻上了。
有宫人将一张红木小桌从床榻上抬下来,经过岳如饴旁边的时候,岳如饴还偷瞄了一眼,但见小桌上摆了各色碗碟,想来是萧太后刚用过膳。
许夫人端着一杯茶盏,放到萧太后嘴边。
萧太后抿了一口,吐到旁边宫人捧着的漱盂中,由着许夫人用帕子替她抿了抿唇,才开口吩咐道:“多少日子没瞅过镜子,拿来看看,我是不是都成老妖婆了?”
众人皆笑起来,一直坐在床边的承福郡主倒是机灵,立时起身,跑去妆奁那边,捧了一面菱花型鸟兽纹铜镜过来。
“皇祖母瞧见没有,里头这位便是咱们大齐数一数二的美人。”承福郡主举着铜镜,嘴甜地说了一句。
“虽说年轻之时,我也曾艳冠群芳,不过到底老了,‘美人’之名再不敢担了,”萧太后对着镜子瞅了半天,嘀咕了一句:“还好,没丑到吓人的地步,不过这面皮子再耷拉一些,过几年去见先帝,他怕是认不出我了!”
“皇祖母果然好了,这会儿又开始瞎说。”承福郡主不乐意地道。
萧太后倒笑起来,转头对许夫人道:“我得换衣裳,瞧你给我挑的这色儿,我记得尚衣局送过新制的,你把那件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给我拿来,便知道趁着我病得糊涂,一个个开始偷懒,对了,回头我要梳头,还有前几日亲手制的胭脂膏子,这会儿也能用了,瞧瞧我这脸色儿……”
“皇祖母这儿又有好东西了?”承福郡主眼睛一亮:“不许藏着,得给我一份。”
“郡主这话说的,我听了倒不乐意,哪回宫里有好东西,不是紧着郡主先挑。”许夫人调侃着,便走了出去。
岳如饴上前,先给萧太后福了福身,随后接过承福郡主的镜子,送回妆奁那边。
“对了,胭脂膏子多给我一份,回头我替皇祖母赏了如娘,”承福郡主说到这儿,眼珠转了转,又道:“不成,得要两份,不能忘了秋娘,省得她后头说我偏心。”
“果然女生外向,我那点好东西,都被你扒拉了!”萧太后一脸好笑。
瞧着祖孙俩说得热闹,岳如饴不由也笑了,萧太后果然是好了。
“老太后,这药得了哎!”外头有人喊了一声。
萧太后侧了侧头,笑叹一声:“这齐大夫医术是好的,就是不懂规矩,刚开始,还知道怕,几个时辰之后,大概见老身是个好说话的,便现了原形,倒跟个猴儿一般。”
“人家哪儿不懂规矩啊,我知道,您这会儿生齐大夫的气,谁教他说到您痛处,心志沉郁,劳神过度,肝气不正,将养不当……还有什么,我记不住了。”承福郡主在那儿埋怨道。
“这倒霉孩子,我才刚好些,又要让我受气。”萧太后故意瞪了承福郡主一言,朝着岳如饴扬了扬手。
岳如饴立马会意,转身走到门边,说了一句:“太后娘娘宣齐大夫进药。”
萧太后看了岳如饴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门帘一挑,齐子山走了进来,就站门边,并不上前。
有宫人过来,将药取了,端到了床榻边。
萧太后也不要人帮忙,自个儿拿过药碗,端到嘴边,不知想到什么,问道:“我说这位郎中,你可是打了保票,若三剂药下去,老身不能活蹦乱跳,便能砍你的头,你可小心些!”
齐子山嘿嘿笑了两声,也不敢搭腔。
萧太后是个干脆人,捧着药碗一饮而尽,随后叹道:“真苦!”
“良药苦口利于病,那真珠母丸倒是不苦,再吃几回,老太后您话都说不出来了。”齐子山明显憋不住开了口。
“齐大夫,有没有人说过你聒噪?”萧太后问了一句,闭了闭眼睛,似乎想要养养神。
岳如饴使劲忍着笑,倒是承福郡主凑过来,小声问道:“如娘,齐大夫以前也这般?”
岳如饴点头,倒瞧见齐大夫脸红起来。
好一会后,齐大夫又道:“若是太后方便,容小民替您再把一把脉。”
“来吧!”萧太后说了一句。
立刻有人送来脉枕,又在太后手腕上搭了丝帕,齐子山上前,跪在了脚踏上,低头听脉。
“怎么样啊?”萧太后等了片刻,问。
“太后脉相平和,已然无事了,不过这几日尽量静卧,莫要到外头吹风。”齐子山道。
“谁说我能活蹦乱跳?”萧太后笑了一声。
“那个……”齐子山居然摸了摸自己脖子,笑道:“在屋里走走,还是成的。”
“你这医术是跟谁学来?”萧太后睁开眼,看着已然退到后头的齐子山。
齐子山回道:“小民认的师傅可就杂了,但凡有些本事的,我都跟在他后头请教,说来无门无派,我这也算是……天赋异禀吧!”
“扑哧”一声,太后竟被齐子山逗得乐起来。
“就你这样的,什么话信口便来,还一脸桀骜不驯,若在太医院,用不着三天,便能被人扫地出门。”萧太后拿手点了点齐子山。
“那太医院都是庸医,跑宫里来骗俸禄的,小民才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齐子山不屑道,话说到此,他又拱了拱手:“启禀太后,您若无事,小民这就想回去了。”
“齐大夫急什么呀,再留几日,等我皇祖母好全了。”承福郡主立马拦道。
“这个……”齐子山说了一句:“还请太后开恩,容小民回去看看,听说今日有人要抄了岳府,小民虽是借居在那,不过藏了不少好药,可别叫那帮强人给刮走了。”
“此话怎讲?”萧太后一脸诧异。
岳如饴也没想到,齐子山居然把话题引到了岳府。
此时见齐子山朝她递眼色,岳如饴索性走过来,跪下道:“回禀太后,江国舅前几日诬告我爹爹与原归州节度使魏铴一块谋逆,江国舅还放出风声,今日便要斩了我爹爹,只因太后玉体欠安,圣上为免冲撞到您,才未下旨,可江国舅心中不服,这回想出一计,说什么要到岳府里搜查。”
“岂有此理,又是江显!”萧太后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怒了。
“怎么跪在这儿,赶紧起来!”许夫人走进来,经过岳如饴身边时,伸手在她后背上拍了一下。
岳如饴立时起身,知道许夫人是不许她说了。
“齐大夫想回去看看,许宫令,便派人跟他走一趟,回头再将人带进宫,还有,外面发生什么事,打听过后,向我禀告。”萧太后吩咐。
“谢太后娘娘!”齐大夫一时高兴,干脆作了一个长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