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厮天,你欺人太甚!”
席沫眼看就要支持不住,台下一直默默无言的席染摔掉帽子,她拂开那些看热闹的人,冲上台去。
她一把拥住席沫,抚拍着席沫后背,“沫沫别怕,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他来敲门。”
席沫眼泪扑簌簌地下,“姐,我又拖累了你……”
席沫的眼泪一串接一串地滚落,她无声啜泣着,脸上的妆都开始花了。
漂亮娇弱的女孩子一哭,而且哭得梨花带雨,是个人的心肠都要软一软。
会场里鸦雀无声,娱记们举着话筒,拿着长枪短炮般的摄影器材,不知所措,李预面露戚色,就连凌厮天也怔住了。
“芸子来,给沫沫补补妆。”
助理芸子小跑着过来,要挽着席沫下去补妆,席沫抬手把 眼泪一抹,“在这补!我倒要看看他能拿出什么样的照片!”
她一发狠,她姐姐席染就笑,“这才是你嘛。”
席染转身,瞥一眼呆住的凌厮天,又很快收回目光,面对着众多话筒,鞠躬九十度,“我是席沫的姐姐席染-”
“我刚才说我没有演过任何影视作品,抱歉误导了大家。这场水袖舞,是我跳的,席沫剩下的戏份,也是我演的。凌厮天,可以把协议全部打开吗?”
凌厮天向某个方向打个响指,很快,屏幕上定住的婉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文本文字,正是他手上的协议。
“能够黑进组委会的显示系统,凌厮天,你有备而来啊-”
席染仰面瞧着屏幕上一页页翻动的纸张,回头笑望凌厮天,“各位……”
“姐,你下去,这事由我起,就由我来说。”
席沫已经补好了妆,她妆容精致,身姿袅娜,重新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席沫了。
“你来说,我陪着你。”
“好。”
姐俩相视一笑,手牵手,肩并肩站在一起。
席沫挺直了脊背,“凌厮天,照片!亮出来!”
她手心沁出薄汗,礼服下的脊背全是细汗涔涔,就连额角都有水渍的反光。
苍天保佑,可不要是那件事翻了出来!那件事如果翻出来,她将彻底的万劫不复!
她怕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席染贴近席沫,紧紧攥着她的掌,“没事的。”
姐妹俩一样的身高长相,一样的漂亮非常,站在一起,是世上少有的姐妹花。
“凌厮天,照片!”
凌厮天面色阴翳,他看着席沫席染,看着姐俩的同仇敌忾,眉梢渐渐往上扬。
糟!每回他这样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住他!
席沫的心狠狠一坠。
凌厮天扬起的眉梢定住,他瞧着席沫额角的水渍,突地一笑,“这么不经吓?你还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建议你保存好,别让我查到。”
虚惊一场,吓人的吗?娱记们交换着眼神,半信半疑。
台下的李预站起,她把素色披肩往肩头搭去,一幅准备走人的架势,“有事说事!拿没影的事吓唬一个小姑娘,天成好意思。”
她说没影,那就是没影,有影也是没影。
这件事算定了调。
席沫长出一口气,“谢谢预姐……凌厮天,你看到了,公道自在人心!”
她手心里汗也没了,紧抿的唇也放开了,额角的水渍也抬手拂去了,席沫又活了过来。
“预姐说得好,有事说事,我席沫作为当事人,就来说说天成揪着不放的这部电影-”
“正如那份协议所言,我受伤了,短期内无法开工-”
“可是我的合同里没有工伤保险,没有意外保险,投资方不但不负责我的医药费,还要追究我的误工责任,我面临高额的违约金……”
“我那时候势单力薄……”
“是我姐姐替了我所有的戏份,因为长得像,还因为她有那个能力。按理,她是我的替身,哪个替身不拿片酬呢?她没有!她没有一分钱的片酬!我也没有,因为只有这样,投资方才愿意取消高额违约金-”
“演职员表没有席染的名字,非但如此,为了免除后患,投资方还强迫我姐姐签了一个保证以后不追究不对外申明的协议,就是这一个-”
她不再激动,用着稍带吴侬软语特点的普通话,娓娓道来,“我姐姐是演过这一部影视作品,因为这个保密协议,她只能说她没演过…对不起大家,其实,我们也是受害人……”
“凌厮天,我没有半句假话吧?”
娱记们探询的目光转向凌厮天。
凌厮天把手里的纸一握,“大体上是这样的,这是家无良的制作公司,所以,前些天我刚刚收购了它-”
席染嗤地一声,瞅着凌厮天似笑非笑:他要不收购,他还得不着这协议呢。
凌厮天把脸一绷,“但是,不管理由如何,都改变不了你几乎没有出演这部电影的事实-”
台下要走人的李预冷哼一声。
席沫唇角小小弯起,“我想提醒天成传媒,我获得提名的可不是两年前的《鼓•舞》,而是现在的《上官》,三十亿票房的《上官》!”
她下颔一扬,扬起十五度角,她虽然比凌厮天矮半个头,此刻却有着居高临下的气势。
席沫笑得开怀,“凌厮天,这部电影我也没有出演吗?”
为了这部电影,她苦练骑马射箭,学习古琴书法,学着浆洗衣裳,翻遍了新唐书旧唐书,案头工作做了一尺高。
没有任何替身,雪地里穿着单衣打滚,泥泞里棍棒加身,马背上持杖打球,她几乎蜕了一层皮,她怕什么?
她拿这个奖,实至名归!
“没错!你同样没有出演《上官》!”
“出演《上官》的,依然是席染!”
现场轰地炸响,那些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人全都盯视着席沫席染,猜疑鄙视愤怒像瘟疫一样传遍了全场。
李预一脸震惊,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台上的席沫。
席沫惊得眼前金星乱窜,她摔开席染,失控地扑向凌厮天,“凌厮天你血口喷人!”
凌厮天不避不让,他闪电般扼住席沫手腕,“现在知道怕了?”
两个人近在咫尺,一个深蓝西服,一个水蓝高定长裙,一个跳脱随意,一个眉眼飞扬,怎么看怎么像一对璧人。
可惜这对壁人都是一幅恨不得生吃了对方的样子。
凌厮天手臂狠劲一扬,席沫踉跄着向后仰倒,席染赶紧抢住她,“凌厮天,你太过分了!”
“过分吗?”
“我让你们见见更过分的!”
“放!”
他一声令下,大屏幕上又开始出现一帧帧的图片,这一回,播放的是《上官》。
同《鼓•舞》不一样的是,婉儿露齿笑的机会实在不多,整部片子也就临终的一场,婉儿在血与火里嫣然浅笑。
那帧剧照里,某个瞬间确实看到了一颗小小的虎牙。
那个画面被定格,放大。
怎么可能?明明是席沫亲身出演,怎么变成了席染?!
席沫瞪大了眼,席染捂住唇,姐妹俩目瞪口呆。
会场里安安静静,但是人们交换的眼神,变幻的神色都预示着有暗流在奔涌-那是爆发的前兆。
李预垂下眼皮,抚着自个儿手指,淡淡出声,“就一个画面,搞不好人家只替了这一场呢?”
“我不是替小姑娘说话,我是怕有些人侮辱我们的智商。”
“天成传媒,还有别的吗?”
她声音不大,席沫席染却如听纶音,仿如抓到了迷茫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两人齐齐望向大屏幕。
凌厮天胜券在握志得意满的挥手,“开始!”
画面出现一个个婉儿,一个个婉儿的唇畔某处都标了一个红点,最后出现的,是一个露齿浅笑的美女,她没有虎牙,是席沫,她的唇畔,也标了一个红色的点。
那红色圆点像殷红的血,刺疼着姐俩的眼。
凌厮天不慌不忙地讲解,“《上官》是席沫的提名影片,也是厮天的脸面,厮天知道它的重要性,没有十足把握,厮天绝对不敢搅扰颁奖礼。如果有-”
他手臂往下一劈,“那就是犯罪!”
“各位请看,医学上,有虎牙和没有虎牙的唇颚是有区别的,那个区别非常小,肉眼的话,如果不露齿,是看不出来差别的。但电脑就不同了-”
“我们花了一点资金,做了一个小程序,用来比对这一点点不同-”
“这是没有虎牙的席沫,她的唇颚弧度是这样的,这是有虎牙的席染,她的唇颚弧度要稍微弧那么一点点,放大,放大,千成像素级别的区别,看电脑检视结果……”
“我们再比对一下《上官》里婉儿的唇形……放大,卡上去,再放大……各位,看出这是谁了吗?”
“这是席染!”
两个唇形卡得严丝合缝,确实是席染。
娱记们全都傻了眼。
劲爆,太劲爆了!
新晋影后居然另有其人!
绝对的劲爆头条!
现场一片死寂。
这个时候的无声比喧闹更让席沫胆寒。
席染扑上去要揪打凌厮天,“栽赃!陷害!凌厮天你无耻!我要告你,告你造谣诽谤!我们要告你!”
席沫眼疾手快拉住席染,苦笑,“姐,你还不知道他吗?他下了这么大心力,费了这么多功夫,哪能轻易罢手?他是铁了心要毁了我,铁了心要我们百口莫辨呐-”
娱记们已经不听她们姐俩了,一个个抢起话筒,推着挤着,抢到凌厮天跟前,抢着发问,颁奖台上乱糟糟一片。
凌厮天笑容可掬,抬掌下压,“所有的问题都请稍待,不急,一个个回答,我先处理个重要问题-”
凌厮天不依不饶,“天成传媒恳请金鼎奖评委会重新审核最佳女主获奖人席沫的真实性!”
真正的群情哗然。
席沫是天成传媒旗下最有人气最有前途也是最赚钱的艺人,天成还是《上官》的投资人,刚刚凭借着这部影片赚得盆满钵满。
自毁长城,天成传媒,为什么?
而且,传闻凌厮天同席沫关系非同一般,怎么个非同一般法,那就全凭各人揣测,是老板同员工,还是男人同女人,莫衷一是。
一句话,两人关系非比寻常,今天反目成仇,为了什么?
凌厮天依然在提醒,“天成传媒恳请金鼎奖评委会重新审核最佳女主席沫的真实性!”
一直傻呆在台上的颁奖人主持人如梦初醒,两个人耳语一番,宣布颁奖暂停,等待评委会现场决定。
席沫面如死灰,她缩在台角,头也低了,肩也耷了,精气神也没了,席染怎么安慰也没有用,就连李预走到她面前她都没有发现。
李预停在席沫跟前,细长的丹凤眼蹙着,“告诉我,是你出演的吗?”
她是评委会成员之一,现在被请去重新审核人选。
席沫的眼泪急淌而下,“预姐,你信我!没有一个镜头是别人,没有一句台词是别人,都是我!这部电影,我连替身都没用!有一句假话,让我到死都红不了!”
‘到死都红不了’-这是演艺圈最毒的誓言最狠的诅咒!
李预深瞧着席沫,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