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我说句实话,赵先生,你今天像个绅士,昨天,不好意思,说实话,像个流浪汉,邋里邋遢,气味冲天……”
赵东隽往椅背上靠,挑着眉等待。
“而我,偏偏对气味极度敏感,我受不了那个味,但我迫切需要您的帮助,我决不能放弃,我今天必定要拜访你,可是,万一您今天还是昨天那样气味熏天,我怎么办?我不能调头就走啊赵先生,我没有任性的资本,我只有一条路,让我的嗅觉失灵。所以……昨天晚上,我泡了半夜凉水。”
“四月京城的地下水,赵先生,你可能习惯了,不觉得怎么样,但是对我们南方人来讲,那种寒凉,真是跟刺一样,直接杀到骨头里。我泡了半晚上,发烧头疼,早上天蒙蒙亮起来,吃了退烧药,这才强撑着来到这里。”
席沫早上吃了布洛芬退烧,那药只管几个小时,现在药效过去,席沫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浑身高热,脸上更是赤红一片。
赵东隽看着她,目光里全是怀疑,“强攻不成,开始卖惨?你们圈里是不是很流行这种?”
“不”,席沫一笑,她身体软绵无力,不得不掌住桌面撑住自己,“我不是卖惨。我是说,付出总该有回报。”
席沫说完这几句话,几乎耗尽了她残存的所有的力量,她喘着气,强笑着,“能再给我杯热水吗?”
她站立不住,只能拿肘弯撑着全身重量,她倾着半个身子,离赵东隽很近,她呼出的高热气息沁到赵东隽周身,赵东隽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了,脸红成这样?是发热,还是美人计?”
席沫没力气讲话,撑着身体微微喘气,赵东隽坐不住了,起身倒了满满一杯热水,放到席沫附近桌面,人也不敢走开,“小心烫。”
席沫迫不及待去拿,没想到手抖得不成样子,一杯水泼泼洒洒,赵东隽冷眼看着,看她簌簌发抖地跟杯子战斗,看半天终于忍不住接过杯子,放到桌面,再小心搀扶着席沫坐下,小心地扶席沫靠着椅背,“你这是在玩命。”
他端起水杯凑到席沫唇边,“小心烫。”
席沫仰靠着,强笑,“不用,我歇会儿就好了,歇会我自己来,不敢劳动大记者。抱歉,没想到以这个样子出现在你面前……那么多药,白吃了,药效过得这么快。”
赵东隽端着杯子,弯腰观察席沫,“你在发烧,先喝点水,一会儿我送你上医院。”
席沫昏昏沉沉,合着眼,勉强保持着理智,“谢谢您的好意,赵先生,我不能上医院,你知道,我现在在风口浪尖,万一被人发现,不知道传成了什么……”
赵东隽的手落在席沫额头,“别犟,听话啊,这楼里有私立医院,条件很好,你烧得厉害,不去医院不行。”
他的手凉凉的,少许的清凉感觉让席沫稍稍清醒了一些,她睁着眼,瞧着赵东隽,虚弱地笑,“哪里的医院都不行,赵先生,你不知道我们这行,后果太严重,我现在,经不起……我带了药,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赵东隽立刻放下杯子,“在哪?”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席沫再没有力气,她指指近在咫尺她却无力拿到的手包,示意地眨眨眼。
赵东隽明白了,他小心打开手包,从一堆口红小圆镜卸妆纸中翻出个棕色玻璃玻,“这个?”
席沫再眨眼示意,附送一个赞赏微笑,表示他找得对,赵东隽立刻翻转着瓶身看上面的说明,席沫急了,拼尽全身力量说了两个字,“拿来。”
赵东隽打开瓶盖看了看,“直接喝吗?”
席沫真恨不得踹赵东隽两脚,这人怕是一向不生病,连布落芬退烧药都不知道,她烧得头昏目眩,就盼着药到病除,偏偏这个人在那里找东找西磨磨蹭蹭,她急得提高了声量,“快点。”
一个杯子递到她唇边,杯子里装着红色的悬混药品,席沫伸手要接,“我来。”
赵东隽端着杯子不动,“我拿着。你别倔,你刚才拿杯水的力气都没了。就这样喝。我看了说明,这药按体重来的,我估了一下,不知道准不准。”
席沫没力气再犟,她就着杯沿,把那些红色液体一小口一小口抿下去,赵东隽弯着腰,看着她猫似的一小口小口,呵呵笑起来,“女星吃东西是不是都这么端着拿着,喂猫似的?”
搁席沫平时,这时候就该回应着大说大笑,但她现在实在没力气,她仰靠着,头枕在椅背上,虚虚一笑,合着眼休息。
一杯水递在她唇边,“漱漱口。”
温水清泉一样流过喉管,席沫勉强睁开眼,赵东隽的硬朗的脸孔凑在她跟前,他握着水杯,把温水往她口里一点一点沁去,一脸担忧,“你确定你没事?确定不需要去医院?”
他大概从来没有伺候过人,往席沫口里的温水没有把握好方向,水流大了些,席沫现在虚弱,反应不来,一下呛住,咳咳两声,赵东隽立刻去扶席沫的头,“你不要乱动……”
他一扶住席沫的头,席沫呛得更狠了,她咳得脸红耳赤,出了一身的汗,气息也喘得不平,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紧闭的眼窝掉下,赵东隽慌了手脚,放下席沫的脑袋就去拿纸巾,“怎么哭了?是不是下得太快了?你们女星真是……”
他放下席沫的头就去拿纸,席沫的脑袋一下磕在皮椅上,闷闷地一响,赵东隽慌忙阻止,没够着,自己呲了下牙,把纸巾往席沫脸上眼睛上擦去,“对不起,对不起,撞疼了吧?我不是有意的,从来没有伺候过人……等你好了,你还回来。”
席沫出了一身汗,又吃了药,药效上来,人已经感觉轻松不少,听得他这句话,忍不住噗嗤一笑,“那你要记得啊,我气量小,一定要还回来的。”
她摸索去探眼睛上的纸巾,“我自己擦。”
她握着了纸巾,还握着几根温热的指头,席沫猛地一惊,迅速扯开纸巾,睁开眼-
她跟赵东隽面面相对,赵东隽俯身望着她,鼻尖上沁出微微的汗,一直硬朗的面孔也软化了,化成了初融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