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光看见你们在朋友圈发照片了，在下面留言也不回，敢情是玩得忘乎所以了啊。”
“哪有啊，小鱼，这一路上碰到的事情也不少。我记得之前去兰汇那次，还碰到一个聋哑人哥哥，带着他妹妹走失了，结果抢了涵情的手机去打电话！”
“还有这种事？都聋哑人了怎么打电话？”
“给他妹妹打啊，那小女孩也就十岁左右，能冷静和我们交流意见很不错了。主要是他们父母太粗心了，明知道孩子这样也不跟紧点。抢了手机，换别人没准打一顿然后送派出所了。”
“那是你吧？师姐肯定就不会，我说的对不对？”
“啊，什么？”薛涵情没想到她还会跟自己叫师姐，有点没反应过来，“那次啊，确实是······”
“吸取上次教训之后，这回我们就格外注意了。一路上感觉还是不错的，但兰汇镇守使府可千万不要去了，除了人什么都看不到。”陆明轩喝了口茶后说，“以后你和韶光要是去兰汇旅游，提前给你们排个雷。”
“行，我们会注意的······”
“啊，那个，怎么菜还不上来啊？”
苏韶光眼睛看着门口，站起身走出包间，表面上是去催促，可是刚一出门，马上拿出手机给林小鱼发信息，让她赶紧找个理由出来。两分钟之后，他们在饭店一楼的洗手间碰面。在镜子的反光下，两人的表情显得格外生动。
“你怎么拆我的台啊？明明我都一直在说汀兰的事，你主动帮他们转移话题，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要不说你不擅长这个呢，陆明轩那个意思你难道没听明白？真说急眼了，他们掉头走了怎么办？”林小鱼双手抱在胸前，扭过头去嗔怪道，“帮你稳住局势呢，还不识好人心。”
“说实话，我还真没在意陆明轩的意思，他只会听薛涵情的。到时候吃饭的时候，千万要看我的眼色，不该说的话别说！”
虽然这个问题解决了，但苏韶光对于接下来应该怎么说怎么做依然没有数。原本自己的计划制定得还算完整，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稍微有点变数，部署就全乱套了。他不知道再按照之前那样直来直去，会不会像林小鱼说的那样会谈崩，可要是继续跟汀兰毫不相关的话题，这顿饭自己就真成冤大头了。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再不回去容易引起怀疑。然而，就在这时，男厕所的门突然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影，毫无征兆地来了个对视，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张源？你怎么在这啊？”林小鱼惊呼道。
“你们两个？我没看错吧？”张源揉揉眼睛，“这种饭店你们也会来？”
“瞧你这话说的，这饭店我们怎么不会来了？你这是，请人吃饭，还是被人请啊？”苏韶光问道。
“你觉得我有那么大面子被人请吃饭吗？我是请别人，结果那家伙还放我鸽子了！”
“不会吧，你这也太惨了······”
她说到后面已经无法抑制住笑声，抿着嘴唇强行憋笑，身子都开始抖起来了。但苏韶光却转转眼珠，想出了一个新点子，询问张源道：
“那，你接下来还有别的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回家煮方便面去呗。我对自己还没有那么奢侈，况且这里消费水平也不低。”
“这样吧，你干脆跟我们一块来吧，正好省事了。”
“一块来？你们俩是特意来这改善伙食还是请客啊？”张源瞪大眼睛问道，“别忽悠我去吃剩饭。”
“怎么可能是剩饭，还没上菜呢！今天我和小鱼请客，点了不少菜呢。”
“请客那就算了吧，我不太喜欢跟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
“放心，这两人你绝对认识，先跟我们走吧。”
这个邀请让另外两个人都感到十分不理解。林小鱼闹不清楚他这次葫芦里又卖着什么药，但话说出来了没法拒绝，只好在一边用微笑掩盖尴尬。张源观察着他的表情，总觉得两人串通好了在坑自己。不过大家毕竟是熟人，加上自己确实有点饿，免费的饭局不蹭白不蹭。就这样，他们三人一起离开洗手间，到了饭局当中。
“两位，你们看看谁来了？”
张源万万没想到，他们请的客人居然是这两个人，不禁回头抱以恍然大悟的神情。之前有些冷清的包间随着老朋友的到来，瞬间变得热络起来，特别是薛涵情，整个人都变得开朗了不少。有这么一个中间人在，自己起码不会那么尴尬了，而且他跟自己关系很密切，关键时候没准能帮自己打个圆场。落座的同时，菜也开始上了。
“韶光，说实话，你是不是想给我和涵情一个惊喜，把张源给叫来了？”
“才不是呢，我们是偶然碰见的。正好他接下来也闲着，就给带过来了。”苏韶光刻意隐去了他被放鸽子的事情，说完之后还给他递了个眼神。
“那既然这样，要不多点几个菜？”林小鱼说着开始往门外瞟，寻找着服务员的身影。
“哎，不用了，不用了，今天韶光请客，我就是个蹭饭的，哪好意思再要菜啊。”
“别客气嘛，大家都是熟人，想要就要嘛。当年在汀兰的时候，咱们录完音之后不是经常一起吃夜宵，然后做游戏决定谁买单吗？”
林小鱼这句话让众人瞬间回忆起曾经的场景。那时候他们都没有很多钱，汀兰也处于上升的关键时期，需要持续输出高质量的作品来打开自己的一片天地，在圈里站稳脚跟。可是录音经常要录到午夜，出来之后难免会肚子饿，于是便会组团去吃宵夜。为了选出买单的人，他们会选择用一个空的饮料瓶平放在桌子中间，所有人围坐在一圈，转动瓶子，看瓶口朝向谁，谁就要买单。
“对，我记得有一个礼拜全都是苏韶光买单，最后小鱼急了，第八次专门祷告了一下，然后那天她就去买单了。”张源笑道。
“我猜，小鱼当时是心疼自己男朋友掏钱太多了吧？”陆明轩说，“那时候她可会精打细算了。”
“那当然，他花钱和我花钱，花的都是我们一块挣的钱，多了我肯定心疼啊。后来你们两个就开始轮流买单，除了师姐，她买单的次数真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当初还以为她作弊了呢。”
“我要是有这个本事，就不在这里待着了，直接去表演魔术，挣的钱不比在棚里费嗓子强啊？”
“说到这个，我还真想问问师姐，你当时是因为什么学的配音啊？”
苏韶光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喝茶的薛涵情差点被呛到，慌忙拿起筷子试图掩盖尴尬，但伸到一半突然感觉要是不回答问题自顾自吃东西，似乎很没有礼貌，于是连忙收回来，双手在裙子上来回摩擦，来擦去上面的汗水。
“我当初学配音，主要是因为一个执念。小时候我们家里穷，没什么精神娱乐，爸妈就带着我四处找那些放露天电影的地方，其中有很多译制片和动画片。当时我就好奇，那些外国人说的话我怎么都能听懂，后来才知道是配音配的。从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也能和他们那样说话，那该有多神气，所以我就学这个了。”
“原来如此，我也是第一次才知道你有这段经历。”陆明轩抓过她的手，眼神里满是宠溺，“所以你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成就，对吗？”
“成就不成就的就先不提了，那些都过去了。最近墨香音坊的势头太盛了，连配音班的学生都在想毕业之后直接去他那里，跟棚都懒得跟了。如果这种风气形成了，就没多少人愿意刻苦钻研业务能力了，都想着配个人气高的作品，然后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苏韶光没料到，话题竟然鬼使神差地回到了今天的主题上面，眼睛放出光来，连夹到半空中的菜都忘了放进嘴里。他把菜放到碟子里，连忙说道：
“所以说，咱们汀兰现在的使命就是把这个风气给他打下去！虽然对韩墨香这个人我不喜欢也不讨厌，但就事论事，出于维护整个配音圈的良性发展，我也必须站到他对立面上去。不然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本来张源只是来蹭饭的，感觉大家都是熟人也没什么拘谨，但聊着聊着，他就感觉这个饭局不对劲。虽然没有什么火药味，但在座的几个好像没一个是来吃饭的，都各怀心思。而且由于经常和客户开会，商量作品的最终版本，他能够听出来，有人在刻意把话题往一个方向去引。这个话题具体是什么，还说不好，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种时候，不要轻易参与进去。
“可是，韶光，韩墨香现在已经出手了，重金挖走了宁帅，对外还说是商业行为。我真好奇他把配音都当成什么了，完全就是用钱来量化。”林小鱼边说着边观察那两位的表情，“这么下去，说不定咱们当中也会有人经不住诱惑，跑去······”
“怎么可能！在座的几个人都是汀兰的骨干成员，就算不待在汀兰了，也绝对不会去其它团体的，我说的对吧？”
另外三个人这时候哪敢说不对，面对苏韶光略带威胁的话语，心里已经打起了鼓。怎么刚才还聊得好好的，转瞬之间就开始考验忠诚度了？这种感觉，和当年调查林小鱼有没有泄露资源那回差不多，只是桌上没有这些菜，也没有这么大的房间。
“韶光，这种事你何必这么生气呢？咱们这种级别的配音，都是可以单独成立工作室的，有哪家团体能容得下啊？墨香音坊这么搞，没准什么时候就自爆了，你完全可以等着躺赢。”陆明轩说。
“躺赢不是我的风格，积极进取才是王道。只可惜我和小鱼独木难支，身边没有得力的干将，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啊！”
“小鱼的那几个学生不是可以吗？”薛涵情说，“我听说他们最近工作邀约还挺多的。”
“他们还在起步阶段，只能说比较靠谱，没有动摇。一些小制作还可以，大场面的作品他们还是没什么机会能参与到。以前在汀兰，还可以参与一些项目，现在只能靠自己，和那些久经战阵的配音比，还是稍显不足。”
“所以，你是想找几个有资历有能力的配音，到汀兰来撑场面？”
“还是师姐懂我的意思，我就是这么想的！”苏韶光语气里已经可以听出抑制不住的兴奋感，一边搓着手一边说，“可惜合适的不好找，大多都投奔韩墨香去了。我和小鱼现在连学生都招不到，即便招到了，培养起来也要花几年的时候，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那，什么样的配音你觉得合适呢？”陆明轩已经感觉出有点不对劲，不停舔着嘴唇。
“本来像易小天那样的就挺好，可惜他自己都走了，这样的也找不到。要是江元这里没有的话，保不齐我和小鱼到外地是寻摸一下。”
“外地？配音聚集的城市不就是那几个嘛，而且基本都有团体，你去挖谁啊？”张源拿过纸巾擦擦嘴，趁人不注意打了个嗝，接着说道，“人家挖人都是真金白银，你们俩不会还用最初的空头支票吧？时代变了，两位，那套不管用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汀兰就这么下去吧？”苏韶光话锋一转，“除非······”
“除非我们回来，对吗？”
所有人循声望去，目光聚集到了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薛涵情。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有任何尴尬，也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没有必要再绕圈子。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最能节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