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河镇后,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打算先找一处客栈落脚。
温桦将手中的银子放到桌上:“掌柜的,麻烦要两间上好的客房。”
掌柜笑盈盈地接了过去:“诶诶,好。”
突然姬洹开口道:“要一间。”
温桦愣了愣,转过头去看他:“一间?”
姬洹挑了挑眉道:“怎么?不行?”
温桦悬在半空中的指尖微微一缩,淡淡道;“掌柜,麻烦改成一间。”
姬洹到了房间后,随意地扫了一眼屋内的陈设后,便拿了衣物去沐浴。
只剩温桦一个人在房中。
偌大的厢房中有种莫名的压抑感,他推开了房间的窗户向外瞧去。
客栈旁的街道上刚刚来时还有许多来来往往的行人马车,现在却空无一人,空气中似乎隐隐还有些血腥味传来。
他已经埋伏许久了。
从上次与姜国大战时,暗暗调开了三支队伍,以冒充战死沙场的士兵来混淆姬洹的视线。
温桦知道姬洹一向警惕又多疑,尤其是对他,多次暗暗试探后仍旧不信任于他。
这次明面上是只带他一人微服出访,实则却是为了试探他的忠诚度,恐怕早已对他心生猜忌。
不远处隐秘的竹林下传来的细微的刀剑争鸣的声响,温桦想起来上次离宫时,王公公一脸笑眯眯地低声在他耳旁说道:“惊珏离开京都了。”
惊珏身世迷离,行事无踪,位列姬国影卫之首。
为了确保此番行动无误,温桦从军中抽调的三支队伍无一不是他亲自挑选的精锐,如若惊珏在场尚且不知胜算,但是一旦惊珏不在姬洹身旁,仅剩区区几十个影卫又怎能匹敌?
温桦呼吸突然一窒,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缺失了一块。
杀姬洹,对,杀了他,只要他一死,必然朝廷大乱,他手上有一半的虎符,届时只要树民心,把姬洹被杀的真相掩盖,天下便可收归他的囊中。
“温将军?”身后突然有人唤他道。
姬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头发湿漉漉的,胸前氤氲开一片水雾,许是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连平时带着几分戾气的眼睛此时也湿漉漉的。他脸上还挂着几滴水珠,正往下掉着缓缓滑至唇角,姬洹像是浑不在意般轻轻舔掉,接着朝温桦笑了笑道;“我想起来一件事。”
温桦依旧像以往一样转头笑着看着他,声音却莫名有些艰难道;“陛下想起来什么事?”
“唔,朕想起来——”姬洹话音突然一顿,走到了床边朝他招了招道:“来这坐着说。”
温桦犹豫了会儿便顺从地走了过去。
“把剑放那儿。”姬洹指了指他手上拿着的剑。
“是。”
姬洹看着温桦在他身旁坐下便接着道;“朕想起来,朕曾听闻你的母亲是南疆国红姬坊的头牌,后来被人高价赎身带回府中,却又被始乱终弃,直到在南疆国覆灭后,四处流浪期间,遇到了温樾,两人互许终生,本来是一段圆满的佳话,但可惜——”
姬洹看着温桦没有什么变化的表情继续道:“有个在南疆国居住过的客人一眼就认出了你母亲,并且将当年那些事告诉了你的父亲,听说温樾大人当即大怒,即使你母亲当时还有孕在身,依旧毅然决然地把你母亲关在了后山的木屋里,终身不得踏出门一步。直到生下了你后,温樾才差人把你抱出来送去大夫人那抚养。听说在你还未成为大将军之前,温樾很是厌恶你,说什么妓女之子却生在世代将相之家——”
“陛下究竟是想问什么?”温桦淡淡的出声道。
“你不恨他吗?”
恨?
温桦突然笑了起来,对上姬洹的视线道:“原来陛下是因为这些事,一直以来对臣总有所顾忌,但臣不妨告诉陛下,臣从未恨过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