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路人北迁 纸绘神像
白离在房内着了清水洗面，江晗转至钦原的房前，试探着敲了敲门：“钦原殿下？”
“哗啦”一声，厢房的门就猛开了。若不是江晗反应灵敏，恐怕要被那阵风带得一个趔趄。而那拉着门框的赤红身影，可不就是穿戴完整，形容狂放的鬼族殿下。
“江兄！我卯时便醒了！生怕睡死了你们又走啦！鬼君说再往北有妖邪作乱，一起啊！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他声音过大，引得楼下小二听见什么鬼鬼妖妖的，皆是一脸惊恐地望了过来。钦原立即喝道：“看什么看！老子是要去斩妖除魔的啦！”店小二闷了头，赶紧做自己的活去了。
江晗扶了扶额头，语重心长地道：“殿下……您低调一点……”
钦原果然低调了，小声道：“昨夜，你有没有把小白扔纳戒里啊？”
“没……没有……”
“凡人还是需要睡觉休息哒。”
“他睡在我旁边……”
“嚯！江兄好定力！！！钦某佩服，佩服！”他面上还真是一脸钦佩，双手抱拳又问：“你就不馋的吗？”
江晗：“……”
“哥哥，你们在说什么？”白离此时也出了厢房，一派的天真无辜，疑惑问道。
江晗回头，见他整装完毕，整个人干净利落，清清爽爽，不由得心生几分喜爱，便道：“没什么……哈哈……说你秀色可餐罢了……”
——还真是秀色……可餐……字面意思。
钦原与江晗走在前，白离和小汪行在后。有扫洒大娘进了厢房，掌柜的也过来问道：“三位客官，这就走了？不多留宿几天吗？”
钦原没理他。掌柜的眼看这三位，似乎只有一个是好说话的，好心将几个热馒头塞进了白离手中：“客官您们拿着，斩妖除魔是吧，路上吃，路上吃……嘿嘿，欢迎再次光临——”
话音未落，江晗便听见那房间里打扫的大娘道：“见了鬼了！这花儿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枯了？叶儿都没活一片……”
钦原有些心虚：“……赔你就是了……”说完又拍了一片金箔，掌柜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江晗大骇——这鬼族，也太大方了吧……
此去便要爬第一座神山了，路途遥远。行至无人的地方，钦原嫌走路麻烦，腾了片小黑云。又见江晗和白离均是若有所思的望着他，心道这小鬼怕是没有多少法力，不能腾云吧。便坦坦荡荡地将小黑云变作了大黑云，招呼那二位和一小只也上来，往北飞去。
江晗站在这黑云上，不忘回头看白离，却见对方站得是稳稳当当，身形不乱，似乎早已熟悉在空中飞行。他心下有些疑惑，却不好在钦原面前多言。只好任由鬼族殿下驱使着黑云前行。
不多时，便翻过了一座雪山，前方有城，名曰阿禄城。
阿禄城地势开阔一些，建在两座神山间的盆地中央，四周都拦着巨石城墙。已至白天，南面的城门竟然是紧闭的。钦原见状，稍微从西面无人的地方饶了一下，三人这才到达北城门外。
虽然南边人迹罕至，北面却有三三两两的凡人出城。有的赶着牛车，有的背着行囊，皆是用布巾遮掩着口鼻。想来这座城市的疫情已经十分严重了。
江晗拦了一个赶着牛车的壮年男子问道：“大哥好，请问你们是要去哪里？”
那男子却后退了数步，似是不愿与他靠近：“爬神山，去北极！”
“是为了躲瘟疫吗？为何南边的城门关了？”
“五大神山诸神都不管用了，北极才有真神啊！”男子简短一句话，见江晗还要再问，便打断道，“三位还是掩了口鼻吧，真的很多人都感染瘟疫了。还能走的都走了，我也要快些赶路了。”说完不再管那三人，兀自赶着牛车，转头走了。
北极才有真神？江晗犹疑了。白离却道：“哥哥，我们去神庙看看吧。”
钦原满脸都是不屑：“哟呵，那些神仙就爱分个三六九等，还真真假假的。不如信鬼啦，我们就一个鬼神，如假包换！”
鬼界的生存法则和天界不同，所谓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历代鬼神登位，都需吞噬掉原先的鬼神。天神可以有许多个，但是鬼神永远只有一个，若是生了两个，那便化为一个。鬼神之位也没有承袭之说，凡间的宇泰国还是有不少鬼神信徒的，只塑一座像，拜一个神。
三人用纳戒中的衣衫做布巾，掩住了口鼻，白离试图给小汪也戴上，捣鼓一阵，小汪不满地嗷嗷叫，并没有成功。江晗想了想，只好将小汪关进了纳戒中。
阿禄城的街道上寒风潇泣，两旁的大院都是紧锁的，有的商铺虚开着。走近一看，屋内陈设寥寥，基本搬空了。地上飘忽着许多苍白的碎纸，偶有几片完整的，白离都一一捡了起来。
三人凑近一看，只见最上边那张纸片上，绘制着一座神像。
这神像粗略看去，好像和普通神像没什么不同，只是细节处透露着诡异——双足四臂，一双手翻花作结印手势，另一双手右边拿着三叉戟，左边捧着一团业火，肤色黝黑，头上还戴着一个断掉的头颅花环，长发飞散在两边，分不清是男相还是女相。不论是度厄星君还是江晗这种小君，神像的绘制可以简约，但必然要是慈眉善目。可这非男非女的像却戾气冲天，颇有妖邪之兆。让人看了反而心生恐惧，难以直视。
钦原倒是看了许久，鬼神像从不慈悲，而是苍白阴鸷，他没觉得怕，反而窝火道：“这特么又是哪尊神佛，不认识！”
江晗隐隐觉得这身姿有些像天宫的斗姆元君，却明显不是她悲悯众生的样子，只好说：“我也不认识。”
白离直言说：“天庭没有这尊神，西方也没有这尊佛。”
三人赶紧又翻了翻下面的纸片，歪七扭八的字眼写着些简单话语。粗俗直白，如同邪教。
——“雪山女神救苦救难，普渡众生。”
——“九十九座雪山高出天宫，世人心之所向。”
——“信女神，得永生！”
钦原撕扯了几张纸片，愤愤然：“哪有这样不要脸传教的。永生永生！凡人不死，就没有轮回，还要不要鬼活啦！我看酆都城招不到魂，一定是这神捣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