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长廊。
手术室的大门紧闭着，白幼宁站在门口来回走动，手心全是冷汗。
“只是伤了腿，不会有事的。”她低声安慰自己，眼睛全红了，又强忍着不愿意哭。
乔楚生面色苍白坐在椅子上，全身还在不停颤抖，他在克制烟的效果。
本来他现在应该去休息，去输液，但他想亲眼看到路垚平安无事之后，再松掉着口气。
“哥，路垚他会没事的，对不对？”白幼宁实在撑不住了，回身看向乔楚生。
乔楚生想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但是他笑不出来，克制着颤抖，伸手摸了摸白幼宁的脑袋：“不要自责，这不怪你。”
“你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是我坏了事。是我不中用，去晚了。要是我可以去早点，只需要早一点，路垚就不会被那个女人打伤。”
被乔楚生一安慰，白幼宁立马憋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唔唔……”白幼宁撞入乔楚生的怀抱，小声哭起来。
乔楚生没力气了，被她一撞，后脑勺直接磕墙上，发出沉重闷响。
他头一晕，其实感觉不到疼痛，就是感觉思维越来越迟钝，看东西也越来越模糊。
路垚手术结束的时候，乔楚生也同时晕了过去。
白幼宁一个人面对两个伤患，心下没了依靠。所幸白老大接到消息，过来看乔楚生的状况。
父女俩在病房里碰面，白幼宁赶忙把眼泪擦擦：“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楚生。”
“他在旁边。”白幼宁给他指了个方向。
白老大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停顿片刻：“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让人……”
“不用！”白幼宁打断他的话，“我自己可以照顾路垚。”
“你连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照顾伤患。”
“那也不要你假惺惺。”
白幼宁对端掉烟点有极强的执念，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的母亲就是死在枪杆子上。
所以在只是豆腐坊是烟点这事儿后，就主动提出要参与乔楚生和路垚的计划，还催着他俩赶紧去锦华楼搜查线索。
她在责怪自己的同时也在怨恨白老大。
“好，当我没说。”
白老大走到隔间，乔楚生睡得正沉，手上打着吊瓶。
白老大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脸色突变，但没有显露声色。
两人都昏迷着，白老大只来了一趟很快就离开，白幼宁伤心过度，趴在床边就睡了过去。
夜半，乔楚生先醒过来，他把针头随意一拔，从床上翻身下地，急切走到路垚的病床边。
论懊恼悔恨，乔楚生只会比白幼宁多不会少。
他就在路垚身边，却没有保护好他。
乔楚生绕开睡着了的白幼宁，站在离路垚最近的地方，满眼心疼看了许久。
他伸手，指尖刚碰到路垚的下巴，后者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
路垚嘴角往下一瘪：“乔楚生，我腿好痛。”
“对不起。”乔楚生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手掌托着路垚的半张脸，声音里满是悔恨，“是我没保护好你。”
“这算不算工伤？”路垚试图调节气氛。
乔楚生点点头：“算，不但算工伤，还应该有加倍赔偿。”
“赔偿没想好，先欠着。”路垚其实很怕痛，可他看乔楚生憔悴成这样，没敢继续喊痛，只好装成风轻云淡的模样。
乔楚生哭腔更重：“腿痛的话，我让人再给你打一针麻药。”
“不了，我睡着就没感觉了。”路垚往下瞄了一眼，“你让白幼宁也回去吧。”
“你现在需要有人守着。”乔楚生拒绝，又抬起头来，温柔地看着路垚，“我要回巡捕房一趟，你安心休息，外面全是我们自己人。”
“嗯。”
太痛了，路垚光是装作无所谓的模样就已经很难，早不想说话。
乔楚生拍拍他脑袋，起身往外走。
但离开病房后，他吩咐走廊上守着的人：“给我守住了，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
“是，四哥！”
这些人不是巡捕房的，而是曾经跟着乔楚生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个个江湖气息浓重，隔着老远就没人敢过来。
乔楚生回到巡捕房第一时间就让人把张雪丽绑到刑房，呈大字型绑在架子上。
张雪丽伤口没处理，皮肉往外翻着，脸色苍白满脸虚汗。
乔楚生一句话没说，用冷铁压进张雪丽身上的口子里，后者发出惨叫。
紧接着，乔楚生又用烧透了的铁烙压到张雪丽的左腿，对应路垚受伤的地方。
张雪丽疼得说不出话。
刘胜看乔楚生满是狠戾，感觉心里发怵，小声劝说：“探长，人快晕过去了，咱这样拷打问不出东西……”
“用水泼醒，不能让她晕。”
刘胜愣了：“这……这不是还得撬开她的嘴么，别给弄死了。”
“我让你做什么照做就是。”乔楚生把烫粘在张雪丽肉上的铁烙扯下来。
从当探长之后，乔楚生从来没有这样暴戾的时候，甚至很久没有搞过这套江湖上的手段。
还是对着一个女人。
刘胜不敢继续劝说，只能听从命令去打了一桶水来，生生把张雪丽泼醒。
张雪丽自知难逃一死，忽然回光返照一般狂笑：“你就这么在乎……在乎他？”
“可惜我那一槍没打到要害……真是可惜。”
乔楚生脸色难看至极，咬着后槽牙说：“你毁不了他。”
“无所谓了，我痛快啊！杀了我吧，乔楚生，你要是有种就杀了我！”张雪丽已经癫狂了。
到底对方是个女人，乔楚生下不了手，只把这个烂摊子留给手底下的人，自己则气愤地走出刑房。
连路垚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用？
乔楚生陷入死循环，这句话反复凌迟他，如同一把秋叶刀把他的皮肉一点点片下来。
“长官！”萨利姆惊慌地跑到他面前，“有线索了，货全都藏在锦华楼后院枯水井里！”
乔楚生咬牙站起来：“一把火烧了。”
“是！”
萨利姆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又回身对着乔楚生：“长官，冯爷那边早的时候又派人来催了，说是要快点，要不然他的生意也不会继续跟青龙帮合作。”
“知道了。你去把货全烧了，别的事不用管。”
路垚不在，有很多线索乔楚生根本不知道，就把锦华楼的人全带来审问一遍，最后又把华瑞带来拷问。
这一折腾就是一整晚。
只不过一晚上，乔楚生就冒出一圈胡茬，头发乱糟糟的，如同鸟窝。
“探长，要不您去歇一口气吧，这个查法十个人也受不住啊。”有人劝说。
“几点了？”乔楚生闭着眼揉了揉眉心。
“七点。”
“去医院看看。”
乔楚生打包了一堆早点，来到医院，门口守着的人想喊他，也都被他打手势拦下，不想吵到里面的人。
“路……”
“路垚你够了啊，受伤了还不好好吃饭！”白幼宁的声音清晰响亮。
随后，路垚的声音也传出来：“你做的这什么东西，能吃的下去么，别给我毒死了。”
白幼宁气得不行，又不能真对伤者动手，一激动竟然哭了起来。
路垚一看玩脱了，愣了两秒，赶忙凑上去给人擦眼泪，手边没个趁手的工具，干脆就用手指。
乔楚生从门隙开的缝刚好看到路垚半坐在病床上，着急忙慌给白幼宁擦眼泪，嘴里絮絮叨叨说着道歉的话。
白幼宁哭得收不住，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跟撒娇似的。
乔楚生眼神黯淡下来，回身把打包的早点递给守门的人：“兄弟们分了吧。”
说着，他转身往外走，谁知道忽然头晕，身形一晃，猛地往下倒。
他反应极快，一下单膝跪地，勉强稳住。
“四哥！”
乔楚生捂着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想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