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垚又审了几句,赵松胆小如鼠,把能说的全说了,路垚趁他答得顺嘴,又绕到上线的问题,赵松像是猛地从梦里惊醒似的。
擦着冷汗对路垚说:“其余的我都坦白,但是这件事儿我真的不能说,说了会很惨。”
本来前面聊着聊着路遥还挺看好他的,所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赵松态度如此良好,路垚都有一些动摇了,谁知道遇到这事儿赵松又守口如瓶。
“你以为你不说就不惨了吗?”乔楚生给旁边的人使眼色,“把人给我带下去,好好伺候。”
“等等。”
路垚拦住他们:“乔探长是打算动用私刑。”
乔楚生挑眉:“这不算私刑,按程序拷问罢了。”
“那如果我不赞同呢?”路垚对上他的视线,两人僵持片刻。
最终乔楚生先转移开视线:“好,都听你的,今天就放他一马。”
路垚不喜欢严刑拷打,更不喜欢血腥场面,他觉得自己是个文明人,学的也都是文明的知识,如果在巡捕房用的还是外面那严刑拷打的手段,那跟乔楚生之前混黑帮有什么区别?
身居其位,就要做相得益彰的事。
刘胜把赵松带下去,要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回头看了乔楚生一眼,确认乔楚生给出的眼神信号。
路垚不喜欢他动粗,乔楚生可以不亲自动手,但是也不会放过赵松。
刘胜把人一带走,就送去了刑房。
审讯室里,路垚从乔楚生指尖扫过一眼:“什么时候换槍了?”
“还是你眼神好,一眼就看出来。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路垚点头:“乔楚生,你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就不能带上你的脑子吗?我问问题的时候,我们俩同时在这儿查案,也是两个同时查的,你怎么感觉像是什么都没有串联起来。”
“这不是有我们路大顾问坐镇嘛,别生气,你要不乐意说,咱们就现在出发,去锦华楼。”
路垚没好气地站起来:“我看你就是一心惦记着想去锦华楼听曲儿,办案都心不在焉的。”
“啧,不是你说的吗?去锦华楼也是查案的一环。”
路垚成功被哽住,扭头就往外走。
乔楚生摸摸鼻子:这祖宗又怎么了?
他看得出来路垚在生气,可是又觉得这份气好像不单单是针对自己。
猜不透,索性不再猜。
乔楚生按照约定,带路垚去锦华楼,晚场正好开始,观众的热情全归于舞台上的表演,两个人的进入并没有引起太大注意。
张雪丽穿着一身旗袍,肩膀上搭着蕾丝披肩,扭着屁股到乔楚生身边:“四爷,您怎么现在才来呀,我给您备了上好的包厢,您跟我来。”
“这么说,张老板一直盼着我来了?”
“那是自然,哎哟四爷咱们可都别废话了,上去坐坐,要不然该错过最精彩的部分了。”
张雪丽亲昵地扒拉着乔楚生的胳膊,把人带着往二楼走,完全忽视身边还有个路垚。
“不是……我……”路垚指着自己,没有插话的余地,看乔楚生得心应手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不主动招待他,他自己跟上起就是!
路垚气鼓鼓跟上,大步走到二楼包厢,赶在张雪丽关门之前进去。
“张老板好情致,手底下员工出事儿了还有心情跟人勾勾搭搭。”路垚没注意到自己语气有多酸。
张雪丽想起一直没有秋水的消息,心里咯噔一声,从乔楚生身上挪开些,但还是坐着没起来。
“乔四爷,这话的意思是,秋水出事儿了?”
路垚把门关上:“你把人送出去,就不管人死活?人走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这人还挺可怜。”
虽说秋水是死在外边,但好歹也是锦华楼的人,张雪丽一时间有些不自在:“秋水真死了?”
乔楚生点头。
屋子里短暂安静几秒,张雪丽突然站起来说:“我的人昨儿送出去还好好的,今儿告诉我人没了?老娘好容易培养一个小角儿,你们必须赔!”
一改刚才的柔情似水,化身母老虎。
路垚吓得往后躲,靠在门板上:“诶诶诶,你讲点道理啊,人又不是我们弄没的,要赔你找凶手赔去!”
向来只有他讹别人钱,没有别人能讹他的时候。
“凶手是谁?”
“我们来这,就是来找你问话。”乔楚生主动开口,“冯爷那边要求封锁消息,但死了人的事儿瞒不了多久,趁着事情传开之前,我们要给冯爷一个交代。”
“昨晚秋水就是去给冯爷接风洗尘啊,去的时候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张雪丽带着点哭腔,略有些做作地擦了两下并不存在的眼泪。
这年头,人命不值钱,她也没多少真情实感,就是心疼自己还没拿回来的银子,心疼的不是秋水这个人,而是楼里少了个能干的小角儿。
唉,还得花钱找新人。
想到这里,张雪丽“哭”得更大声了。
路垚受不住这魔音绕耳,捂着耳朵说:“打住打住,先别嚎,我现在需要问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或许我可以帮你跟冯爷讨笔钱。”
“你问就是,我什么都说。”张雪丽收起哭势。
“昨晚你们什么时候把华瑞赶走的?”
张雪丽想了想:“具体时间没注意,不过我记得那会儿楼里已经唱到晚场第二曲了。华瑞一直想闹事,我气不过,就把他赶了出去,之后他在街上也闹了一阵,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他当时是不是力气比平时大,说话颠三倒四?”
张雪丽想起差点被华瑞打的那巴掌,连忙点头:“对对对,跟喝大了似的,净说胡话!”
那是抽了烟。
路垚点点头,示意张雪丽先出去。
“这就问完了?”张雪丽问。
路垚回头假笑:“你要还想回答,我让乔探长送你去巡捕房怎么样?”
“不了不了,我底下还有那么多客人呢,先走了,二位慢聊。”
张雪丽一走,包厢里就剩下路垚跟乔楚生两人。
“嘭”的一声,包厢门被关上。
没人搭理这声响。
路垚坐到乔楚生右手边:“锦华楼晚场一般七点开始,一个小曲儿长度在十到十五分钟时间,唱到第二曲,也就是说华瑞被赶出去再怎么也不到八点。但是赵松说,他是晚上十一点半左右才到豆腐坊。中间这段时间,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你怀疑他中途去酒店杀了秋水?这这完全没有理由,秋水和华瑞是同门师兄弟,刚才张老板也说了,整个锦华楼,就只有华瑞跟秋水关系好,别的人都不爱搭理秋水,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为了财。”
路垚看乔楚生有些错愕,立即露出小狐狸笑容,语气里多了几分炫耀:“没想到吧,华瑞提起秋水的时候态度很不屑,说明他一直都没有尊重过秋水,但他同时又对秋水很好。原因很简单,他缺钱,他需要秋水给他钱!”
乔楚生站起来:“你已经确定华瑞就是凶手,为什么不早说,我们现在就回巡捕房。”
路垚抓住他的手腕:“别着急嘛,花了钱当然要把曲子听完,以前怎么没觉得小曲儿这么好听。”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路垚朝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看下面,那角儿挺好看的。”
顺着路垚的示意,乔楚生扭头往一楼舞台看去,在他眼里这没什么特殊的,台上有人在唱京韵大鼓,小角儿瘦削的身形被长衫衬托得更为单薄,举手投足间韵味十足。
可惜,乔楚生自认是个粗人,着实欣赏不来。
他有些不耐烦地说:“路垚,我看你是存心气我。”
“啧,怎么,听我夸别人好看,你吃醋啦?”路垚笑得一脸狡黠,要真有尾巴的话,此时应该正得意地在身后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