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五方肆的窗子里头,煮着半壶清茶。
帝君就一身红衣,手里拿了把折扇,这会子倒是从床上下来了,可是又软踏踏的躺在美人榻上。
半闭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扇风,我从外头的院子里剪了两只鲜花,这边把头上的斗笠摘下。
帝君在我拨动珠帘的时候,睁了睁眼,也没说话,如同一条半死不活的咸鱼。
我也不晓得他这是什么情况,本来想着是不是在冰川下待了许久,突然回了三界,怕是有些不适应。
这也几天过去了,他依旧懒散都如同没有骨头。
我把手里的鲜花随意的插在桌子旁边的花瓶里,青玉的茶盏里有放凉的茶水,这个温度刚刚好。
我就端着茶盏朝他走过去,帝君或许被惊醒,他半睁开眼睛,在我蹲在前头的时候,这才自然的把我搭在我的头上,然后揉了揉我的头发。
“怎么回事。”
我将手里的茶水递过去,他就着我的手喝了几口,就摇头说没事,或许平日里我还信,可是这人的情况当真不对,我就固执的看着他。
也不说话,等着这人自己坦白,我的眼神着实热切,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然后把手移在我的眉眼上,嘴里还带着笑。
“莫要这样看我,我怕忍不住亲你。”
他这人转移话题的本事着实有些笨拙,不过我也没有移开他的手,左右嘴角抿的紧紧的,他像是被我打败,然后轻轻叹气。
我就觉着眼前一亮,他本来搭在我眼睛上的手掌,现下两只手臂摊开,仿佛在等着我投怀送抱。
对于这种好事,我向来是绝不放过,是以这会子也不管自己洗身刚从院子里回来,是不是沾染了灰尘。
就跟只猫咪一样,紧紧的扒着他的肩膀,因为离的近,帝君说话的时候,呼吸会打在我脸上,痒痒的,特别舒服。
“还记得五方肆里的那颗生命珠吗。”
焦尾从凤凰族里挖出来的盒子,里头的珠子帝君说是他的。
当初大荒山里,天地规则以自身的威压,势必要将朝清帝君陨落。
彼时这人心里挂念三界六域,可也不能坐以待毙,他就将自己无上的灵力和生命分为两半,一个珠子送往神界,以此欺骗天地规则,说是自己甘愿英勇就义。
而另一个珠子,他就藏在自己往日里雕刻出来的盒子里,这盒子的去向,以帝君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
他说自己还会有回来的那一天,或许就是在赌第二颗珠子的作用。
我不晓得这东西如何落在凤凰族里的梧桐树下,帝君说他也不知道,好在焦尾因为好奇,将这东西送来五方肆。
早先我便说过,茶茶的身子是由怨气组成的,可鬼界里的一切,到底推翻了我的许多猜测。
茶茶是十八层地狱里的凶兽,它不过是被帝君的魂魄,以压倒性的强制,活生生的逼成了一个心无杂念的宠物。
如果说没有第二颗珠子的出现,或许在我收集完所有的生命,茶茶依旧会被打破,然后在生命力里,重新塑造出一个人形。
它会走向另外一条路,一条虽然不是很光明,但是足够让三界接受的道路。
盒子初初打开,茶茶便露出了不自在,那时候我知道,可是没多想,纵然后来它和珠子一起消失,我也是相信它的。
茶茶同我生活了一千年,在我的印象里,这只肥猫或许没有多大的作用,可是陪伴我的时间太久了,是以我总是把它当成自己人。
可是帝君同我说,茶茶骨子里还是那只凶兽。
它能被关在十八层地狱,往日里不晓得做下了多少的祸事,往日里有帝君的魂魄压制还好,可是它将另外一颗珠子偷偷的带出了五方肆。
茶茶的目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帝君就摇头,他被封印在茶茶骨子里的魂魄,通过珠子的牵引,这才慢慢清醒。
可是这人的一半灵力,都消散在那场天雷里,他同我说自己身子骨柔弱,我那会子还觉着这人是在同我开玩笑。
可是现下帝君就把玩着我的一缕头发,然后语气轻松,“话说,平日里看你高高瘦瘦的,没想到抱起来还挺有分量。”
“要不是我意志坚定,并且坚决以道德底线要求自己,就以你这和体重,可能会永远留在冰川下头。”
诚然我心里晓得这人是把我抱出大荒山,但是对于一个姑娘家,竟然赤果果的说出你太胖了。
帝君还是帝君,活该独守空房。
我就啊呜一声,直接咬他胳膊上,这人也不嫌疼,嘴里说着身子骨柔弱,等我要从他怀里出去的时候,行动上倒是不愿意了。
“再抱一会。”
语气着实卑微,音某人以关爱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借口,也属实让他多抱了一会。
而帝君也是这时候,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语气闷闷的,“那只凶兽同我的魂魄分开,日后不晓得会化成什么模样,你小心些,别被它骗了。”
我总是觉着茶茶不会骗我。
可是如同帝君说的,这三界六域这么大,我能去哪里找它。
只是五方肆到底不会跑,等着茶茶想回来的时候,我会一直在。
没了一只上下跳跃的猫咪,五方肆里多了位摇着折扇的老板,他总是有气无力,可眉眼生的着实惊艳。
我任劳任怨的收取茶叶和葵花籽,遇着哪方花树结果,还得去收拢花种。
也是这个时候,总会想起茶茶,希望有它在,这些工作哪里能轮的到我,可是每每帝君过来同我帮忙,我又不忍心使唤他。
可见有一个超级喜欢的男人,有多么不划算,我贪图他的美色,他贪图我的美人榻。
见天的睡在榻上,也不起来,我现在严重怀疑,他就是为了我的茶馆,觊觎我的财产。
而彼时帝君就笑,他把脚搭在前头的小凳子上,然后晒着阳光,苍白如玉的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
“除了夫人美色,这世间万物,朝某无一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