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黑炭摇了摇头，“不能这么武断，还有第二件事，我在怡翠阁的后门的那条长街上，发现了有一处墙灰被剐蹭的痕迹，上面还有暗色的痕迹，很有可能就是血迹，按照剐蹭的范围和高度，我猜测，有人在那里扼住王员外的咽喉，将其制服。”
林黑炭回想墙灰的位置，王员外身高八尺，那处痕迹的高度与王员外的后背的高度正好能对上。
“王员外不算矮，虽然身体瘦弱，但要想将其制服也不容易，也就是说……那凶手，必定是个男人！”王二胖恍然大悟，激动地说道。
林黑炭摇了摇头，“凶手未必就是一个人。也就是说，小桃之所以没有消失，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和那日约她相见的客人被喝醉酒的王员外撞破了什么秘密，杀人灭口也未可知。此外，如果凶手是一男一女的话，那些商女和嫖客的证词，也就不见得可信了。”
王二胖有些灰心丧气地垂下了头，叹了口气，“这么一说，我那本记录岂不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不就相当于没有线索了吗？”
林黑炭用纤长的手指磨蹭着下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她继续问道：“对了，之前让你调的卷宗，可有发现？”
“没有，那些失踪人口与那些尸体的情况全都不符。”王二胖哭丧着脸，头垂的更低了。
林黑炭轻蹙峨眉，为何发现了那么多具尸体，却没人上报人口失踪呢？
林黑炭的脑子里像是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二胖说的不错，这些线索起不到什么关键性的作用。
不过，眼下也只能先从这些商女和嫖客入手了，林黑炭拿起王二胖记录的簿子，一页一页翻看起来。
“不行，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反正这事定和怡翠阁脱不了干系，我去那里蹲守，说不定能够找到什么线索。”王二胖说完，拿起刀便走了出去。
“哎？跑得倒是挺快…”林黑炭见王二胖急急离去，也并未阻拦，眼下也只能是抓住所有的可能，想办法收集更多的线索了。
………………
昨夜刚下完雨，今早便已经放晴，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可林黑炭的心，却并未放晴。那些枉死的人的尸骨，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令她辗转难眠，今天早上起来只觉得头昏脑涨，腰酸背痛。
昨日查了一整天，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林黑炭的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喘不过气来，整个人怏怏不乐。
林黑炭一边思考着案情，一边缓慢踱着步子往衙门走，却没想到，刚到衙门，便收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黑炭，你来了，有好消息！”王二胖神采奕奕的看着林黑炭，咧嘴一笑。
“什么好消息，快说！”林黑炭见王二胖虽然眼下乌黑，满脸疲惫，却掩不住眉眼间的喜色，看样子不似作假，精神也为之一振。
“昨晚我蹲守在怡翠阁后门，大约子时左右，怡翠阁的老鸨便带着两个护院鬼鬼祟祟地从后门出来了，还拖着一个大麻袋，当场被我抓获，你猜怎么着！”王二胖舔了舔嘴唇，神情兴奋的说道，“那麻袋里装着的，是一个死人！”
“什么？该不会是小桃……”林黑炭脸色微变，神情变得复杂起来，说高兴吧，毕竟是一条生命的逝去，可若是说不高兴吧，案情又有了转机。
“怡翠阁的人都已经带过来了，就在大牢里，尸体放在义庄，你去看看吧，我在这里守了一夜，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去后边休息一会儿，待会有什么进展，记得告诉我一声。”王二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放松下来之后，疲惫感便如潮水一般涌来。
林黑炭点了点头，刚要起身，便见到夜弦身着一身黑衣，步履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显然是刚从外边回来。
“呦，这不是夜大捕头吗？这是……一夜未眠？可真是辛苦，却不知，是否做得都是无用功呢？”林黑炭轻笑一声，促狭道。
夜弦冷哼一声，抬眼看向林黑炭，讽刺道：“确实不如林捕头有闲情雅致，出了这么多人命，还能在此喝茶小憩，林捕头牙尖嘴利，在下佩服，只不过，有这耍嘴皮子的功夫，不如将心思放在案情上，在下还有事，恕不奉陪。”夜弦说完，便拂袖离去。
面对夜弦的冷言冷语，林黑炭倒也不恼，只看着夜弦的背影弯起唇角。孰是孰非，答案很快便要揭晓了。
林黑炭起身来到暂时关押着犯人的大牢里，果然，怡翠阁的老鸨和两个男子都被关在里面。
“捕爷，捕爷，冤枉啊！”老鸨本来颓然坐在地牢角落的茅草上，听见脚步声，便“噌”地站起身来，两手抓着栏杆大声喊冤。
“你可是怡翠阁的老鸨？为何喊冤？”林黑炭不慌不忙地找个板凳坐下，一双锐利的眸子扫向老鸨，冷声问道。
“青天大老爷，是老身不假，可是，我是冤枉的啊！昨夜王捕快看到的那具死尸，她是病死的呀！”老鸨哭天抹泪地哭嚎着。
“什么？此话当真？那人不是小桃？”林黑炭柳眉蹙起，脸色一变。
“那是我怡翠阁的婢女小翠，这几日得了急症，怡翠阁的许多人都可以作证，老身不敢欺瞒捕爷，还请捕爷明察呀！”老鸨抹了把眼泪说道。
“既然是病死的，好好安葬了便可，你又为何鬼鬼祟祟半夜将尸体抬出去？”林黑炭露出怀疑之色。
老鸨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眼神闪烁，“如今已经王员外刚死，小桃失踪，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死了一个人，老身这不是害怕捕爷误会吗……”
林黑炭未置可否，只对身旁的捕快低声吩咐了什么，而后面对众人说道：“是与不是，等到大夫来了便可知晓了。”
虽然林黑炭也略通岐黄之术，但到底比不过专业的大夫，此案事关重大，林黑炭不敢妄下定论。
很快，一个身着白色长衫，须发皆白的老者便跟着捕快回来了，见到林黑炭，便忍不住抱怨道：“林捕快，我虽是大夫，但也只是为活人看病，您却几次三番请我来给死人‘看病’，这是何道理？”
林黑炭见李大夫臭着一张脸，拱了拱手，赔笑道：“李大夫宅心仁厚，给死人‘看诊’，也是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有劳大夫，等到检验完之后，我定将卿酒斋的女儿红奉上。”
“那还等什么，死者为大，快走吧。”林大夫闻言露出一抹狡黠之色，捋了捋胡子，“小五，前面带路。”
看着李大夫的背影，林黑炭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众人皆道李大夫医术高明，德高望重。殊不知他虽然已年过花甲，却是个老顽童，平日里最喜欢喝卿酒斋自制的佳酿，却奈何囊中羞涩，整日在林黑炭这里骗酒喝。
………………
“尸体上并无外伤，也没有窒息而死或中毒而死的迹象，且死者口唇青紫，瞳孔散大，面色狰狞紧张，错不了，死者的确是病死的，应该是患有心悸猝死。”李大夫刚验完尸体，一边洗手一边说道。
林黑炭微微颔首查看了一下尸体的遗容，果然与李大夫所描述的一样，又一阵失落感涌上心头，这么一来，线索，就又断了。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便先走了，别忘了我的女儿红。”李大夫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一番。
“李大夫慢走。”林黑炭将李大夫送到衙门门口，又陷入了深思。
………………
“黑炭，怎么样了？”刚睡醒的王二胖从后堂走过来，伸了个懒腰。
林黑炭正拿着怡翠阁众人的不在场证明看得认真，头也没抬，“不太好，那人，是病死的。”
“什么？哎，白忙活了。”王二胖有些失望，脸一下就拉了下来，颓然瘫坐在椅子上。
顿了顿，王二胖又忍不住感叹道：“要说这些花楼女子，也着实可怜，活着的时候供人玩乐，死了之后，草席一裹，便潦草葬了，死了都没人知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林黑炭猛地放下手里的名册，眼睛凝视着王二胖，一脸严肃。
“我……我说什么了？”王二胖一头雾水的挠了挠头，不解地看向林黑炭。
“你刚才说的话，我没有听清，你再重复一遍，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林黑炭抓住王二胖的肩膀，凝眉正色道。
王二胖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说道：“我说，‘那些商女可怜，活着的时候供人取乐，死了之后，草席一裹，便潦草葬了，说不定死了家里人都不知道。’”
“对，就这这样！我终于明白了！”有什么在脑中连成一条线，林黑炭灵光一现，一个谜题便解开了，有些激动地说道。
“你明白什么了？”王二胖迷茫地看着林黑炭。
“你还记得那些无人认领的白骨和腐尸吗？我们之所以找不到相关的卷宗，很有可能是因为她们身份低微，没人在意她们的死活！再联想到小桃和今日发现的小翠的尸体，说不定，那些尸体，都是怡翠阁的商女！”林黑炭难掩激动，情绪激昂地说道。
“对！黑炭你真是聪明绝顶啊！”王二胖激动的睡意全无，猛地站起身来，却不小心磕在桌腿上。
“哎呦，我的腿！”王二胖抱着腿跳来跳去，哀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