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她去了济世馆取药。街道上人头攒动,显然是为即将迎来的佳节做准备。
只是,还是没人提馆主,他还在云游么?
白脸小生一如既往地在门口接待、算账,见到穆姑娘的神色,目光中再次染上惊喜。
“穆姑娘!”
穆槐瞳色微深,点了点头。
济世馆的热闹一如既往,她才刚进门,便有人惊喜的声音传来:“穆姑娘来啦!”
按理说县令的事情也过去了,怎还会掀起这样大的风波?
诗云面露疑惑,但身旁的小姐却没把这情绪展露。
“恭喜。”
迎面而来的老者,穿着比之前体面得多,也不像是有病色的模样,俨然已经大好。
花盈的父亲花朝,仅这几月,便成为了小有名声的医官。就算有本事,在人才辈出的济世馆出头也不容易,看来他是非常珍重这个机会。
她来医馆一整日,不仅是抓药,还有研习医术,打探情报的目的,若遇见需要救助者,能救则救。
毕竟,她从不认为,自己的本事能完胜那些德高望重的郎中。
但大多数人,似乎将她当成了专门云游出诊的医女,还说成了容颜倾城的善良女子。
花朝是个性子稳重的老者,不喜好总提及他人,定有古怪。
是百姓的以讹传讹,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一名男子在旁边站了半天,穆槐下意识问道:“你做什么,抓药还是看病?”
“不。”男子走近前来,摇了摇头,目光有些许迷离,“我就想看穆姑娘什么容貌。”
声音不大,仅两人能听见。
真是离谱。居然有人不为治病,不为抓药,挑着日子来到济世馆,只是为了看这自己一眼?
这夸张得过头了。
目光谨慎地在女子身上扫过,他不算猥琐大胆的人,看一眼就满足了。
穆槐眸光一紧,将疑窦藏在心底,迅速环视起周围的人来。先前没太注意,现在才回过神来。
为此而来的显然不止一个。现下看见的,有七八人,或许更多。
都会看个无关痛痒的小病,或随便抓点药。然后,站在这里不走。
共同特点是,眼神都时不时往自己这瞥呢。穆姑娘果然漂亮,相貌是从未见过的好,看病时的姿态,完胜那些不解风情的老头。都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她是行医者,心地一定清高纯善,张口就评价相貌,轻慢随意,和评价青楼女子有何区别?
穆槐被这目光看着,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她毫无预兆地开口,使得周围的人都是一愣。
“若只为你们那点理由,就占了旁人的道。”穆槐视线微移,声如碎玉。
“便是对医馆的折辱,此处不是来看花瓶的,若那人妨碍了医馆秩序,以后将再不前来济世馆。”
不全是威胁之语,能研习探情报的去处多得是,这的确是好,但何必拘泥?
这番话说得凌厉,连偷瞧的人,都怔住。又见那女子,本应弱柳扶风,但半分弱气也无。
语义也极具针对性,单纯为抓药看病来的人,根本不知这穆姑娘在说什么。什么是花瓶?又谁扰乱医馆秩序了?
但被说中的那些人,纷纷是心中一颤。
听信传言,专程前来,本就因只看容貌昧着良心,心怀愧疚,被这么一说,更是心悦诚服。
如果真是为穆姑娘好,那便恪守准则,以后不用再来了吧。
不到一刻钟,人便莫名其妙地少了些许。旁人瞧着还不解呢。
穆槐轻舒了口气,这的百姓还是能讲通道理的。
此时,偏有不讲理的伙计嘟囔道:“刚才发生什么了?我只知你说了奇怪的话,人变少了,这可对医馆不利。”
穆槐冷眼相向:“知道得少,就莫乱说话。”
目光短浅。既然传出了过盛的谣言,那传谣者的目的便不为而知。这或许会为医馆带来短时的利益,但在同类人眼中看来,经营百年的济世馆竟靠女子揽客,真是贻笑大方,说不定还有更难听的话出来。
口碑下降,群众看的不可能只是相貌,接下来会怎样?
这绝非机遇,带来的只会是风险。
果然,不出多时,稍冷清些的馆内又热闹了起来。
花朝与她的配合竟颇为默契,他配药方时,顺口说道。
“姑娘小心着些,近日京城似乎传开了奇怪的病。”
“怪病?”她边取药边回答,前世她没听说过这种事,难道是这个世界线的变数么?
花朝点头,轻抚胡须:“是,发病者会全身发红,胡话不止,最终呼吸乏力。而且,一旦此病流行,都代表着灾厄前兆,属于天意,不可轻易阻止。”
意思是,见到病患只能远离不能医治,不然就是对上苍的亵渎?太可笑了,但这可笑的话,偏生就是事实。那些病人,也真是可怜。
穆槐笑道:“那先生,你信那天命么?”
花朝不应,但态度已经证明了他的不以为然。虽说如此,所有医馆接见到此病患者时,都只能隔开而非治疗,那是圣意。
这济世馆作为百年医馆,能打探到这些,也不足为奇。
越害怕,越不容易解决。
穆槐轻叹口气,这种灾祸,也不是凭一己之力能救的。
说话间,先前被治好的一名病人,热切地塞了她几个月饼。穆槐推辞几番不过,只得接受。
嗯,有人说自己送的饼是蜜饯馅的,一向喜欢,若是加些槐花就更好了。
好在,今日没有来类似症状的病人。
今日一番下来,也十分乏累。好在最近休息尚可,不会发生上回那样晕倒的丢人事了。
冷清时,她终于有空品了空茶,与待在门口的白脸小生闲谈起来。
穆槐莞尔:“上回我过来,你便说馆主回来了,但现在,还是不见人影。”
小生闻言,同样大惑不解:“本来是说那日回来的。可现下还没信儿,真奇怪。或许是要再修行一段日子?”
说罢又是一副心下了然的架势:“馆主悬壶济世,行踪不定,性子怪些,也是正常的!”
还修行,是把自己当神仙还是和尚。穆槐腹诽。
“久久未归,确实离奇。还有这么大一个医馆等着他呢。”穆槐嗓音泠然,面目清冷。
“但,若那馆主从未离去,这矛盾,也能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