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愕然一瞬，目光如常：“穆姑娘，你说什么呢？馆主曾确切说过要去云游。再说，若根本不曾出门，怎能不被留意呢？”
穆槐轻呼口气，如水的眸光缓缓定在对方身上。
“乔装打扮在人群中，馆主应感到很有趣吧？”
话语声音不大，唯有二人能听见。
他还作势环视了下四周，仿佛在确信说的是自己。干笑两声：“姑娘说我是馆主？真有意思……从何判断的？”
表面否定，实则求证。
在馆内，除了那日县令闹事，其余人都是有条不紊，并未因主子离开，而显出慌乱之色。“馆主出门”的事，唯有小生一人与自己说，其他人反倒无人提。
小生笑道：“馆主习惯如此，馆内自然不受什么影响。”
穆槐阖眸片刻，娓娓道来。
“这段时日，您虽一直在算账，但小生这种差事，从不只做一项要职，其他事上出了纰漏，也会被使唤帮忙，可唯有你一直不挪步子。繁忙时亦如此，应是无人敢吩咐吧。”
“他们表面的态度不甚特殊，却从不疾言厉色，断不似普通小生。”
确实是异态，但要凭此断定，证据也不够。
男子的神色变了几分，想听她接下来会如何解释。
“方才我遏制流言时，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你这头来。若非馆主授意，那荒唐谣言，也无法传得太盛吧。”
那眼神已经非常隐晦，但还是被捕捉到了。
见再装不下去，白脸小生终于收了一直在拨弄的算盘，饶有兴味地审视着眼前的女子。
“果真不同常人，也没负了本馆主对你的期望。”
原先拘谨的神色隐匿得无影无踪，不如说，那性子才是装出来的。
现下人少，小生以只有穆槐能看得清的角度，他用手清拨颈后。
饶是已有心理准备，穆槐还是难掩惊色。
方才被取下的，竟是一层类似皮的物件，与人脸相差无异。若不刻意去摸，根本寻不出异样。
真是闻所未闻的奇术。虽未完全展露，但她已明了对方用了什么手段。
易容之术，前世一直不认为这是真的。
这个动作只持续一瞬，很快就被收回去了。
“怎样，这样厉害，是不是大开了眼界？”他道，“凡是奇诡而不合常理的，都是邪门异术。姑娘可别想着学。”
许多典籍上也这样写，说学了不该学的，会折寿云云。
本来挺惊讶的，但经他这般自傲的口吻一说，好奇之心瞬间没了一半。
穆槐收起自己杂乱的思绪：“您的兴趣还真是与众不同。”
男子不以为意，以馆主的角度管理，和作为一个伙计平视医馆状况，那角度可是完全不同！能知道得也格外多。
穆槐冷声道：“既然如此，那小女能否知道您的名姓？”
“本馆主名竺星，姑娘可莫忘了。”
原来如此。
“那些事，是您做的么？”
近日传得异常的流言，就是他有意为之。之前的病人求治，明明有悖常态，但他还是默许了。
第一回在医馆出头，便是县令一事，若自己没有出现，之后会怎样？她没往下想。妇人林氏，也不知他的身份，才不敢这样胡来。
“之前的事，可都是本馆主对你的考验啊！看看姑娘在这等奉承下，会不会得意忘形？”
他洋洋自得，完全寻不出传闻中的影子。
“那些意外，您本有资格阻止，但一直在静观其变吧。”穆槐轻叹口气。
目光探求之态，仿佛能洞穿他的一切讯息。
“若穆姑娘没瞧出这点端倪，那便证明看错了人。但你果然不负所望。”
“本馆主见你天赋异禀，又有好脾性处事不惊，愿私下传授你更好的医术，如何？”
真是突然的话。
穆槐略带狐疑地扫视着他：“为什么？”
原主的医术天赋确实异于常人，可也不至于从未见过。偌大医馆中，还有不少本领胜于她的人。
而那竺星，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放着好好的馆主不做，偏要潜伏在馆内，乔装当普通活计，这思考方式已不是常人能揣测的了。
“我教徒弟，一向随心所欲。能保证和普通的医术典籍，也并非歪门邪道。学么？”有人传言馆主性子古怪，今天一瞧果然如此。
穆槐轻轻点头。
能习得本事，不必太深究于其来源。
竺星玩笑道：“有这喜事，你好像不太意外啊？”
她一怔，得高人传授，应是极荣耀的事，多少也会展露出一点喜悦。
但除了揭下面具时，惊讶了片刻，之后心中都是平淡如水。
就好像，意料之中一样。
她极快地回过神来：“不是您方才说，喜欢处事不惊的性子么？”
被刚说的话反驳了，竺星哑然失笑。
“待会还有病患希望你去会诊吧？在这风口同我说这样久，可不好。”
以这句话结束了话题。还装作是拘谨小生的样子，在门口算账呢。
真是会装，穆槐心中暗笑一声。
而短暂的歇息时间结束，到了时间，医馆又繁忙了起来。
“方才，有个家仆打扮的人过来，说他亲眷得了急症，非要姑娘你去。”
她有点不耐烦，接了那求人的字条来。如果还是为声名来的，那就直接回绝。
写着，患者周身红肿，发病才一日，便说起了胡话。
与近来传言的疾病，症状相同。
态度看着还算认真，穆槐微微蹙眉。
“那他叫什么名字？”
花朝沉稳的面色中亦闪过些许疑虑：“不便透露……等姑娘去后，迟早会告诉您。”
不想透露名姓的病患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不太正常。”花朝阅历颇广，已经先一步下了定论。
穆槐眸色微深，诗云也不解：“真是奇怪，要不小姐，还是让别的医官去吧？反正都能看好病。”
诗云也忙于医馆的其他杂事，她执意要帮小姐的忙，现下明显抽不开身，也不能随她去那看病的去处了。
穆槐眸光冷寂：“既然请了，那便去。”
只是，不能毫无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