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槐没空去思考对方言辞，男子同样没有回话，像是在等待什么。
但很快就给她答案了。
起初是带着刀伤的地方火烧火燎，但这剧痛迅速传至四肢百骸，随即是五脏六腑，简直想不出哪处不疼。
再能忍，牙关间也忍不住溢出细碎的痛呼，但也只有几人能听见。
她竭力睁开眼，说来也奇，明明疼成这样，视线却清明地很。闻子笙得意的面孔，教众张狂的神色，都看得一清二楚。
教主笑得很奇怪。
“穆小姐，感受如何？”
穆槐想起来了，是方才自己喝的药起了效用，或许是糊涂了，竟没能瞧出里面的毒性。
不过察觉出来也没用，还是被强灌的份。
此时，闻子笙悠然开口。
“你还记得给殷堂主下的药么？既然给教内人下毒，就要受罚。”
“本教主将那个稍加改良了。服下去不会死人。让穆小姐体验下教内重臣的感受。”
那他是死有余辜。
周围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您可真是仁善！”
穆槐觉得他们很有病，除了拍马屁什么都不会。
但也没空怼他们，全部精力被迫集中在这上头。前世所受的伤痛，与现在无法相较分毫。
此刻的感觉，丝毫不亚于几十刀同时割在身上，不出片刻已经满头冷汗，脸色泛青。
穆槐刚想说话，胃内却一阵灼痛，迅速蔓延到喉头，吐出一滩泛黑的血。
这教主真会扯，自己给殷时投毒时，他明明没吐血，不出一炷香就上黄泉路了。
她听不进任何话，偏偏那教主的声音还好死不死地响起。
“穆小姐，本教主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换做旁人，现在早就成了尸体。”
闻子笙朝教众使个眼色，立刻有人拿来个药瓶，慢条斯理道：“就放在那吧。”
离她不算远，但伸出手来刚好够不到。
够折磨人的。
随即，男子道：“小姐应该能瞧出这是解药，就放在这，只要你松口，交给本教易容和仙丹配方，本教主会立刻派人给你。”
穆槐好像没听见，口中一阵腥味，转眼间地上又出现滩血迹。
瞧着泛黑，这几天除了这毒水米未进，也吐不出旁的。
“自然，坚持也是可以的。方才已说了此药不会致死，只是效果会持续两日，没有间隔。命全掌握在你手里。”
他还不想让这姑娘死呢，一是有利用价值，二是还想多玩玩。
取来两本书，随意翻了一本悠哉悠哉看起来。
只瞧这模样，真会当他是个病弱公子。
“好了穆小姐，本教主等你回答。”
走到一半，又吩咐教众：“看紧点，别让她自尽。”
其实他也不奢望穆槐真交药方，说两句软话就可以了。
说到底，到底是想套出易容秘术，还是想看人服软，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
他的视线在书上流连半时辰，实则完全没看进去。
离得不算远，但已经听不见女子声音了，想也知道她刻意压着。都任人摆布了，还这样死要面子，有必要吗？
约莫过了半时辰，一名黑衣教众踏着匆匆步伐，来向教主禀报。
闻子笙眉心一跳：“怎么了？”
教众脸上带着喜色：“教主，那女的说，有话要像您转达！大抵是受不住。”
她被关在这里也有好些天了，完全能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终于受不了了？
男子眉梢扬上喜色，熬了这么久才屈服，骨头已经算硬。以前想套情报的犯人，大多都折在这一关。
于是将书一放，从容镇定地朝那处走去。
毕竟是自己亲手调制的毒，药效非同凡响。只半时辰，地上便多了不少血迹，虽不会造成外伤，但姑娘已冷汗涔涔，如同刚从水中捞上来。
他温文尔雅：“穆小姐，您想通了？”
看不透穆槐的动作，但现在她说的话，已无法让男子听见，得通过教众转达。
教众在她耳旁听了片刻，才走到闻子笙旁边，恭恭敬敬道：“她说，投降的话想让您亲自听见。”
意思是要他凑近。
可算看见她顺从了！男子略有得意，骨头再硬又怎样，还不是要败在酷刑之下？
但走近之前，闻子笙还是打量了女子一圈，她身上的药和针都被搜罗殆尽，干不出下毒的手段，实在是没有反抗能力。
除了想通，再无其他可能。
闻子笙顿了顿，缓缓来到她身旁，确保对话只有二人能听见。
片刻过后。
角度颇为刁钻，旁人都瞧不出女子做了什么，但教主的脸色，忽然变锝铁青！
抬首一个耳光扇过去：“不识抬举！”
自然，这点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不仅如此，穆槐还冷笑道：“我恶心的就是你呢。”
这时候，竟然还能笑这么大声。
教众忙走上前，帮着教训人，这才有人瞧见，教主的脸颊有一点血迹。
原是被狠狠啐了一口。
几名沉不住气的罪犯，忍了好半天才不笑，看一向威严的人被吐唾沫也是种乐趣。带眼色的人忙将帕子递上去，闻子笙将脸擦干净，胸中有怒火点点炸开。
他觉得自己耐心已经够好，没想到对方这么不讲道理！
要不是顾着计策，他还能留着这条命？
玩人的心思刹那间烟消云散，他忍着怒吩咐蓝衣：“把人看好，只要不让她死，做什么都行。”
蓝衣表面称是，心里却想着，光“不让人死”，这点就已经难度很大了。但焚云教毕竟是会点医术的，何况是他这样的高层。拿点药强吊住几天性命，还是不成问题。
闻子笙早就走了，再也不想见到这张脸，不管有多好看。
教众见没了乐子，也一哄而散，都簇拥着教主去。
世界再次灰暗下来，离药效过去还有两日，原先摆着解药的地方也空无一物，痛觉分毫不减。
穆槐也不知疼的是伤口，还是毒。
她这才想起，男子的刀片还未拔出来，缓缓抬手，眼前天旋地转，抖了好几次，才凝聚出仅剩的力气将刀刃抽出。
四周再次响起奚落之语，无非是你活该之类。
但总归，面对闻子笙那张虚情假意的脸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