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剑舞
夙宁2020-05-29 09:072,922

   银月霜皎,有凛风袭来,凉彻薄衫。流辉百折似繁星点点,尽泼如画山水间。美人鹅黄轻裳,盈袖舒腕,初探冷锋出。青晖流转,剑风凛冽,她衣袖翩跹,三尺寒锋于掌中滞转,陵劲在握,挥若行云流水,罢如清光沉海。

   

    舞剑之人正是纪晓芙。世上能容人肆情发泄的去处不多,每当心烦意乱之际,她便以剑抒意,聊作宽慰。

   

    长剑破空,余轻响声声,一片青叶落刃而断,纪晓芙收势负手,反竖剑于背。“剑法狠辣,收放得当,不错。”此时,赞叹之声倏起,自阴影中有一身影渐现。她循声而望,只见来人长袍倚身,发冠整洁,行时衣袂随摆,衬得威仪凛凛。原是灭绝师太。纪晓芙心下一紧,不知人已停留几时,自己竟丝毫未觉,遂忙赔罪道:“师父,惊扰您休息,弟子请罪。”

   

    而灭绝师太却一脸欣慰,心道:“晓芙身法利落,一招一式皆精准得当,最难得的是轻逸之余,不乏狠辣……着实是可造之材。”,故无丝毫怪罪之意。她掌中拂尘一摆,转温和道:“无心睡眠,何来惊扰呢?说起来,马上便是与线人交接的时日了……你初涉江湖,万事要多加小心才是。”

   

    纪晓芙的武功虽可圈可点,但经验一方,尚称火候不足。故灭绝师太难免担忧,思虑起爱徒的安危来。

   

    “多谢师父关心,弟子定严以待之,遇事谨慎为上,绝不辜负您老人家的信任。”话音刚落,纪晓芙忙躬身抱拳,极为恭敬地施礼予人。可灭绝师太却凝目侧瞥,并未回应。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般,她唇角一扬,旋即蕴得满眸慈爱,握人手道:“如此,师父就安心了。晓芙啊,你人很聪明,悟性也高,和我当年一样是同门之冠。我不妨告诉你,你将会是峨眉派的第四代掌门人。待重夺宝刀后,光耀峨眉的担子便要落在你肩上了。”

   

    “诶?”纪晓芙闻言一惊,那杏眸微瞪,全然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慌张垂首,又持剑行得一礼,不过须臾,只见人双膝微弯,就那般径直地跪了下去,随谦卑道:“弟子年轻,资历尚浅,何德何能担此重任啊!”

   

    殊不知,此时丁敏君正隐声匿息,藏身于一颗古苍后。她听得二人谈话,脸色遂愈发阴沉,同紧攥双拳,任指甲陷皮肉而不自觉。痛意渐深,丁敏君却无瑕理会,现下她所思所念,皆是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而是那贱人?论资历、论武学,我与那贱人有何差距?”她咬着牙,在心底反复问道。

   

    然过稍顷,且瞧灭绝师太寒眸骤瞪,瞬抬袖弹指,凝劲于前。一阵微响入耳,纪晓芙回身而窥,俶见一黑影匆匆离去。她正疑惑不解,又听灭绝师太轻笑一声,缓缓道:“无事,一只小老鼠罢了……不,她是最大的,应是只大老鼠。”言罢,灭绝师太伸出手,将人扶了起来。

   

    “丁师姐!?”纪晓芙看着空荡荡的草丛,惊讶道。

   

    一只干瘦纤长的手探了来,灭绝师太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问着:“你丁师姐,是不是经常欺负你啊?我方才是故意说与她听,要她听见,晓芙你将来会是掌门人,让她好对你尊重一点。”实际上,对于丁敏君欺负晓芙之事,她素有耳闻。可一来其诸务缠身,无暇顾及门中琐事;二来终归是要留人些颜面,丁敏君心气颇高,若她当众出言斥责,只怕会激化矛盾更甚。现下,她将这话警示予人,想必会使之收敛一二。

   

    听人如此道,纪晓芙舒了口气,然心下却是一暖。原来师父是如此关切自己,故她挠了挠头,双掌叠前道:“弟子吓了一跳,我还以为师父真的要我做掌门人呢。”怎料言罢,灭绝师太眉头紧皱,一改慈爱神色,脸色骤严峻了些。灭绝师太摇摇头,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训斥道:“峨眉弟子,胸无大志,叫我怎能放心将峨眉派交付于你?”

   

    纪晓芙不敢答话,一颗心七上八下,瞧着人的神色,她便知师父是认真的了。

   

    “请师父息怒。”纪晓芙低下头,仿佛生怕人继续说下去般,忙鞠一躬,解释道:“弟子不是不愿承担,只是害怕力有不逮,有负师父所托,更怕堕了峨眉的威风。……弟子会加倍努力,视光耀峨眉为夙愿,不论来日谁做了掌门,晓芙定竭力相助,以大局为重。”

   

    闻言如此,灭绝师太方噙笑于面,满意地点了点头。随之,她师徒二人寒暄稍时,灭绝师太想起还有要务在身,遂先行一步。待恭送了恩师,纪晓芙却仍睡意全无……此刻,她心下皆是“峨眉掌门”四字,以致颔首行步,直至撞得一柔软“什物”,方恍然醒神。

   

    来人正是杨逍。

   

    一阵温热感自双臂,她低头去瞧,原是与人撞个正着。届时,丝缕异香沁鼻,纪晓芙不觉怔神忘语,忽念及幽岭长夜,她与人交颈而卧,登时便红晕染颊。然须臾,她羞意渐消,取而代之的,当是七分错愕、三分惊恐。想二人迎面而行,距不过数步,可她却丝毫未觉,足见其轻功之高,纵是与师父相较,亦得远胜些许。

   

    “丫头怎以这般眼神看我……嗯,是被我吓到了么?”杨逍察之神色有异,遂温声发问。怎料下刻,不待纪晓芙作答,他倏眉心微蹙,转抬起手,轻蹭了下她颊处红痕。杨逍识得,那红痕为掌掴所致,墨眸蕴得一丝怜惜,他续道:“疼不疼?是谁打的……你师父,还是其他的什么人?”指触微凉,纪晓芙捂住那红痕,不由“呀”了声,随又后退了两步。

   

    尽管外表无异,可不知为何,被人触碰的一瞬,纪晓芙的心莫名跳得很快。

   

    “师父她老人家待我很好,从不打我。”她顿了顿,将话锋一转:“咦?真是好巧,杨大哥也来沧州了啊。那个……刚才是我失礼了,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一如往昔,纪晓芙神态温婉,柔柔而道。岂知见人如此,他遂更心疼得紧了。稍时,杨逍温眸望着她,同思索了番,想聪敏如他,当迅速猜出这巴掌……应是那丁敏君所为。

   

    彼时峨眉一别,杨逍实则未曾远行。他一路暗随,从峨眉辗转沧州,只想护得丫头无虞。这数日行来,丁敏君脾性几何,对丫头又做过些甚么,他心如明镜,故总思量着,来日得时,总要一举替丫头出了这口气才是。

   

    他就是见不得晓芙受半分委屈。

   

    “是了,你我当真有缘。不过天色已晚,丫头不去睡觉,还闲逛着,可是有心事?”杨逍凝眸望她,颇关切道。纪晓芙闻言,倏轻声一叹,只见她忧色罩面,以十分不解的神情看着人,发问道:“那……我问杨大哥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待他“嗯”了声,纪晓芙又续道:“你想当掌门么,你会很想去争夺那位置么?”

   

    杨逍先是一愣,随面展悦色。他唇角微扬,恍是想到了什么,心道:“死尼姑还算有眼光,知丫头天资过人,有意传位予之。不过……”难为灭绝精明一次,只可惜,有他介入其中,他怎可能放丫头去做什么掌门人呢?

   

    “我么……不想,也不屑。”杨逍侧首而语。时微风拂来,吹起人鬓边碎发,他探手一挽,唇畔倚笑,转云淡风轻道:“掌门一称,不过是虚名罢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纵是当今天子让位与我,我也是不稀罕的……丫头可曾听过一句话?‘当皇帝未必是天下第一快活事’,一国之君尚且如此,掌门则更不必说了,谁爱当……那就谁当去罢,总不及我来去随心,自由得多。”

   

    纪晓芙眼角一酸,忽想落下泪来。许是为事无遂心,凭挨那一掌而难过;抑或是思及婚约,看着杨逍,便不觉又想起了那白衣少年。

继续阅读:9-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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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逍芙:归字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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