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晴岚
夙宁2020-07-08 00:034,108

  次日一早,杨逍、纪晓芙、范遥三人搭乘水路,自大都南下,待归至蝴蝶谷,已是五日之后。这数日来,青牛夫妇潜心钻研,早将“广陵散”所涉毒理,以及对应药理,各研明透彻,再结合那药方、丹丸作比,终制得解药。逍芙二人服下,顿觉舒缓,暂休养几日,道是体况渐愈,初有起色。

   

  眼见二人好转,与此同时,胡青牛忙遣手下童儿,各备银两数钱,草药几篓,携那解药方子回赴光明顶,伺明教众服下。这一来一回,又过了半月余,适逢黛绮丝寒毒大愈,方算功德圆满。至此,明教内乱始歇,众念及往事,想为一“教主之位”,数年间,凭引得祸事连连,且不慎,给朝廷钻了空隙,险遭灭教之祸。

   

  回首前尘,诸人不由感慨良多,许也籍由此,明教众心暂归,再不徒生嫌隙。

   

  依前所言,范遥此番得回,与黛绮丝冰释前嫌,履白首之约。蝴蝶谷内,六人商议之下,觉在谷内悄然完婚,总不算痛快,既逢奇毒得解、众心归一等喜事,何不喜上添喜,大肆操办?故此,杨逍、范遥捧着黄历,几番查阅,遂择六月初六为吉日,定宴于扬州。书信一封,即将明教众邀下了山,甚是天鹰教,亦先送得厚礼一份,捎言:“吉日必前来恭贺,讨杯喜酒。”

   

  三日后,明教扬州分舵内,上下张灯结彩,红绸挂梁。殿内梨木精雕作栏,青碧琉璃缀饰,正厅前,原书“惟光明故”那漆匾,亦换了去,重悬上“天造地设”四字,尤是厅中,玉案上书“囍”字,实分外瞩目。

   

  碧玉拂柳,窗明几净,范遥与黛绮丝共围桌前,正手执笔纸,捧着名册,细商议着婚礼诸事。外青石素阶,忽闻步履声碎,二人放眼望去,却是周颠与韦一笑。

   

  昔年一别,范遥与他二人,想已有七载未见,尔今重逢,他自心中欢喜,便立身上前,予众抱拳拱手,笑道:“多年未见,周兄与蝠王当真光彩依旧。你俩远道而来,就是看得起范遥了,快入座。不过,其余四散人呢?”随抻臂作邀。待众人落座,他转过身,对下吩咐道:“午时将近,快备些酒菜来。”

   

  韦一笑探掌入袖,递礼单一份、贺表一张,解释道:“教中百废待兴,事务冗杂,一时还离不得人。张中、冷谦、说不得三人留守教中,暂统领诸事,对了,彭和尚也来了,正在外打点贺礼,稍后就到。再者是,你知道的,冷谦不爱多言,只托我把这贺表赠予你俩,是点心意。”

   

  范遥接过贺表,不觉温笑,朗声道:“谢过诸位弟兄了。”

   

  “嗐,都是自家弟兄,不整虚的。遥小子,祝你和黛绮丝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啊。”周颠豪迈笑笑,顺弓腰弯臂,提来佳酿两坛,接续道:“我没啥值钱的,前几年,我跟杨逍那龟儿子打赌,赢了他两坛好酒,没舍得喝,今儿带过来,给你俩当贺礼了。”言罢,黛绮丝妩然轻笑,敬道:“难为你舍得,可比甚么金玉之物,珍贵百倍。”

   

  明辉和煦,和微风挥洒。稍时,几名侍者捧碟行过,可见席间琳琅,齐置佳肴数道,美酒几盅。彭莹玉打点毕,亦行了来,向二人恭贺后,便也落座。然而,将开席之际,范遥四下打量,却不见杨逍、纪晓芙二人身影,忙问道:“哥和嫂子去哪了?才还见到他俩来着……”

   

  周颠闻言,当斟上杯酒,仰首豪饮了番,调侃道:“哈哈哈!遥小子,这你就不懂了,他和纪丫头同时不见,还能干啥?说不准,他俩干柴烈火,给咱教里开枝散叶呐。杨逍那小身板脆,许被折腾散了,现下紧休养着呢!”便在此时,阶外步声渐近,门被推开,闻一声清冷,道:“我身子好得很,经得起折腾,还不劳你挂心。”

  来人青衫淡雅,眉眼俊俏,姿容昳丽之甚,堪秋月春花,正是杨逍。他踽踽行来,后牵着一碧裳女郎,柔桡轻曼,娇美纤弱,香腮得凝新荔,轻辩道:“周先生真是……莫要胡言。”便是纪晓芙了。

   

  他二人随落了座,诸人齐全,方各动起筷来。然席中,杨逍与纪晓芙不时耳语,言笑晏晏,偶有腕臂相撞,也不过相视莞尔。全不似前,彼此再无猜忌,亦无试探,举止言行间,已浑成天然,与真夫妻无异……韦一笑得见,不由轻笑,想十余年来,教中纷争不断,少有此安逸时节,心道:“常言好事成双,他二人既成,何不一齐操办了?”如此想着,他开口道:“诸位,在下有一提议,可否听我一言?”

   

  “你有屁就放!磨叽个啥。”周颠支起臂,凭怼了人半肘,不耐烦道。

   

  韦一笑放下碗筷,正色道:“咱们相聚于此,一贺右使新婚之喜,二祝教运昌隆。我见左使与纪姑娘也是璧人一对,何不喜上添喜,一齐办了?”此话既落,席间众委以神色,连连赞同。稍顷,周颠拍案起身,喊了声:“我觉得甚好!”随满斟一碗,举于前道:“他小老婆,教里事多,你和杨逍走得急,这话一搁,不想就搁了半个月。当日退玄冥二老时,亏得你那一剑,要不然,我脑袋早开瓢了,这碗酒,周颠谢过你了。”

   

  周颠一饮而尽。饮罢,又将碗倒置,示众满饮此碗,再续道:“纪丫头,武林正派终日‘侠’不离口,我向来瞧不上,可论到你,我是心服的。周颠年长你几岁,你要不嫌弃,以后就叫我声‘周大哥’,我便拿你当自家妹子。至于我跟杨逍,你既是他老婆,冲你面上,我俩旧账一笔勾销了,你看咋样?”

   

  逢人敬酒,周颠一番话语,却似草薰风暖,温流迢迢,令之心中动容。纪晓芙眼角微润,忽攥住衣角,鼻尖止不住地泛酸,懵然念起,少时双亲早亡,她背井离乡,拜师峨眉。这十数年来,虽有恩师多加照顾,但其中,受过多少奚落、欺辱,只她自己知晓。而如今,她背信毁约,罔顾师恩,再无颜面对师门,骤念及此,纪晓芙眼底一热,不觉潸然泪落。

   

  “蒙周大哥不弃,晓芙求之不得。”纪晓芙拭了拭泪,赫然起身,转捧起酒坛,满斟一杯,仰首饮尽后道:“我自幼丧亲,家道中落,本没什么亲眷。此番明教落难,我有幸,与诸位共患此难,知明教上下,非我师父所言那般不堪,相反,我敬诸位是英雄好汉,愿得结识。至于大婚一事……”

   

  纪晓芙言辞稍顿。登时,她手背温热,垂眸一瞥,原是杨逍覆掌于上。杨逍性子虽冷,但少时耳濡目染,行事潇洒,向不计礼教名分。他知晓芙为难,不愿人夹在自己、灭绝师太间摇摆,所谓“婚俗礼节”,有则珍惜,无不强求,只要晓芙心中有他,便足矣。

   

  杨逍望了她一眼,眸蕴温色,遂摇了摇头。

   

  定须间,纪晓芙朱唇紧抿,暗拟得决意,俶回握住他的手,叠指交错。而掌间另一端,仿佛予人莫大勇气般,她激动道:“承诸位看得起,喜上添喜,我自是愿意的。但……万望对外宣称时,只提逍哥便好,小妹与武当殷六侠原有婚约,若张扬出去,岂不是,太不尊重对方了些?此事过后,我必亲赴武当,将来龙去脉道个清楚,退掉婚约。”话方脱口,她倏如释重负,心下豁然。

   

  闻言如此,杨逍不觉怔了怔,心间微漾,恍如冰澌溶泄,遣温流囿胸。

   

  彭莹玉朗声大笑,连叫了三声“好”,便豪爽道:“这有何难!纪姑娘既嫁了左使,以后,明教就是你半个娘家,我们都算你娘家人,只别嫌弃咱兄弟几个,是糙汉子罢了。莫说武当,来日纵是你师父,灭绝师太寻上门,也不必怕,有我们在!”不及话落,周颠截话道:“妹子别怕,大哥罩你。反正你师父早瞧我们不顺眼,天天张罗着……什么,除尽妖邪,灭了我明尊圣火,哈哈哈,由得她去!”

   

  至此,扬州婚事落定,霎时间,满座气氛甚欢,推杯换盏,畅谈痛快。将至未时,众人方意尽散席。

   

  宴席散场后,想大婚诸事,尚有细节未备周到。范遥见杨逍、纪晓芙无事,左不过闲着,索性硬塞去名册一份,打发他二人置货,美其名曰:“培养感情”。虽是杂事,可席间一言,他二人心中烘暖,自乐意之至。

   

  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长街两侧,见摊贩吆喝,商贾云集,一时满目琳琅,应接不暇。杨逍牵着晓芙的手,缓行于路间,闻人声鼎沸,忽衍有“岁月静好,普世安泰”之感。相较于纪晓芙,杨逍目光纷飞,这要瞧瞧,那也看看,似对市集颇为好奇。“逍哥,你很少逛市集么?怎么感觉……你不常去的样子?”纪晓芙见他专注,不忍发问。

   

  忽被问及,杨逍淡然一笑,略着期许道:“是啊,只有年幼时随师父逛过一次,那之后,就再未去过了。我常年驻守光明顶,阳教主失踪后,我为避嫌,便去昆仑坐忘峰隐居了,除非回教,自没什么机会闲逛。”言落,纪晓芙“咦”了声,又问道:“那,逍哥你不觉……”

   

  正言谈间,对街瞬迎身影三道,擦肩行去。纪晓芙无意瞥见,登时醒觉,忙仔细打量。只见那三人着深青道袍,顶冠高束,皆负素白布包,横斜背处,足下身法飘忽,正是武当七侠中,张松溪、殷梨亭、莫声谷三人。斯时巧遇,纪晓芙俏脸一苍,忽滞步不前。杨逍见她神情有恙,遂问:“怎么了?”不待回答,他手腕微紧,她牵着人便要走。

   

  杨逍本不解,顺人目光望去,乍见得张、殷、莫三侠,顿心下了然。

   

  他眉峰稍挑,暗道:“武当派不像是管闲事之辈,路至扬州,许另有隐情,可晓芙……罢了。”眼见对街处,那三人商议稍时,转投了客栈。杨逍伸臂一抓,拉住她道:“怕甚么?我又不会吃殷梨亭的干醋。嗯……晓芙既放心不下,不如跟上去,听个明白。”

   

  殊不知,长街之上,他二人几番拉扯,引得行人瞩目。不时听闻,闺阁女子羞道:“你瞧,那俏哥哥好生俊美,可惜……他身边有姑娘了。”抑或是,年长者看不过眼,斥道:“世风败坏,大庭广众之下,他俩竟拉拉扯扯,成甚么体统!”

   

  ……

   

  “逍哥,逍哥……不行!不被撞见便罢了,你怎还敢找上门去!”纪晓芙杏眸忽闪,满蓄惊恐,紧扯他衣袖,往反向拽着人。反观杨逍,其人神色自若,甚唇畔倚笑,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之态。他一把揽住人,边走边道:“若弄不清楚,晓芙今晚定睡不安稳,你一折腾,我也睡不成……走罢。”直将纪晓芙一齐带了去。

   

  待步入堂内,杨逍面噙笑意,与掌柜道:“掌柜的,我想打听一下,方才投店那三人,住在哪间房啊?”掌柜一惊,听他问及住客私隐,刚欲回绝,却感掌心微沉,侧眸瞄去,赫见掌中被塞了锭银两。掌柜瞬喜笑颜开,凑近道:“悄悄告诉您,在二楼‘地’字间。”

   

  杨逍笑意更甚。随之,他又取出些许碎银,交付予人,吩咐道:“这样,那……劳烦掌柜另开一间,要在那三人隔壁。”

继续阅读:48-断念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倚天逍芙:归字谣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