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华也有些许的慌,她不知道一个小丫鬟能引到皇后娘娘头上去,毕竟这宫里折磨下人都是见怪不怪的事。
勉强定了定心神,坐下来,没关系的,大不了就是一通责罚,不会有太大问题。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不是吗?
很显然,不是。
冯葶婉来之后,径直过去握住洛长平满是冷汗的手,她的嬷嬷拿着凤诏,“今有周昭华,残忍暴虐,多疑善妒。上照顾不好皇上,下残害宫女。本宫未曾察觉为此心悔不已,罚三月俸禄。至于周昭仪,贬为才人,与丫鬟同身,入浣衣局。”
被一上来就如同惊雷一般的旨意打昏,直到侍卫团团围住她,要送她去浣衣局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不可以,不可以贬了我。我走了,德昭仪怎么办?谁替你们看顾她?”
见她们俩都没有任何反应,她一边躲开侍卫抓她的手,一边大喊,“你们贬了我,也别想我为你们要我做的事情保密,休想!”
一直嚷嚷吵的慌,冯葶婉手一摆,侍卫不再留情,直接一左一右把她提起来往外拖。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这样!”
逐渐看不到人影,她绝望的嘶吼声消失在空气里。
冯葶婉担忧的看着洛长平,“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勾唇,“冯葶婉你这句话能说服你自己吗?”
抓着她的手用力,冯葶婉摇头,“这样的事情别说是宫里,就是寻常的富贵人家都司空见惯。青柠的事情我能理解,她毕竟是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至于其他人,你又何必如此在乎呢?”
“你也无所谓?”洛长平看着她,“那个丫鬟,还有她口中的其他人,受到的一切都是活该吗?”
“这是她的命。她们入宫伺候主子,就该好好伺候。”
洛长平清楚的看到,她脸上写着的,是习以为常,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无视。
可那也是一条命啊!她也是寄托了父母的深情,带着兴奋的期望来到这个世界的啊。这句话死死的卡在自己的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也不必说了。
扯开她的手,“我想回去。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
冯葶婉点头,没再跟着她。
洛长平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着大路一直走,走到了宫门口。在看到等待的紫檬时腿一软,直接扑在她的身上。
紫檬慌忙接住,“这是出什么事了?”
洛长平嘴唇发白,“带我回去,我们回家。”
“好。”扶着洛长平上马车,坐在车上催着车夫,快点再快点。
洛长平瘫在车内,速度过快导致剧烈的颠簸,颠出她卡在眼眶里的眼泪,颠在身下的垫子上,很快消失无痕。
天气温凉,她却出了一身冷汗,衣服全都黏在身上。
“吁……”马车猛地刹车,洛长平一滑,头撞到车壁上。
揉着头顶坐起来,掀开车帘,“怎么?”
“郡主……”紫檬咬牙,话没说完就被尖锐的女童声给盖过。
“公主实在是太仗势欺人。我们家哥哥在你家做门房没有多久,就死于非命,连个解释都没有,怎么能如此草菅人命。”
洛长平皱眉,看向路中间那个坐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女孩。紫檬脸色难看,让她不由有些怀疑事件的真假。
没等她扶,自己跳下马车,走到小姑娘面前蹲下,“你家哥哥是谁?”
“我家哥哥是三蛋,在公主府做门房。”
这个名字。洛长平选择性忽略,“你为何说他死于非命?”
“我家哥哥当天早上去上工,还答应了我晚上回来给我带麦芽糖。结果我等啊等,他一直没回来。再后来家里就做丧事,娘亲说,说哥哥得罪贵人,被处罚。”说到这她的声音已然哽咽,接着拍地大哭,“公主不是人啊。我家哥哥那么温柔,做事也认真,怎么会得罪贵人呢?”
小丫头哭的鼻涕眼泪都下来,洛长平一时间有点无措。把帕子递给她,“你擦擦吧,先别哭了。你为何到这来拦马车?”
“我,我进不去公主府。好不容易看到标了“公主”牌子的马车,就拦着想替哥哥讨个公道。”哭的一抽一抽的,还努力的把一句话说全。
洛长平偏头,“我就是你嘴里说的公主。”
本来觉得这个姐姐和哥哥一样温柔的小丫头立马变了脸,把帕子往洛长平脸上一丢,“你是坏人,坏人!”说着就要动手去锤洛长平,“你还我的哥哥,还我哥哥。”
洛长平任由她扯着,反正小丫头打着也不是很疼。只是心里在想着,她哥哥是谁,真的是在公主府被处罚的吗?
她没反应倒是急坏紫檬,跳过来一下就把小丫头推到一边,“放肆,居然敢对公主动手。”
洛长平连忙去扶住小丫头,“紫檬!”语气里的不满显而易见。
“妞妞!”穿着布衣的妇人慌里慌张的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出来,直接抢走小丫头,抱起来,警惕的盯着洛长平她们。
“娘亲,她说她是公主,我找到公主了。”拽着母亲的衣领,“您赶紧替哥哥报仇。”
她这么说妇人脸一白,抱稳她不停对洛长平鞠躬,“小丫头不知是公主,实在是失礼。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
“无妨。”洛长平摆手,“她说她的哥哥三蛋,在公主府当差是吗?”
“是。”嘴一滑就应了,以往别人问她都骄傲的应声。记起自家男人的嘱咐,连忙摇头,“不不,不是。”
“您不用害怕,我不会对您怎么样的。”上前两步,“您能和我说说,二狗子在公主府犯的什么事吗?”
“不不不,二狗子不在公主府,不在公主府。”她的追问导致妇人更加慌乱,“他就跟着他爹整日出去耕地种田。公主府那么好的活怎么轮得到他头上。”
“娘亲撒谎。明明哥哥就是在公主府干活的。”小丫头鼓着嘴,不知道娘亲为什么这么说。
“闭嘴。”凶了小丫头一句,对着洛长平歉意的笑笑,“小孩子不懂事,让您见笑。今天的事是她瞎胡闹,冲撞了贵人的车驾,贵人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孩子计较。”
她有意在隐瞒什么,看样子也不会说。洛长平垂下眼,“自然不会和小孩计较。”
“好好,贵人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胸襟宽广。”一边说一边弓腰往后退,洛长平也没拦,看着她抱着小丫头退进了围着的人群,转瞬就融于市井。
不咸不淡的瞄眼杵在旁边的紫檬,“你跟我上车,我有事问你。”
紫檬心一跳,“这,这不和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扶着车夫爬上马车,“进来。”
紫檬站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坐进去。
洛长平靠着车壁,听到动静也动也没动,“说吧。”
“说什么?”紫檬咬唇,“郡主是有什么问题吗?”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异常。说说那个小丫头的哥哥,好好说。若是哪里让我不满意,你就去伺候让你闭嘴的人吧。”
这事一看就有隐情,妇人不说,紫檬不说。洛长平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说明有其他人插手。
语气冷沉,紫檬一抖,犹豫着开口。“那个三蛋原是府中的门房。之前赵小姐来找您的时候,他,他看到您衣裳未整的样子,那位知道,就让人乱棍打死。”
“乱棍打死?”洛长平把这四个字默念几遍,还是觉得很烫嘴,烫的她浑身都疼。“衣裳未整,谁说的?”
“奴不知。那位让人宣的旨,让所有人去围观行刑。”
洛长平手一抖,她想起来了,那天通报的人。什么衣衫不整,她不过是腰带没系好而已。简崇逸他又是怎么知道的?派人监视我吗?
双手紧握,搭在马车垫上。紫檬说完了就不敢抬头看她,僵硬的呆在那里。
洛长平也不说话,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难怪,难怪那日之后,府里的人看到自己,就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