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收好这些书画，小心翼翼的放回去，再藏起钥匙。
慵懒地缩在青梨紫木塌上，手里拿着书装样子。靠着靠着，就睡着了。
梦里，是那年的梨花。手捧书卷的男子，一声正气。只那一眼，平晴就失了心。
睡醒的时候，书房里暗沉沉的。随手扯了旁边的毯子裹上，愣愣的看着一旁做工细致的毛笔，盯了好久。
那一瞬间，她以为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正准备喊人呢，门就被敲响了。
“公主。”这是自家嬷嬷的声音，“八台吉带着那个，姑娘，说来向您赔罪。”
扬眉，稀奇。坐起来，“你让他们去正殿等着。”
“诺。”
睡了一觉浑身都是软的，人也懒洋洋的。让小丫头伺候着，理好衣服，重新盘了头发，上了妆。
正殿里的八台吉，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
总算是见到平晴公主姗姗来迟，站起来手抱胸，冷哼道：“想见公主一面还真是难。”
“这才哪跟哪啊，真难起来，是另外一个样子。”丫鬟搀扶着坐上了主位，翘着兰花指，拉了拉自己的袖口，“说吧，找我何事。”
八台吉不忿，还想要说些什么。结果被旁边的小丫鬟抓住了袖子。见她摇头，鼓着脸重重坐下。
不管他孩子气的行为，上前一步行礼道：“小女琼凝锦，长武州国师之女。八台吉，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
“呵。”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嬷嬷，我没记错的话，这次和亲的，是八台吉吧？”
“是，公主没有记错。”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会来找公主。不知可否，屏退下属。”
堂堂正正地站在下面，腰背笔直。看向平晴公主的眼神里，满是坦荡。有意思，平晴随了她的意，摆手让大家都下去。
偌大的殿里，除了各种奢侈的装饰物，就只剩下她们三个活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台吉，包括公主，都做不了自己的主。”琼凝锦不等平晴开口问，就直接说道：“我们心知肚明，这次的和亲人选，八成就是公主了。届时，我会以同妻的身份被八台吉迎娶。”
“荒谬！”稍微拔高了些声音怒喝道：“我们大崇国的公主，不与他人同嫁。按照大崇国的规矩，驸马也不可纳妾。”
“所以，我是来和公主商量这件事情的。为了避免到时候闹得不好看，我们各退一步。等您嫁入府内之后，找个好日子我再与台吉成婚。对外您是正妻，给足您面子。同样的，您也得允许台吉娶我，给我们面子。”
“哼。”长长的水袖一甩，“本宫不同意。便是不答应又如何，这是两国之间的大事。我看，八台吉若是如此没有诚意，大可以不和亲。”
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八台吉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爱同意不同意。我告诉你，谁，也不能阻挡我娶阿锦。”
有一瞬间的恍惚，似曾相识的场景。双手交叠在身前，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公主模样。“这话，八台吉不应当和我说。”
按耐住暴躁的八台吉，省得他多说些不该说的话。柔声道：“公主消消气，这是共赢的事情。”
“怎么个共赢法，你倒是说与我听听。”玩着自己手上的蔻丹，心不在焉的问道。
“我想嫁给台吉，而且此生是非他不嫁。而您，心底也有喜欢的人，怕也不希望和台吉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两国之间，需要有人和亲去稳定关系，您嫁给台吉，各干各的互不干扰，面子上过得去就行。远了这京城的是非之地，说闲话的人也少些。”
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有喜欢的人？”
“对不住公主，来之前，我们收集了很多京城里关于各位公主的情报。之所以住进来，也是挑选过后，觉得您最合适的。”
这么说起来，琼凝锦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告诉人家，自己背后的那些算计，实在是太尴尬。
没成想，平晴公主盯着她，盯着盯着，突然笑起来。“琼凝锦是吧，还挺实诚的。”
“多谢公主夸奖。”
“噗，你当是夸奖，那便是吧。”话锋一转，“不过你哪里来的情报，去说我心悦谁。京城谁人不知，我早就和离了。”
“原本是猜测，现在是确定。”琼凝锦俏皮的眨了眨眼，“这般欲盖弥彰，公主心乱了。”
没想到自己被摆了一道。也是，凡事只要牵扯他，自己就没有办法冷静。
自嘲一笑，“行了，我知晓，你们退下吧。”
这话，应该就是答应了。琼凝锦拿起放在桌子上，包裹完好的糕点，放到平晴公主的手边。
“这是城西那家蒲氏糕点的翡翠糕，公主慢用。”
说完，就拉着八台吉离开了。
垂眸，平晴看着手边的糕点，怔愣片刻。失笑，拆开往嘴里塞，嗯，还是原来的味道。
这是她和常氏刚成婚的时候，他送给自己吃的。
洞房那天晚上，她赌气，抢了常氏地板的位置，结果第二天，起床时就头晕的厉害，受了风寒。
刚嫁过来就卧病在床，甚至还惊动了宫里的贵妃娘娘。
许是觉得对不起自己。从士林院里回来之后，常氏给她带了这个糕点。
她原本以为，这会是他们美好生活的开端。结果，这也是他们之间，美好生活的结束。
没想到，这点小事情，都被他们调查出来了。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只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会随便找些乞儿，让他们帮忙买了送过来。
三下五除二的吃光了糕点，灌下小半碗水，就感觉肚子饱了。
擦去脸上和手上的屑沫，保证自己一如往常才喊了嬷嬷进来，“给宫里回个话，就说，我同意去和亲了。”
“公主想通了就好。”嬷嬷一听这话，嘴角的笑都收不住，“奴婢这就去。”
脚步轻快，透露着雀跃。平晴心道，嘴上再怎么说，心里还是觉得，我都是个老女人了，有人娶就不错了。
尽管，嬷嬷只是单纯的为她高兴。
实在是有些撑，她便一个人，到后院里走走。没有带着下人，省的她们东一句西一句，这不准干那不准碰。
没想到，又一次碰到刚刚点破自己心思的两位。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该上前还是离开。
琼凝锦先注意到她，跟她打招呼，“见过公主殿下。”
点头，平晴准备挪走的脚步转回来，僵硬的站在那里。
感觉到她的尴尬，琼凝锦踢了一脚八台吉，瞪眼。秒懂，八台吉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横了平晴一眼，离开。
见他走远了，琼凝锦上前拉着平晴在他刚刚坐的位置上坐下。
有些不知所措。到底还是端着公主的架子，看了眼桌子上面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微微皱了眉，“你们在干什么？”
“哦，这都是吃的。”拿起最旁边的白瓷瓶，“这是我们长武州的独酿，雪奶酒。还有一些小食，味道都挺好的。公主要不要尝一尝？”
摇头，她才不能乱吃东西呢，有失公主的威严。偏着头想了想，“你就一点也不介意吗？他要娶别人。而且以后可能不止我一个，还会有其他人。”
“他心里全是我就好啦。”琼凝锦提起八台吉，脸上就荡起幸福的笑，眉眼弯弯，“那些，都是逢场作戏。”
“那万一假戏成真呢？”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最有分寸的平晴，此刻忍不住追问。
大抵是看出了平晴公主心底所想。琼凝锦拿起旁边干净的杯子，倒出一碗奶白奶白、散发着清冽香味的酒，放到她手边。“说句公主不爱听的，这感情啊，是最强求不来的。”
沉默，还是沉默。
具体想了些什么，其实平晴自己也不知道。当时，她就觉得脑子很乱。心口某一处，被这句话狠狠一戳，疼的让她无法正常思考。
最后咬牙，端起酒杯就一口闷下。没想到她还能这么干脆喝酒，琼凝锦莫名的有些兴奋，继续给她添上。
酒杯满了，平晴就拿起来饮尽。放下酒杯，琼凝锦就立马添上。
就这样一来一往的，没一会，平晴就醉倒了。
好在，她喝醉了也十分的乖巧。可能身体下意识的记住了要保持公主的架子，脸通红的趴在桌子上，却也双唇紧闭，不打呼噜也不流口水。
诧异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去了大半的酒杯，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两下。
这才哪到哪啊，她怎么就喝醉了。这酒就是冬日里，他们长武州家家户户弄来喝了暖身子的，并不烈。看来，这位公主是真的不会喝酒。
把她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慢慢的拖着她到了前殿。立马有奴婢看到这一幕，上前接过了公主。
在她们防备质疑的眼神下，琼凝锦无辜道：“她就喝了两口，醉了。我什么也没干啊，还把她好好的送回来。”
嬷嬷不在，她身边的大丫鬟出来主持大局。先是假模假样的跟琼凝锦道谢，安排人送她回到八台吉住的地方。然后把平晴扶回房间睡觉。
怕那繁琐的裙子和发饰不舒服，大丫鬟领着几个平常贴身伺候的人，帮她脱了衣服，拆了发饰。厨房里，醒酒汤和排骨粥要一直给她煨着，让她一醒来就能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