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开启了。”云君声音颇是紧张，她不安地看着那越来越大的裂隙，紧紧握住了一旁情君的手，颇是焦虑。
情君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安慰，不过她显然也很紧张。
“封印开启之后，我们就不能下去了。”情君一字一顿道，“那里是我们这些先天神祗绝命之地，必须要阻止封印的开启。”
“无妨，小华会阻止的。”溟寻在一旁轻声道，“还有太阴与逊香，他们一定会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
“太阴不行的。”云君断然道，“太阴与太阳在一处，几乎完全被太阳压制，根本没有可能发挥出他的实力。”
溟寻蹙了蹙眉：“可以前……”
“以前是因为太阳身上带着禁制，因而不至于克制太阴。可现在他身上并没有禁制。因而太阴便不能有所施展。”云君思忖道，“不然他也没有必要非得潜入鬼界了。在人间，太阴与凡人几乎无异。”
“不至于吧？”
三人齐齐转身，正好看见一清俊少年大踏步走了过来，正是太阴玉琅。
“下界如何？”溟寻一贯惜字如金，拉住玉琅道。
玉琅面色严肃，抽出了手，重重吐出一口气。
“阿鸾去了。”
说着，玉琅抬起一只手，一道光屏投在他们面前。
光屏渐渐清晰起来，开始是一片刺眼的白光，晃得几位神官都睁不开眼睛，等到白光退散后，一个妖艳娇媚的女子站在雪地中，身后是波动剧烈的结界封印。
“当年逊香布下的封印。”情君道。
女子抬手，身形渐渐虚幻起来，仿佛要化成冰雪，消散在这雪野之中，再无痕迹。
明眸皓齿，人间殊色，天下无双。
“以身为祭，以俟君归。”
上官贞徐徐道，说出最后一个字时候，身形陡然破灭，纷纷落雪从她刚才所在的地方扑卷而出。
封印波动地更厉害了，地动山摇，惹人心惊，就在这时，一道红光赫然出现在封印上空。清越的凤鸣之声响彻天际。
云君脸色一白：“这是……凤凰……”
“化凤，阿鸾与逊香真君最后一战的招数。”玉琅凄然道，“一样的，化凤之后，迎来的就是死亡。”
“这次没有你没有救下他？”
“这次是不可逆的。”情君补充道，“就算始祖凤凰下界，也救不回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被始祖凤凰救过来一次的人，只能被救一次，不可能有第二次。”情君叹道，“当初始祖凤凰为了救他，修为几乎散尽。不可能再救一次了。”
云君沉默了，玉琅的脸色也变得很差。
画面依然在持续。
那只凤凰展开双翼，飞身扑到那封印残损最厉害的地方。凤凰身后霜华漫天，穷追不舍。
但很快，一道泛着红光的结界挡住了霜华的去路。
申如鹤收敛双翼，立在空中，回眸时眸光闪烁，自蕴风流。
“史公子，停下吧。我意已决，请史公子不要跟随了。”
“如鹤，你这是何必？你不是答应过我你不会离开我，不会离开我么？”
史兼清的声音惨然，在漫天霜华中各位凄怆。
“不要跟着了。”申如鹤叹道，“你若是再跟下去，恐怕事情发展就不可控了。”
“有什么不可控？”
“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片刻静默。
申如鹤身后的封印裂隙越发越大了，在霜雪之中竟然显出一番绝世的壮美。
“我还会回来的，史公子，你放心。”
申如鹤朝着结界靠近一步，像是要后退，打开结界出来，不过终究没有，他看着已经几乎毫无缝隙贴在结界上的史兼清，轻轻一笑，嘴唇凑了过来，贴上了结界。
而史兼清的唇，正好在结界的另一端。
两人隔着结界相吻，纵然不能相拥入怀，但亦足销魂了。
“如此，也罢了。”
申如鹤摇了摇头，抽身而退。
“如鹤，别走！”
史兼清脸贴在结界之上，但无论如何，他也碰不到申如鹤了。
“史公子，止步吧。”
申如鹤说完，周身燃起炽烈的凤凰真火，每走一步，尽是火焰滔天。
很快，申如鹤的身影消失在了火光之中，火光深处，越是光芒璀璨。
不过当火光散尽时候，只落下一片凤凰尾羽，此外再无其他。
结界修复了。
光屏剧烈颤抖，破碎，化成点点星光融在了空气之中。
……
“如鹤，你别走！”
史兼清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猛然发现隔在自己面前的结界已经消失了。
人死了，结界自然也会随之消失。
“他走了？”
身后突然传过来一个轻柔的声音，清清冷冷，没有感情。
端木林一身缟素，幽幽站在他的身后，盯着落在雪地上的凤凰尾羽，竟然抿嘴一笑。
“他走了，我也该走了。”端木林轻轻笑了，“表哥，你说，我说得对么？”
那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都吓傻了，当他们回过神来时候，申如鹤已经彻底消失了，而魔修端木林却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也没搞懂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变数，但一见魔修端木林出现，本能的正义感让他们下意识地喊出了“抓住她”“杀了她”的口号。不过他们一看见史兼清如同寒霜一样的脸，纷纷住了嘴，不敢多言。
“杀了她？谁敢？”史兼清鹰隼一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纷纷噤声。
“他们不错哦，我确实该死。”端木林歪着头，巧笑嫣然，仿佛是个不解人事的邻家少女，“不过我该怎么死，就不是你们能够说的了。”
端木林挽起袖子，那朵血红色的曼殊沙华光华灼灿刺目，不断攀附着端木林的手臂蔓延而上，爬上了她的脸，绽放着妖娆的花朵，她整个人就像一朵巨大的曼殊沙华花。
“曼殊沙华是死亡，而死亡又是生的开始。”端木林轻声道。
话刚落音，那支凤凰羽陡然飞了起来，斜斜落在了这朵曼殊沙华之上。
刚才还巧笑嫣然的少女，如今已经化成了一朵巨大的鲜花。
藤蔓攀附，花红如血。
花上凤凰尾羽金光灿灿，神圣非凡。
就在这时，异象突变。
天地间雷云翻涌，正朝着靖水阁压来。
刚才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端木林身上，极少有人注意到其他。而当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候，靖水阁已经被雷云覆盖，如果雷云降下，他们谁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史兼清站在云端，迎着雷云，丝毫不畏惧，他正站在他们头顶。
正是天劫。
“现在，你们谁也别想活。”史兼清沉声道。
他引动了天劫。
申如鹤已经灰飞烟灭，他留在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希冀，他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让这些逼死申如鹤的人陪葬。
为了申如鹤，也为了端木林。
“你你你，史兼清你是不是疯了，自己要死还拉着我们——”
凌寒剑芒一闪，那人尾音还没说完，便与身首分离，血溅出了三丈远。
“还有谁要说话么？”
天雷隆隆，劈在史兼清身上，不过史兼清像是丝毫没有感觉一样，没有阻挡天雷，继续看着下面的人。
他是天神，这些是蝼蚁，只要他稍稍一动，他们就会灰飞烟灭。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申如鹤在此之前让自己遣散南阳峰与靖水宗的人了。原来不是为了给申如鹤自己争取时间，而是他早已料想到了这一步。
这些对他们充满恶意的人。这些将他们逼死的人。史兼清为什么要怜惜他们？
史兼清看着凌寒，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微笑。
天劫降下，他得死，这些没有机会抗过天劫的人更得死。
都会成为殉葬品。
他一向无所谓死生，他没有申如鹤那样的远见，他知道的只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如果不是这些人的插手，上官贞就没有机会开启封印，申如鹤也就不用献祭修补封印。
都是枉然。
“没有必要。”
仿佛凤鸣一般，史兼清竟然产生了些微的不真实感。
申如鹤回来了？
显然不是，史兼清骤然觉得周身一松，仿佛天劫已过，雨过天晴。
但耳边轰隆隆的雷声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玄暮站在他身边，依旧云淡风轻，气定神闲，不过显然，他正在遭受天劫的洗礼，不过丝毫没有显出狼狈。
他挥了挥手，突然地下生出一阵狂风，狂风掀起飞雪漫天，待平息下来时候，人影已经消失了。
“你要做什么！”
“放他们走吧。”玄暮幽幽道，“史公子，这些究竟都过去了。你就算追究，终究也没有什么裨益。如鹤不能回来，你也不能……”
“这些都是你安排好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史兼清反应过来，恨不得提着玄暮的衣襟把他抓过来。
玄暮叹了口气。
“自然，都是我安排好的。我也告诉过如鹤，他若献祭，不管什么问题都有解决的可能。”
“为什么？”
玄暮笑了笑：“自然是为了天下大道，苍生黎民。”
“你！”
一道天雷当头劈下，玄暮踉跄一下，勉强稳定住身形，嘴角渗出一抹血丝。
“放下吧，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