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问为什么这样,这都是你害的啊!”
上官贞冷笑一声,飞快后退着,在场诸人皆知其后是靖水阁,料上官贞躲也躲不到什么地方,只有史兼清变了脸色。
靖水阁便是冰雪二妖的封印之地,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么?
“拦住她!”
完全出于下意识,史兼清叫了出来,眸光慌乱地落在人群中,似乎在求助。
可没有人动。
“抱歉了,如鹤。”
申如鹤听史兼清如此说,下一刻便见那道身影窜了出去,径直拦在上官贞面前。
凌寒剑气贯长虹,而上官贞的斩情剑剑阴狠,如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毒蛇,毒信暗吐,杀人于无形。
申如鹤勉强撑起身子,看向史兼清与上官贞的斗法场面,心中不由得暗暗跳鼓,虽然他就算毫无灵力的时候也敢去冒险接上官贞三招,但他看史兼清对阵上官贞时候,却觉得万分担心,生怕史兼清出了什么岔子。
史兼清纵身一闪,指尖一点,霜花翻飞,煞是华丽,而上官贞丝毫不甘示弱,她掌心冰雪浓郁,化成白雾将自己的身形隐藏起来,一时间霜翻雪卷,天地四下茫茫一片,分不清人在何处,孰友孰敌。
周围人津津有味地看着师徒之间的争斗,谁也没插手,谁也插不上手。
一番缠斗之后,还是以史兼清获胜告终,凌寒幻化出万朵霜花,将上官贞层层包裹起来。直到这时候申如鹤才想起来,上官贞的灵力剥夺确实有时间限制,毕竟史兼清从凌寒剑中所提取出的水灵力本身就有限,能维持这么长时间已经不错了。
史兼清解决了上官贞那边,连忙转向申如鹤那头。周围的修士们见上官贞已经被镇住,纷纷围了上来。
“我说史公子啊,你也太谨慎些了。”一个修士揶揄道,“你现在还不满意么?你已经达到了你的目的,不用对我们颐指气使了。”
“你还当你是谁呢?上官贞做的事,你能脱得了关系?别在这里装没事人一样,说不定啊,这就是你帮她做的!”
自然,能说出这话的肯定不是南阳峰与靖水宗的人,因为南阳峰的人知道史兼清的身份,就算看着申如鹤的面子也不会说史兼清的不是;而在靖水宗,史兼清素有积威,而他们对上官贞也并不是百分百心悦诚服。
申如鹤飞快扫视了人群,玄暮并不在其中。
如果玄暮在,或许还能稳定住局面。可玄暮不在,这很快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可控制了。
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含沙射影,虽然说着上官贞的不是,但到头来还是化为利箭落在了史兼清的身上。
史兼清被他们的话气得脸色发白,刚想拔剑相对,这时候一只手伸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如鹤?”
“史公子,何必如此?”申如鹤颤巍巍道,“跟这些人置气,没有必要。”
确实没有必要。
他们从来不问什么是非曲直,或者说,他们太认是非曲直了,认到他们会将所有东西加到与他们所厌恶的人相关的任何人身上。
正如程泠之于南阳峰,如果上官贞倒了,史兼清也没有办法独善其身。
声讨犹然响在耳畔。史兼清不由得心中颇是委屈。
“那我怎么办?难道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打开封印?如果她打开了封印,那就世间大乱了!”
“你对自己的封印就这般不自信?”申如鹤轻轻笑了,“史公子,没事的,她打不开你的封印。”
“可……”史兼清眸底惊悸,紧紧勾住了申如鹤的肩膀,“如鹤,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可能,完全有可能!”
听史兼清说话如此语无伦次,申如鹤心中暗惊,不由得道:“怎么了?什么有可能?”
史兼清倒吸一口冷气,勉强平静下来语气:“如鹤,我当初因为私心,特地留下了一个破绽。”
“什么破绽?”
“如果用与冰雪二妖相似的血脉,便能打开鬼界。”
“看来不能放她走了。”申如鹤盯着裹在霜花中的上官贞,沉声道,“我去加一层结界。”
史兼清拉住了他。
“别去,如果你去加固结界,正好中了她的下怀。”
“为什么?”
“因为你身上的凤凰气息。”史兼清顺势将申如鹤揽在怀中,丝毫不避讳身后的目光,“你身上的凤凰气息足以让任何妖类为之疯狂。你稍微流露出一点气息,如果被他们吸收加以利用的话,他们的修为会有长足进步。因为她着实难对付,我只是暂时封住了她的行动能力,不代表她不会背水一战——等等,快回来!”
此时,一个修士走向了上官贞被封在的霜花旁,正要一剑挥下。
史兼清脸色大变,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剑气碰过霜花,飞溅出点点火光,耳边响起惊天骇地的声浪,地崩山摧一般,地面猛地颤抖起来,在场所有人皆站立不稳,纷纷倒地。
万丈白光从上官贞所在之处涌出,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雪下得更大了,地面上迅速结成坚冰,飞雪遮住了阳光,整个天地间弥漫着漫天白烟,五步之间,难辨人影。
……
玄暮站在南阳峰上,指间流沙泻过,散散地堆在地上,堆成不知是什么样的东西,就像孩子们玩的把戏。
他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凝眸望向北方,斜阳落在他火红的衣袍上,衬得他仿佛一个火人一般。
外表如火,但谁都能看得出他的面色已经冷若冰霜。
玄暮极少有这么冷的时候,他给人一贯是如沐春风一般的感觉。
一旁的素素吐了吐舌头,身形一遁,飞身归到狐穴之中,她可不想这时候来打扰玄暮。
“她献祭了。”玄暮低声道。
这句话像有什么特殊力量一样,一下子拉住了素素。
“谁?”
“她。”玄暮重复了一遍,似乎不对素素而言,不过又像是刻意告诉素素一般,“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现在一个也不剩了。”
素素几乎是看着玄暮长大,现在已经明白了玄暮所说的是谁。她叹了口气,没有多言。
斯人已矣,追寻没有什么好处。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去看她?”玄暮自言自语道,“当然,我不能去看她。她现在一定很漂亮。”
素素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不知闪动着什么。
“她是冰雪的女儿,自当回到冰雪中去。冰雪的女儿只有在临死前才会展露本来的容颜,对于她们,死比生更为美丽,这就是冰族并没有活人的原因。但还是不得不说,冰族中人确实美丽。留下什么,我自会给她收拾。”玄暮轻叹了一口气,转向素素,“素素,先祖会责备我么?”
“耽于情事,不思进取?”素素苦涩笑道,“不会,其实他没比你好到哪去。你以为他真的做到了无情无欲?当年谁没有个少年时候,你一样,他亦然。”
“素素,你本狐族,狐族从来多情,你没有过这般么?”
素素摇头:“我不知此道,不过你若是问起,我倒想起一件旧事。”
“何事?”
“你可知上官贞为何献祭?献祭献祭,自然有所图谋,她的图谋是什么呢?”
玄暮一怔,不经意间扰乱了流沙。
“千年前的封印,你还是去看看为好。”素素道,“如果千年之前的封印开启,世间大乱,那时候可就无法回头了。”
玄暮的手微微颤抖,他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变得凄凉三分:“不用急,素素,我已经有了安排。”
“什么安排?”
“会有人阻止封印的开启,他一定能做到。”
虽然现在还是盛夏,但风却萧瑟得很,让人遍体生寒,仿佛冬天就要来了。
素素抬头,一字一顿道:“你说的这个人,是申如鹤么?”
玄暮颔首,转过身去,背对着素素,没有说话。
“所以,你给他安排的结局,就是死亡?”
“人都要死的。”
“他明明可以飞升!”
“我知道。夭折的天才太多了,不差这一个。”
“可他是太阳真君的继承人!”
玄暮摇了摇头,声音很平和:
“是啊,继承人终归是继承人,他现在还不是。”
素素知道自己争不过玄暮,默然侍立在一旁。
她从来没想过,玄暮终究会把申如鹤当成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一件打破死局的必杀器。
“何必呢?”
“如果能救下黎民苍生,就算是我死,也没什么。但不需要无所谓的牺牲,死他一个,足够了。”
“说得容易。可你要是想让他死,死得就不止一人了。”
玄暮缓缓抬眸望向北地,旋即收回目光,化为一声长叹。
“素素,我该去了,南阳峰就交给你了。”
“你闭关多年,南阳峰不都是靠着我么?”素素道,“你只管去,到时候可别改变了心意!”
玄暮似乎因她的话有些许触动,脚步微微停了停,但还是御剑而去。
“放心,我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