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水宗处于北地,常年被冰雪覆盖,而靖水宗雪野深处伫立着一个冰宫,冰宫便是史兼清当年修行的地方,靖水阁。
靖水阁隐藏在冰雪之中,孤堡独立,投下一抹暗影,越发越冷冷清清。
“你来了?”
申如鹤火红的身影在雪野中仿佛散发着光芒,格外刺目。
上官贞不可能不注意到他。
“我来了。”申如鹤轻声道,“上官宗主,别来无恙。”
“你若不来,我自然无恙。可你若是来了,又当如何讲呢?”上官贞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她的将来,声音很平静,掀不起半点波澜,“申如鹤,你这次来,什么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我自然明白你的意思。”上官贞轻笑道,“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上官宗主应该知道禁术意味着什么。”
“分魂术么?”
上官贞嘴角略过一个微笑,虽然她并不貌美,但这笑却恍然有种隔世经年的妖媚,如果放在黄昏那张脸上还不知道要魅惑世间多少人。
“看来上官宗主是明白人。分魂术本来就不被世间所容,更何况,上官宗主欺师灭祖,诛杀同门,已经是世间不能容的了。”
上官贞抬眸看了他一眼,笑容越发越浓郁起来。申如鹤不由得后退一步,暗叫不好。
果然,上官贞突然抬起手,一掌朝他拍了过来,看上去轻飘飘的,其实内力暗藏,要是真就接了她这一掌恐怕整个人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申如鹤早有预备,躲闪及时,一下子闪到几步之外,巧妙地躲开了上官贞的袭击。
上官贞见申如鹤躲得及时,心中暗道不好。她正面作战能力一向不行,面对毫无灵力的申如鹤都能让他躲开,更别提申如鹤现在是只与当初巅峰的太阳真君云鸾相差一星半点。
如果申如鹤早有预料,她很清楚自己没有胜算。就算水克火,但申如鹤的火可不是一般的水就能克制住的。
就在这时,上官贞突然感到身有异常,脸色陡变。
怎么可能?
她的灵力都没了!
申如鹤下意识看向身后,不过他看见的只有茫茫雪野了。
“上官宗主既然没了灵力,为何还执意不肯承认呢?”申如鹤定了定心神,轻声道。
“我有什么可招认的?”上官贞冷笑道,“凭你的一张嘴,你又如何能让世人相信我做的事?已经过了五十多年,死生俱灭,谁还能说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是五十多年前的事?”申如鹤不动声色道,“世间的事情那么多,为什么就确定你想的那件事在五十年前?”
“你!”上官贞发现自己被申如鹤设了套,忍不住大怒,“巧言令色,大言炎炎,你现在已经事庇护妖女与魔修的人,你还有什么资格说我?”
“那这样,上官宗主是承认了?”
“与你有什么关系?”上官贞道,“就算我杀了他们,有什么关系?就算我想方设法让他们死,那又有什么?他们已经死了,你就算追究,只能追究到黄昏头上。那时候我可是在靖水阁里闭关修炼,靖水宗所有人都能见证!”
“分魂术。”申如鹤微笑,“上官宗主,你敢让人探查一下你的魂魄么?”
“怎么不敢?”上官贞冷笑道,伸出一节白皙的手腕,“查啊,你现在就查!到时候休怪我无情!”
“上官宗主要是无情,就得有无情的资本。不过如鹤想提醒上官宗主一句,上官宗主在南阳峰中大抵还有一个分魂吧?”
上官贞的脸色登时变得苍白如纸,下意识收回了手。
“上官宗主想起来了?”申如鹤一笑,下意识往旁边一闪,刚好躲过上官贞的偷袭,“偷袭可不是一件好事,上官宗主这样,那便是以大欺小了。”
申如鹤说话很不留情,自然,他也不用留什么情面。
毕竟已经当场表明,那为何还要保持着表面的虚与委蛇?
上官贞被申如鹤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掌打空,让她的信心消散不少。
上官贞的神情由愤怒变为凄怆,旋即凄怆转为绝望:
“你少来这套!真和你师父一个德行,如果不是他,我至于……”
“如果不是他风流成性,与清浅那贱人恩恩爱爱!”
“如果不是他同冰落说了什么,让冰落把我撵出靖水宗,我还至于这般将他们至于死地?”
“你从来没有经过我的苦楚,你从来都是顺风顺水,你有什么资格?你根本没有资格说我!”
上官贞的语调越发越癫狂,灵力震出,震散了长发。仿佛走火入魔一样,无论谁看了都不由得心惊肉跳。
“你知道什么?申如鹤,你从小就是天命骄子,是太阳真君的转世,不管是天上还是人间对你都颇是庇护。你知道我?你知道我是谁么?黄昏,上官贞,因为我有妖族的血脉,世人就视我为邪端异类,我问你,人如何?妖又如何?”
“因为我是半妖,所以我就得看着你们的脸色行事么?我就得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当众撵下去么?”
“虽然我是半妖,不过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行得正走得端,总比你们这些满口假惺惺仁义道德的人强。我不择手段,我争夺权力,我狼子野心,我手段狠厉,这些又如何?如果不招惹我,会碰上这些么?都是咎由自取,凭什么他们就算复仇,而我,就得了这么多骂名?”
寒风呼啸,上官贞的声音破碎,残酷而凄惨。
“没错,我杀了他们。是我杀了他们。”上官贞声音平静下来了一些,不过她的神情还是癫狂得令人生畏,“这又如何?只要我做得干净,魔鸾,单凭这两个字就能让人相信了吧?可你知道魔鸾是怎么来的?你们都知道么?”
“上官宗主还是冷静一下,以上官宗主的修为,这样就不怕心神失守走火入魔么?”申如鹤道。
上官贞冷笑:“冷静?你让我冷静?申如鹤你还有这等好心?难道你不盼着我死么?我要是死了,你们估计拍手称快吧?”
“我没有这么说。”申如鹤诚实地道,“如果要拿你归案,最好也是个活着的你,因为死人没有任何用处。”
“果然,同玄暮当年一模一样。不愧是他带出来的好徒弟,真是好徒弟!”上官贞道,“那我告诉你,是我杀了他们。魔鸾便是我亲手放出来的,冰落不得不使用邀月的药来短时间内提高他们自身的灵力,饮鸩止渴,不然我怎么有可能动手,我怎么有机会动手?”
“何必呢?”申如鹤心中存疑,索性趁着上官贞这般的时候问出,“你为什么要杀疏影与暗香?他们两个……”
“顺手而已。他们两个算得了什么?”上官贞阴恻恻地道,“自然,知道这些的人都该死了。你也不例外。或许你早就该死了。能苟活到现在,你还是命大的。”
说着,上官贞绝望地拉过申如鹤的手臂,她的动作奇快无比,根本没留给申如鹤闪避的时间和空间。这一掌正好击在申如鹤的胸口,申如鹤突然觉得体内一股汹涌灵流上泛,脸色一白,一口鲜血溅在了上官贞的脸上。
“凤凰之血。你竟然还是这样?”上官贞马上发觉了申如鹤血脉中的异常,欣喜若狂道,“看来我今天杀了你是个正确的选择。没想到凤凰云氏消亡的今天我竟然还能抓到一只凤凰!当我将你的血肉稀释干净,我看世间还有谁敢说我的不是!”
“可是你马上就要死了。”
突然,上官贞只觉得手中一空,刚才被她紧抓的申如鹤骤然脱离了她的控制,她不由得抬眸一看,对上了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张脸满是恨意,正是她前所未见的。
史兼清抱住了申如鹤,一手放在他背后,替他调理着气息,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上官贞,似乎猛虎盯住了猎物。
“你会后悔的,师尊,你动了你不该动的人,你会为此付出代价。”史兼清声音更是阴冷,与雪野相映成趣。
他话未落音,登时周围空气扭动起来,周围霎时间凭空出现了无数人。有靖水宗的弟子们,南阳峰的人,百金盟的人,甚至连不知名的小门派都有人站在一旁,都用着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在他的结界中,你什么都看不见,而他们却看得清楚。”史兼清冷冷道,“师尊,我奉劝你知趣些,不然……”
“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到底是谁派人来杀我的。师尊,你与我叔叔,你与鬼界达成了什么龌龊协议,你当我不知道么?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师尊,你还是为你自己想想吧。想想你为什么要动他。”
上官贞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申如鹤,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你们?你们,你们竟然……”
周围人声鼎沸,句句都是声讨上官贞,上官贞额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经紧张到了极致。
“好,好,好,你们会为之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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