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云森森,凄风惨惨,北地涌动着一大片一大片的雷云,遮天蔽地,满目感伤。
“引动天劫,看来这次逊香真君真下了狠手。对自己也不放过。”云君不由得叹道,“这天劫一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云君话还没有落音,只见那里突然亮起一个小白点,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雷云之中强行突破而出。
玉琅陡然抬眸,眸底满是惊悸:“怎么可能?”
他敢肯定他没有看错,那是玄师自创的传送阵法,普天之下,只有玄师知道如何使用,就连他是玄师的弟子也没能从他那里参透分毫。
“玄暮是玄师的心魔。”情君在一旁已经看穿一切,此时悠悠道,“别人知道玄暮是玄师的后辈,但玄暮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玄师的一缕分魂,也就是玄师的心魔。”
“心魔?”
“玄师的情。”
情君的声音旷邈悠远,虽响在身边,却如隔天际。
“玄师无情。不管是救世与灭世,他都不应该生出情感。”情君解释道,“因为他本身就是天地至理,他不能飞升,但他却执掌着天地间的气运,也可以说,执掌天地间的法则。”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玉琅看向情君,情君眸光微敛,并没有什么情绪流露,他也无法捕捉。
良久,情君方才轻叹一声:
“天地法则,其实本来一部分就是由我执掌,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她抬眸,烟雾般的长发在身后飘荡,甚是凄美妖娆,“其实,有些东西,不知道总比知道好。知道的多了,反而会为自己招来祸患。”
“招来祸患?不过知道多一些,这又有何妨?”
“有些东西是不该知道的。”情君慢慢道,“有时候,不该知道的那便不应知道,这便是天地法则,不得违背。”
“天地法则?”玉琅盯着徐徐压下的雷云,“刚才还在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现在恐怕是珠玉尽碎,瓦砾仅存了。”
“真就如此么?”
“如果太阴不信,不妨承担一下违背天地法则的后果。”情君指尖轻轻点落在玉琅灵台上,轻轻叹道,“太阴,你不妨想想,什么是天地至理?至理是能说违背就违背的么?”
她叹了口气:“而且,至理不应有情。”
“玄师,不应该有情。”
“而玄暮,终逃不了多情。”
“所以这天劫是……”
“引动人是逊香真君,但承受之人却是玄暮。”情君目光悠悠,落在了雷云上方,“德不配位,他确实德不配位,但我终究还是不忍心见他就此丧生。”
云君会意,攥紧了情君的手:“我帮你。”
情君含笑,点了点头:“好。”
说着,二位少女携手离去,在离去前一瞬,一枚香囊从云君手中抛了出来。
正好落在玉琅的手中。
玉琅下意识拆开香囊,脸色微变。
“怎么了?”溟寻轻声道。
“水师哥哥,我们快走,阿鸾,阿鸾他还有救!”
……
他们说得没错,申如鹤确实还活着。
不过是以一种极为古怪的方式活着。
在申如鹤献祭之后,将散未散之时,端木林毅然决然引动生命之火献祭,这才保全了他的最后一缕魂魄。
他最后一缕魂魄被封印在了凤凰尾羽之中,而凤凰尾羽,被端木林所化成的曼殊沙华庇护。
凤凰尾羽是生命,是希望;曼殊沙华则是死亡,是末路。二者却并不相悖。
同源同根,生与死,本就是一物。
“申如鹤,好好待表哥,他那么喜欢你。”
端木林细细的声音响在耳边,已经没有了那种魔修惯常的邪魅狷狂。
其实,魔修端木林也原本是澄澈无暇的。
虽然魔修之名令人胆寒,但其实她不过骨子里就是个小女孩。
现在他处在一个红色的空间里,四处华光灼灼,虽然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但并没有太灼热,而是极为舒服。
他很喜欢这样。
碌碌奔波了一生,他疲倦了,也想要休息了。
“阿鸾,我来晚了。”
申如鹤突然觉得眼前一暗,一个灰色的身影正好站在了他眼前,依旧翩翩少年,风流无边。
“太阴星君。”申如鹤认出这是玉琅,连忙施礼道。
玉琅眸色黯淡下去,盯着申如鹤,轻叹道:“既然这样,阿鸾,你还是不肯叫我‘玉兄’么?”
申如鹤摇了摇头,前世今生,他分得很清楚。
前生他是玉琅的接引神使,云鸾年少飞升,早早身居高位,那时候他与玉琅本就是同样的出身地位,如此称呼算是玩笑,但也不过分。
而现在,玉琅依然是太阴星君,而他不再高高在上,不再是太阳真君,还有什么理由与太阴玉琅平起平坐?
“你应该叫我‘玉兄’的,阿鸾。从始至终,阿鸾你在我心里都是阿鸾,从来也没有变过。”
“在下申如鹤,见过太阴星君。”
申如鹤执拗地道。
就算他还能重登天界,他也不会是云鸾了。
云鸾已经死了。
留下的只有申如鹤。
“阿鸾,为什么?”
“因为现在是现在。”
玉琅背过身去,恨恨道:“你们为什么都这么说!”
“这便是应该的言辞,如果太阴星君不愿意的话……”
“我当然不愿意!”
“那如鹤还会坚持。”
玉琅被申如鹤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瞪了申如鹤一眼,背过身去,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申如鹤知道玉琅何意,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他虽然知道玉琅的意思,但自己终究还是拂了他的美意。
“太阴星君对如鹤所做,如鹤感激不尽。不过太阴星君的好意,如鹤真不能全盘接受。”申如鹤叹道,“虽然太阴星君对如鹤如此抬爱,不过如鹤终究是申如鹤,并不是太阳真君云鸾,还请太阴星君不要勉强。”
“可你就是阿鸾!”
“云鸾已经死了。”申如鹤陈说自己的死讯没有任何感情,而是轻轻地笑了,“太阴星君特地来看我,所为的不会是让我叫一声‘玉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