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玉琅忆
姜妫2020-10-23 22:193,469

  我是玉琅,太阴星君玉琅,当然也有人喜欢叫我太阴元君,不过我终归是我,执掌太阴的神官。

  我十六岁飞升,渡过了最为可怕的天妒劫,那时幸好有水师哥哥出手相助,不然我命绝矣。

  不过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水师溟寻。

  到了天界,帝君在清晏殿召见了我,那时候帝君身旁站着一个绝色的红衣美人,一笑一颦甚和我心。不过我对她只有敬重,并无其他。

  “神仙姐姐,幸会。”

  美人微微一笑,开口了,却是一副温润清雅的好嗓子:“在下太阳真君,云鸾。”

  这美人是云鸾。

  太阳真君云鸾。

  太阳真君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儿,不过却生了一张女子的脸,柔媚惊人,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谁也不会把他当成男子。

  美人倾城,但却孤冷。

  谁人都知道云鸾愿四处结交朋友,不过我看得出,云鸾他其实极为落寞,他不想与人共处,但他却不得不逼自己这样。

  我曾问过云鸾为什么要这样,云鸾对此避而不答。其实云鸾本性纯善,我很喜欢他这样,但云鸾怎么看我,我并不知道。

  云鸾飞升时比我小一岁,他是凤凰云氏的人。因此我曾经无理地让他叫我“玉兄”,不过他竟然答应了,这一叫,便是从头到尾。

  我与阿鸾,是最好的朋友。

  我喜欢阿鸾,但不是出于其他的喜欢,而是单纯的对朋友的喜欢。

  阿鸾性子偏于浅淡,似乎什么对他来说都是不在意的,他宫中只有一个女童侍奉,我本以为他是金屋藏娇,但到后来我才知道那女童是从小一直跟着他的灵宠金乌。

  阿鸾对外颇为照顾,经常带我一起执行任务。阿鸾擅长结界轻功,但攻伐一道却不甚知晓,虽然他佩一扇一剑,不过我极少见过他动用过那柄剑。但他一旦用剑,一击必杀,毫不留情。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在看阿鸾杀死了一个本来罪不当死的小妖时,不由得问:“阿鸾,你拔剑必沾血么?”

  阿鸾抬眸,漂亮的眼睛在睫毛之后闪动着难明的光彩,他擦了擦剑刃上的血,收剑回鞘。

  “玉兄,你觉得剑是什么呢?”

  剑是什么?

  我低头看了看我手中的普华,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我与阿鸾的配合更加默契,我们双剑合璧,一阴一阳,相互融合,不光在三界之中无可阻挡,甚至因此扰乱了天地至理。阴阳归一。

  自从我飞升之后就一直与阿鸾待在一处,从来没见过阿鸾去找别的人,我以为阿鸾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有一天,变故突生。

  那时我还像往常一样到阿鸾宫中玩,这天刚走到阿鸾的宫殿门口时,突然觉得这宫殿比以往冷上几分。一个白衣神官站在院子里,冷冷盯着阿鸾,他的目光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像有了一种奇怪的威胁感。

  那个白衣神官我只在宴会上远远见过一面,那人是执掌霜的逊香真君,下界习惯叫他霜君,从见他第一面起,我就感觉这位霜君并不像他名字那般,逊香真君是个危险的角色。我的直觉告诉我。

  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就要失去阿鸾了,逊香真君盯着阿鸾,又看向我,仿佛实在宣誓主权。

  他才能同阿鸾待在一处,别人,不可能。

  阿鸾的样子似乎很害怕逊香真君,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时间问了。

  因为那时候,水师哥哥来找我了。

  水师溟寻是天界最为神秘的神官,修为高深,且重情重义,传说他闭关千年只为一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人回来主动找我。那时候下界也不太平,阿鸾被逊香真君缠住了,没有办法和我一起下界,我只得同水师溟寻一起。

  不过过程还是很不顺,我与阿鸾配合惯了,双剑合璧,一阴一阳,从来毫无破绽。虽然我与水师溟寻各持如水如冰,但水师溟寻的琴技远高于我弹筝的技艺,我跟不上他,因此琴筝齐鸣,破绽百出。

  我每每不由得回忆起同阿鸾在一处的时候,因而这次归来后便求了帝君,让阿鸾同我一处,帝君也便答应了。

  不过水师溟寻依旧跟着。

  这次归来,阿鸾不再像以前那样了。

  阿鸾依旧沉静浅淡,洞察力敏锐,一眼便能看穿破绽在什么地方,这给我和水师哥哥省了不少事,但这次,阿鸾便没有与我动用过双剑合璧。

  我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我知道,我越来越看不透阿鸾了。

  阿鸾有时候也恢复男相,阿鸾的男相是个清俊的少年,不似少女那般秾丽,差异极大,有时候看上去让人反应不过来。

  在天界中,谁都有另一相,不过男相女相差异不会太大,见阿鸾这样却是超出了我认知的范畴。

  如果我没看见前任太阳真君的塑像,或许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阿鸾的女相,其实就是太阳真君昭焱的样子。

  太阳真君昭焱多年前不幸陨落,她是阿鸾的师尊,阿鸾因此得以执掌太阳。

  不过阿鸾并不喜欢如此。

  我觉得,阿鸾宁可一辈子做太阳殿的辅神,也不愿登上太阳真君的位置。

  阿鸾总是很从容,我觉得她的从容总像是刻意伪装。

  阿鸾的心绪总是很乱,有时候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但很快就要刻意更正,也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不过我与阿鸾在一处的日子渐渐缩短了,我总是与水师溟寻待在一处。再加上我姐姐琳公主作乱人间,大闹天界,我只能同水师溟寻联手去镇压,这时候我本想叫上阿鸾,但阿鸾追查到了他师尊昭焱之死的线索,我只得作罢。

  在此期间,我也知道我是谁,水师溟寻为何这般对我。我的前生,便是上古拜月古国的莲华公主,莲华公主当年被逊香真君逼迫跳下诛仙台。水师溟寻千年闭关所为那人便是莲华公主,是我的前生。

  我知道这些之后,我很担心阿鸾,阿鸾一直与逊香真君一处,只怕逊香真君会对他不利。但那时候事多冗杂,我也没来的顾及到阿鸾,阿鸾也与逊香真君与往日无异。毕竟前生是我亲手封印的逊香真君的父母,逊香真君若是能放过我,方是不可能的事。

  我不恨逊香真君,封印他父母霜雪二妖是替天行道,而被逊香真君推下诛仙台则是他咎由自取。

  逊香真君执掌飞霜,在天界也还算尽忠职守,虽然脾气古怪,不过应该不算坏,对阿鸾也不错,大抵不会出什么岔子。

  可我错了。

  错得离谱。

  殊不知昭焱的死便是逊香真君凌寒一手缔造,其实若不是姐姐琳公主吐露真言,我们或许不会知道这些。

  我本来想瞒着阿鸾,这些要是让阿鸾知道,阿鸾一定会去找逊香真君理论。现在天界与妖界鬼界的关系已经几位不堪,内忧外患兼具,要是产生内乱实属不智。

  但我还是失算了。

  我低估了阿鸾的推演能力,阿鸾当时是天界推知能力的巅峰,我知道的,他怎么可能不知?他来找过我,但我却忽略了他的想法,我以为他已经放下了,但他并没有。

  阿鸾从此飘然下界,再无踪影,那时候我又被鬼界的事耽搁多时。当我听说阿鸾出事之后,连忙匆匆赶到,可那时候阿鸾已经化凤。

  我没有见到阿鸾最后一面。

  天地间都是凤凰火焰,我被压制得毫无行动能力,阿鸾本身的太阳真火震慑着我,我这才明白过来天界神谕“太阳太阴从来一对”是什么意思。

  太阳太阴本来相互制衡,我所见到的相交相融,其实都是虚幻。

  阿鸾对我,是天生的克制。

  阿鸾死后,我所能做的不过就是尽人事而已。

  阿鸾与逊香真君同归于尽,我搜集了阿鸾的残魂,我本以为阿鸾化凤之后必死无疑,但没想到阿鸾的魂魄竟然保全了下来。

  逊香真君的神格破碎了。

  不过逊香真君的神格不是被阿鸾毁去的,而是逊香真君自动破碎了神格。

  我开始不知道为什么。

  但渐渐知道了。

  阿鸾与逊香真君或许本就是我与水师溟寻的照影。

  逊香真君破碎神格,保全了阿鸾。

  我想要复活阿鸾,只能带着阿鸾的魂魄行于世间,找到能容纳阿鸾魂魄的躯壳。

  这时候,我的师尊过来了,他告诉我那个躯壳找到了,是一个生来就死去的男婴,亦是凤凰之后,但不过不是凤凰云氏一脉。凤凰云氏一脉已经断绝,我只能这样,别无选择。

  那个男婴是第一代南阳峰主的儿子,南阳峰主在临死前将全部灵力修为封印在了那男婴体内,刚好是一个良好的躯壳。我便将阿鸾的魂魄送到了此中,将阿鸾的记忆封印。

  我不想让阿鸾想起这些。

  阿鸾已经够苦了。

  他一心想要为之复仇的师尊昭焱竟然是幕后的操纵之人,他做的这些,都是徒劳而已。

  阿鸾不应该知道这些,他只要做他的阿鸾就好了。

  不过我没想到,阿鸾终究破了记忆封印。

  阿鸾的魂魄与阿鸾的记忆是分开的,我忽略了这一点。

  此后的事,自然不必说了,阿鸾恢复了记忆,但却没有叫我一声“玉兄”。

  他不会再叫了,我知道。

  阿鸾是申如鹤,但申如鹤不是阿鸾。

  他不会叫我“玉兄”,只会叫我冷冰冰的封号“太阴星君”,他还是太阳真君,他是逊香真君的太阳真君,但不会是我的阿鸾。

  两辈子,同样的献祭。

  化凤而祭,是凤凰一脉的归宿。

  是凤凰云氏的归宿。

  生而为义,死生不辞。匡扶正道,天下为先。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阿鸾没有恢复记忆,他会选择献祭么?

  大概会的。

  阿鸾就是这样的人,我没有办法。

  幸好这次,有人阻止了他的献祭。

  是魔修的端木姑娘。

  端木姑娘名叫端木林。

  魔修给人的印象都是杀戮无度,但谁也不知道端木林体内蕴藏着一股庞大的生命之力。

  足以让她救活任何人。

  曼殊沙华,通往死亡,但同样是生命的爆发。

  但这些救活一个神,还是太勉强了些。如果放弃全部的话,应该可以做到。

  云君不会看错的。

  我看得出,端木姑娘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

  自从那个鬼公主程泠献祭之后。

  她葬送了全部生命,希望能足以唤醒阿鸾。

  现在,就应该是我唤醒阿鸾的时间了。

继续阅读:第一百六十七章:凌寒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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