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出不去。”史兼清茫然道,“这不是我的心境。”
申如鹤大惊:“什么?”
就在这时,霜的声音突然响起:“欢迎来到梦魇空间。”
霎时间,周围的景象变了,仿佛一团雾散去,他们现在站在一处巍峨的宫殿前,金顶光芒万丈,梁柱间宝石瑰奇,贵气而不俗气。申如鹤抬头一看,只见宫殿匾额上龙飞凤舞地书着“清晏殿”三个大字。
清晏清晏,河清海晏,四境皆平。环顾四周,远远一道银瀑飞流直下,隐在云端,只听仙乐漫回,清心明神,眼见流泉飞鸟,悦目赏心,端的是一派好去处。
申如鹤问:“这是哪?”
史兼清摇了摇头:“不知道,恐怕不是人间。”
话未落音,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是一个附属于心境的空间,两位应在这里完成刺杀玉琅的任务,任务完成,离开心境;任务失败,心境崩塌。”
这也太狠了吧?申如鹤忍不住腹诽道,这霜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逼迫杀人!这可是天界,天神遍地走的天界,一个个法力高强本领卓绝,哪是他们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小修士能对付的?
霜不带感情的声音继续道:“你们的身份分别是太阳真君云鸾与逊香真君凌寒,继承了二位真君的神力辅助任务,任务开始。”
两人对视一眼,方才发现彼此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史兼清穿惯了玄衣,但在此时身上披着一件霜华锦衣,银光闪闪,一番出尘之姿。从他的眸子中,他看见的自己的倒影,面色忍不住一僵。
这张脸与他原本的轮廓极为相似,但气质上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脸上那种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荡然无存,许是这太阳真君云鸾没有修习过冷心诀的缘故。
“他是谁?凭什么能决定我们的生死?”史兼清不满地撇了撇嘴。
申如鹤诧然:“他一直是寄住在你心境中的啊,名叫霜,你难道不知道么?”
脱离了冷心诀的束缚,他的声音也不再那么冰冷,听得史兼清微微一惊。
史兼清摇了摇头:“你不是骗我吧?我心境里哪有什么寄住者啊?要是心境有人入侵,那我的记忆就会有大段大段的空白,但根本没有啊。”
申如鹤道:“那是因为他没有试图控制住你的思想,不过现在倒好,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走吧。”
史兼清问:“去哪?”
申如鹤上前一步:“寻找玉琅,先找到他,再进行下一步打算。”
“想是想,不过你知道他在哪么?”
申如鹤抬头,指了指清晏殿。
就在这时,一个雪衣少年从殿中走了出来,这少年眉眼温柔,衣履风流,恰是一风华正茂少年郎。
史兼清马上捂上了申如鹤的眼睛:“不许看。”
不看还怎么行刺?申如鹤苦笑:“为什么?”
史兼清愠怒的声音传来:“穿得这么风骚,一看就是个拈花惹草惯了的,你要被他勾去了怎么办?”
“可他万一是来找我的呢?”
“他瞎啊,能看上你……”
就在这时,玉琅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笑着走了过来:“阿鸾,你今儿又来晚了,帝君还和我们说要怎么罚你们呢。”
果然是来找他的。
申如鹤挣脱了史兼清的手,听玉琅的语气,这时候他们还算是好朋友。暗杀这种事申如鹤一向不太擅长,但是为了活命也不得不做,正当他打算下手时,突然感到两道冰冷的目光朝着他的位置射了过来,冷得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阿鸾,这凌兄今儿怎么这么奇怪,我猜准是阿鸾你害得他迟到的。”玉琅笑道。
史兼清冷声道:“我与他怎样,用不着你来操心吧。”
玉琅越听这话,眉眼越笑得弯弯的,根本不在意他的语气:“凌兄还是脾气这般,小心灵仙子不理你!”
这才是朋友之间说话的语气,相互打趣,相互挖墙脚,就算讽刺也是毫不介怀。
一想到要刺杀这样的人,申如鹤总觉得胸口处像堵着什么似的,虽然只说了几句话,但他的心莫名软了下来,不知该如何对他下手。
“太阴星君,我……”
玉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阿鸾,你怎么这么与我生分了,你不都叫我‘玉兄’嘛。”
申如鹤只得诚惶诚恐叫了一声:“玉兄。”
玉琅一下子高兴起来:“对了,就这么说,刚才帝君说要在醉仙居设上元宴,你可得空儿去?”
申如鹤点了点头,顺着他的意思道:“这是自然。”
玉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对啦,那我先走了,诶,水师兄,等等我!”
说着,他朝着一个蓝衣青年的背影追了上去。
周围来回走动着不少人,见到他们频频问候,他们为了保证不露馅免不了得一一回应,这一回应竟是没完没了,而且申如鹤竟然发现有不少的招呼是冲着他而来的。
“太阳真君好啊。”
“太阳真君怎么才到?”
“太阳兄今儿得不得闲,我宫里新得了几坛好酒,太阳真君要不要过来,咱哥俩一醉方休!”
这位太阳真君倒也颇是受欢迎。申如鹤思忖着,这时候史兼清拖着他跑到了一处僻静的花圃,这才使他从众神官中脱离出来。
“他们什么意思?这又是哪?为什么要把我们弄到这个地方?”史兼清连珠炮一样的问题抛了出来。
申如鹤想了想,仔仔细细给他讲起了霜讲述的故事,史兼清听得若有所思,反常地没有插话。
等他讲完了,史兼清眸间掠过一抹决绝:“这是我的心境?”
申如鹤不解何意:“反正霜是这么说的。”
史兼清一笑:“对了,这就是我的心境。我的心境中有一块禁忌之地,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封印,我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这像是话中有话,申如鹤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的呢?”
史兼清的神情微微暗淡下来,旋即他用着一种开玩笑的口吻道:“我怎么不知道呢?”
这话回答得算的上是无赖了,避而不答又不让人追问,大抵上是有难言之隐,申如鹤轻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
恍若春风融却冰水,史兼清微微一怔:“雪融……”
“现在我不是申如鹤,也不是雪融,而是天界的太阳真君,你也不是史兼清史濯缨,而是逊香真君凌寒,千万别露出马脚。”申如鹤叮嘱道。
史兼清道:“不,不是你,是我。既然这是我的心境,那我就对你负责到底。我会把心境打开送你出去。”
申如鹤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就连心境的主人史兼清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又怎么能说得清了。
他听说过心境中的禁忌之地,禁忌之地多半是由于封印而形成的,这些封印大多数是因弟子在早年有异乎于人的痛苦经历极容易心神失守,所以他们的师父就会封印住他们的痛苦记忆而保护他们;还有一种可能是陨落天神的神识残片落到人的心境中,不过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一旦出现,这人就可以称得上是天眷之人,不是成神,就是成魔。
这时候,霜的声音冷不防响起:“这场任务必须由你们两人完成,我说过的心境崩塌可不是只有一人心境崩塌,因为你们两个的心境已经融到了一起。”
心境相融?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变得异常诡异。
心境相融一事多半发生在道侣或双生兄弟姐妹之间,需要极高的契合度与信任。心境相融相当于将全部的记忆展示给对方,相同属性或相生属性配合得最好,但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两个相克属性还会出现心境相融的现象。
申如鹤干咳一声:“那个,我们算不算是……”他打算说算不算朋友,但转念一想他与史兼清俱是归来,算得上是多次出生入死的战友了,这个问题的回答毋庸置疑。
谁知道史兼清撅起了嘴,背过身去:“不算,等我们出了心境后,我们各走各的路!”
史兼清说这话时,白皙的脸上漾起了一抹红晕,恰似晚霞染素云,当真旖旎非常。
申如鹤觉得他的回答很古怪,心道他是不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这次把话说完整了:“史公子,你想哪去啦?我只想说我们算不算朋友。”
史兼清脸更红了,半天才挤出一个字:“算。”
申如鹤认真地道:“谢谢你。”
史兼清不解:“你谢我干嘛啊,我们不早就是朋友了么?从你是雪融的时候,我们关系不已经很好了么?”
申如鹤心道:“那时候我可没想把你当朋友,你难道不知道后来我都是躲着你走么?”不过看样子史兼清并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段过去,他也不好提,索性遮遮掩掩了过去,道:“确实如此,史公子,你是个好人。”
申如鹤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胡乱地发了一张好人卡,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手足无措的样子比史兼清还像个孩子。自己现在在太阳真君这壳子里,虽然记忆还是他原有的记忆,但心性不是他惯常的冷静自制。
史兼清噗呲一笑:“你怎么这么迟钝,才知道我是个好人啊?”
申如鹤突然想叫一声史兼清的字,他也确实付出行动了:“濯缨。”
史兼清眸间闪过一丝亮色,狡黠地看着他:“既然我们是朋友了,你总该解释一下你说过的那句要是程泠与江晞来的话还有一线生机的意思吧?我不认为他们两个联手能打过本人。”
原来他还记得呢?这小子记仇还是一点儿都没变,申如鹤心中苦笑,轻声道:“秘密。”
史兼清忿忿道:“秘密?我们都心境相融了,你还跟我说秘密呢?”
见史兼清又要生气,申如鹤只得笑着开解道:“现在是,等到我们出了心境后我再告诉你好么?”
史兼清扬了扬眉毛,唇角漾起一丝意义不明的笑容:“好,等我们出了心境,我也有一句话要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