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暮踪影全无,与此同时,史兼清走进了房间。
“我师父来了。”史兼清脸色很不好,估计是被吓的,“她怎么来了?刚才你师父跟你说她过来这事么?”
申如鹤摇摇头,推测道:“下一届灵武会不是很快就要开办了么?下届灵武会要在南阳峰举办。应该过来商议会场选地吧?”
“怎么可能?”史兼清断然否定,“这些都是由……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我师父肯定不是因为这来的!”
莫非是因为黄昏?申如鹤脑子里猛然闪过这个念头。
就在这时候,他的传音玉令亮了起来,程泠的声音随之响起:
“大师兄,快来,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史兼清抢着问。
“史公子也在?”程泠的声音焦急不安,“大师兄,这里死人了,死了好多人!”
“泠儿你先冷静冷静,慢慢说,谁死了?怎么死的?”申如鹤抢过玉令。
史兼清白了他一眼:“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让一个小姑娘看这场面?”
申如鹤不理他,不过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泠儿,你现在身边有谁?”
好一会儿,程泠才道:“大师兄,现在我身边是江晞和暗香清浅两位前辈,没有别人了。”
“把玉令给江晞。”申如鹤不由分说道。
江晞的声音传来:“大师兄,怎么了?”
“你们那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镇甸上的人全死了,没一个活口!”江晞道,玉令那头除了人声之外,隐隐能听见门被风吹得哐哐直响。
“你确定?”申如鹤抓起烈阳时难,便快步走出草庐,道,“你都看了么?”
“没……”江晞道,“我们回到镇甸上,镇甸安静得不像话,我们不知道怎么走,就到一户人家问路,没有人回答然后就……”
申如鹤不耐烦道:“说重点!我问你,他们怎么死的?”
“不……不知道。”江晞被申如鹤的语气吓得一哆嗦,“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就像睡着了一样,不过都没气了。”
申如鹤匆匆重复道:“你是说外表没有异常,死因不知,不像人为,是不是?”
江晞一个劲点头,还不忘拍了句马屁:“对,大师兄英明。”
申如鹤直接忽略了无关紧要的话:“这些人都是这么死的么?”
江晞肯定地道,只听吱呀一声,他又推开了一户人家的门:“都是。大师兄,还用查下一家么?泠儿,你那边呢?”
“一样,没有活口。”
暗香的声音也传来过来:“如鹤,刚才在下探查了一下,这镇甸上除了我们几个,人都死了。”
“大师兄,还用再看么?”江晞问。
申如鹤乘起时难,腾空而起:“不用了,晞儿,你随便找一具尸体。”
江晞不知没听清,还是被申如鹤这个要求吓到了:“什么?”
“蹲下。”申如鹤命令道,“探查三魂。”
“三魂?”江晞诧然道,“什么是三魂?”
申如鹤被江晞一气,差点儿从时难上掉下来,史兼清连忙催剑而上,扶住了他。
“三魂探查术,当年交过你们的,这么快就忘了?”
程泠出声了:“大师兄,我知道。”
“好。”申如鹤站稳身形,“泠儿,你快看看他们体内三魂还在么?”
过了一会儿,程泠的声音才传来:“没有,三魂一点儿都没有了。”
“七魄呢?”
“七魄在。”
“好。”申如鹤脸色凝重,“泠儿,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我们马上就回去!”
旋即,他掐断了玉令的通讯。
“怎么了?”史兼清驱剑与他并行,“那边出了什么事?”
“史公子,寒梦会不会大面积夺取魂魄?”申如鹤问。
史兼清想了一会儿:“可能会,附灵与摄灵同出一脉,虽然没有资料记载但不代表不可能。你问这做什么?”
“邀月前辈发动了寒梦,在镇甸上开始夺取百姓们的三魂。”
“不会吧?”
申如鹤咬了咬下唇:“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谁也无法想象出一个走投无路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邀月被我打出心境,如果要马上作乱,那必须放弃肉身,放弃了肉身的她又能闹出什么乱子?”史兼清耸了耸肩,“我觉得吧,有可能并不是邀月做的,邀月不傻,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我们过去时候动手,有病啊她?”
是啊,为什么呢?
申如鹤略一沉吟,突然想起在结界中的一件事,极其容易忽略,但却决然不简单:“她取了我的血。”
“她取了你的血?在哪?”
申如鹤撩了一下长发,脖颈上的焦痕犹在。
史兼清凑过来看了看,指间触过焦痕,带来一股淡淡的清凉。突然,他一掌拍在申如鹤肩膀上,硬生生将时难的剑身沉了几寸:“你自己烧自己啊?自残你有意思么?”
“又不是我想,你也不看她针钉在哪个穴位上了,我要不用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那我……”
“可你不还是被她给附灵了?”史兼清毫不犹豫地戳在了他的伤疤上,“申如鹤,我倒想知道,寒梦三大天赋你到底中了几条?”
“都中了。”申如鹤毫不掩饰地道,“魅惑、感知、附灵,我本来没把她往寒梦那方面想,我还以为寒梦应该在天音馆呢,谁能想到丹心圣手的邀月就是传说中的寒梦啊?”
“这都多明显了,简直就是在你耳边提答案,就差没直接告诉你了。”史兼清漫不经心地摆弄着申如鹤的头发,“对了申如鹤,你对你师父说那话是不是赌气?你师父毕竟年龄大,有代沟,跟我总能说实话吧?”
“哪句话?”申如鹤不解道。
史兼清脸颊微红:“就是那句‘明白你师父是什么想法’那个,你真打算这样么?”
申如鹤被问蒙了:“打算什么样?”
见申如鹤一副完全不知从何回答的举止,史兼清气得跺了跺脚下的凌寒,凌寒哀鸣一声,剑身震了震。
“就是……就是你真不打算了解你师父对黄昏究竟是……”史兼清捏着申如鹤的头发,心里慌慌的,好似有只兔子在里面上下乱跳,他也拿不住申如鹤会如何回答,回答的合了他的心会怎么样,回答的不合他的心会如何。
“啊,你说这个啊。”申如鹤道,“其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嘛。对所有人一视同仁,虽然亲疏有别,但没有太过亲厚,也没有太过反感。”他还以为史兼清早就知道这点呢。
“可是你对程泠不是这样?你对程泠比对别人都好,你是不是……”他鼓足了勇气,“你是不是喜欢程泠?”
“当然啊。”申如鹤道,突然觉得头皮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你问这个做什么?别拽我头发行不行?”
这一声“当然”好似一柄重锤狠狠朝着史兼清的后脑砸下,史兼清觉得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就连太阳也蒙了一层灰扑扑的烟雾。
“果然,你连你师妹都下得去手。”史兼清喘着粗气,依旧死死拉着他的头发,“你终于承认了,你……”
“史公子,你不会是被晞儿附了身吧?”申如鹤叹道,“我与泠儿,不过是师兄师妹的关系,你想到哪去了?”
“师兄师妹关系,好一个纯洁关系!”史兼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如果你硬要说的话,那不妨把泠儿与我类比成晞儿与我,反正都差不多。”申如鹤无奈道,这孩子联想能力太丰富,不下山写话本都可惜了。
这句话的效果时立竿见影的,果然,申如鹤觉得头皮轻松了不少。想来是史兼清没有和他的头发过不去。
史兼清低低地问:“那时候你对程泠说她会是个贤妻良母是什么意思?”
自己说过这话么?
申如鹤扶额,回忆一番,自己貌似说过这句话,好像是在程泠抱那阴童鬼女时候说过的。
等等,那时候史兼清不是昏迷着的么?他怎么会知道……
他不安地看了一眼史兼清,正好碰上他的目光,连忙转头:“不过一时有感而发,你看看泠儿抱着小鬼女时候的样子就知道了。”
可那道针一样的目光依然刺着他。
申如鹤干咳一声,道:“我对泠儿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情,史公子在想什么?其实若是史公子有心于泠儿,我完全可以替史公子说一声。”
质问依然在继续:“那你为什么总把你衣服给程泠?”
“泠儿一贯畏寒,万一冻出病来怎么办?”申如鹤开了句玩笑,“史公子,你想想,你是想让我抱她回去么?”
史兼清脸色绯红:“说什么呢?江晞是死人啊?你让他来呗!”
“如果让晞儿来,第二天恐怕连晞儿的尸骨都找不到了。”申如鹤幽幽道,“史公子是知道泠儿性子的,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不能碰她的人,这个人就是晞儿。”
史兼清心安下来,随手把玩起申如鹤的头发:“听你这么说,那还有几分道理,不过我问你,你除了他们,还有什么喜欢的人么?”
“我记得这个问题我回答过史公子了。”申如鹤道,“当然是母亲与师父了。在这个世间,没有母亲就没我的命,没有师父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史兼清道:“你没有其他的想法么?除了亲情之外的,没有别的么?一点点也行。”
一道模糊的影子闪烁在他眼前,有点儿像史兼清,也有点儿像霜,申如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影子。但一股清寒漫上心头,申如鹤毅然摇了摇头,影子破碎在虚空之中,他轻声道:“没有,我不会动情的。因为,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
“阿鹤。我……”史兼清喉咙干涩,猛然升起一种想要拥他入怀的冲动,不过他还是收住了手,继续摆弄着申如鹤柔软的长发,“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什么呢?”申如鹤轻叹一声,“生死有命,岂是人力能为?况且我……”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史兼清执拗道,“如果天要灭你,我偏要从天那里把你抢回来!只要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这话还是不要说了。”申如鹤心头莫名悸动不已,他低头看了看下面,催剑降落,“史公子,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