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女走了，申如鹤眼前的阴翳也撤去了，可没等他缓过这口气，房门又悄无声息地开了。
这次来的是暗香。
申如鹤无奈，收好鬼女临走时留下的凤凰尾羽和那半片金魂石，起身迎接暗香。
暗香关切地注视着他：“如鹤，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其实没了灵力只觉得身子沉重些，倒也没什么特殊感觉。这么想着，他便缓声道：“没什么，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前辈不用担心。”
“那就好。兼清那孩子开始封印你灵力的时候，在下还怕会出什么事，现在看你精神还好，应该不至于。”暗香松了一口气，手虚抓着申如鹤的手腕，似乎怕他站不住摔倒一样。
申如鹤不喜欢这样，他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腕，指了指身旁的椅子，但椅子却岿然不动，他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用灵力惯了，人也懒了起来，连椅子都懒得搬了。
暗香见状，亲自搬过一把椅子在申如鹤对面坐下，轻轻笑道：“没事就好，程泠白天应该对你说端木林过来的事了。”
“说了。”申如鹤道，然后补充了一句，“端木姑娘这次过来，我总感觉有什么阴谋。”
“阴谋不小，但要是分析一下却看不出来有什么阴谋。”暗香笃笃地敲着桌子，配着敲桌子的节奏道，“端木家族都是魔修，魔修与灵修差在心性，他们放纵欲望，修到最后不是疯子也差不多。而在下看那孩子，她的实力比上次进步了一大截，上次与江晞还勉强战个平手，这次别说江晞了，就算江晞程泠联手都未必能打得过她。”
“前辈上次也观战了？”
暗香一笑：“上次兀魔子老贼在云城闹出那么大动静，在下怎么可能不去看？没想到这次去看让在下看了不少好戏。你与兼清的心境交融，程泠的幽蓝琵琶鬼火幽冥，江晞的神剑对小魔女的暗器，还有你们三个的阴阳剑法，真不愧是玄子。”
说到“阴阳剑法”时，暗香笑了几声，似乎觉得这很有趣。
笑过了，他又道：“玄子这套阴阳剑法，灵感准是取自当年上古流传的阴阳剑法残卷，只不过残卷中只有两个人。”
莫名其妙的，申如鹤的心跳得很快，就像要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而且他感觉这种秘密一旦揭露，就有可能引来可怕的祸事。
这种感觉实在太强烈，申如鹤心跳如鼓，呼吸急促，感觉再这样下去就要喘不上气来，连忙岔开话题：“这残卷如鹤心中有印象，好像是……对了，前辈此来何意？”
暗香拍了拍手：“刚才我们谈起那小魔女，小魔女竟然是冷月清霜。如鹤，你怎么看？”
一听端木林是冷月清霜，申如鹤先是一怔，旋即思索道：“三大体质妙用无数，但世间只能有一个人存在，端木林上次还不是冷月清霜，这次已经变成了……那便意味着在这个期间，原来的冷月清霜已经死了。”
“在下也是这么看。不过这是不是太巧了一点？”暗香道，“虽然在下知道无巧不成书，但太巧给人的感觉总不是什么好事。”
申如鹤对此亦有同感，只不过他还没看见端木林一眼，也不好太作评论。虽然端木林是魔修，但在他记忆中并不如一般寻常魔修杀戮无毒，横行霸道。这秉性着实难得，只不过……
申如鹤不太愿意回想起当年堕魔时候的场面。那时的记忆完全是切裂的，就像用石头把镜面砸成一块一块，有的碎片找回来了，有的碎片找不回来，还要把它们强行拼在一起，零零落落，不见全貌。
那时候他对端木林还有些许印象，兀魔子沦为他的下属，奉他为尊，为表忠心不惜把玄孙女端木林献给他。他一向薄情寡欲，转手就把端木林送给了当时自己一个得力下属，后来端木林就淡出了他的视线。要是一个别的女孩受到这种侮辱一定会怒气冲天，更何况一个易冲动的魔修？可端木林却安安静静，没有什么动作……等等，那时候他记得端木林并非冷月清霜。
那时的时间段已经算是现在的将来，端木林尚且不是冷月清霜，而现在却改变了，那就意味着，前一任冷月清霜并非正常寿终正寝，而是被人杀死的。
“暗香前辈，前一任冷月清霜是谁？”
暗香被这问题问得一怔，想了半天，申如鹤以为他不知道，刚想说不知道就算了，这话还没说出口，却听暗香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前一任冷月清霜？好像与天音馆有什么关系……后来就消失无踪了，我在明阳客栈客栈的时候听过她的传闻，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与天音馆？”申如鹤抬头，与天音馆有联系就容易多了，以史兼清的天音馆主身份，是不可能连一个冷月清霜非正常死亡都不知道。
“应该是，记得当年全修真界都派出过人搜索这个冷月清霜，除了天音馆，谁能有这么大影响力？”暗香道，“对了如鹤，你打算怎么处理陈赜，刚才梦灵同鬼女大人离开了，如果要提取出金魂石，那就要毁掉金隐钟。在下之前与陈赜商量了一下，陈赜死活不肯交出金隐钟，要是强取的话会落人口舌，反而不美。”
“什么？梦灵前辈她什么都没做就走了？”申如鹤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收回的金魂石与梦灵呈现给他的没什么两样。
如此一来，梦灵在这里布下了这么多次虚境，除了把陈赜的名声败得一塌糊涂之外什么都没干，顶多是引得镜妖出动，然后借他们的手除去了镜妖，最后跟着鬼女一走了之，把一堆烂摊子留给他们。
金魂石谁来收回？陈赜的名声谁来恢复？还有这扑朔迷离的冰落案，是查还是不查？
暗香无奈道：“没有办法，听鬼女大人说鬼界出了乱子，鬼女大人一个摆不平，就把梦灵调走了。”
这明显就是借口了。鬼女的实力不说冠绝三界，也是能排得上数的。能打破五神石的桎梏，在鬼界人界随便出入，还能凭一个标记烙印手下荫泽后辈。申如鹤隐隐觉得，恐怕就连玄暮与鬼女对决也未必能分出来胜负。
可人家都走了，他自认为没有那么大面子把人家追回来，这些烂摊子他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解决了。如果把一些摊派给江晞程泠也好，程泠心细，江晞是性子急躁，但两人联手相得益彰，应该应付得来。
“如鹤，在下很好奇你与江晞说过什么，对付那镜妖有什么秘诀么？你就这么放心让江晞去了。”暗香突然道。
人家都是神仙转世，怎么可能不行？申如鹤暗暗苦笑，他本以为自己与史兼清的纠葛已经够复杂了，没想到江晞也在当年天界中任职，没准他们上辈子还见过。但星君与武神所属不同，应该没有太大交集吧？这么想着，微微泛起的尴尬也消失了，反正江晞什么都不记得，自己也比江晞好不到哪去，那就当不知道，对自己对他都好。
还是先回答暗香的问话吧。申如鹤想了想，道：“我就告诉了他一句话。”他觉得这话光明正大说出来也不太好意思，便朝着暗香摆了摆手，附在暗香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暗香一下子很没形象地笑喷了：“如鹤，你真是对他怎么说的？”
“千真万确。”申如鹤正色道，嘴角亦忍不住微微上扬。
“对症下药，因材施教。不错，不错。”暗香赞叹道，“玄子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对你赞不绝口，同时再把你臭骂一顿。”他马上正经起来，装出严肃的样子，但言语中的笑意是忍不住的，“有你这么当师兄的么？这么就这么把你师妹给卖了。”
申如鹤叹道：“反正现在端木姑娘在旁掣肘，要打也是他们两个打，分不出心管我。”
“也对，魔女配女鬼，天生一对。”暗香摸着下巴想着场景，若非容颜年少，就和老顽童没什么两样，“只不过那小魔女本领高强，江晞能打得过她么？”
“就当练兵了。”申如鹤道，“以往师父把晞儿打怕了，晞儿一见师父就像耗子见了猫，泠儿是乐修，年龄又小，经验不足。都是我与晞儿对决，用此来提升晞儿的战斗技巧，现在我灵力全无，打是打不过，顶多能躲得过。要是躲不过的话我这命估计也没了。”
“那你说要把小魔女留在身边，不怕她闹得天翻地覆么？”
申如鹤没有这个顾虑：“无事的，这事我心里有数。她不会闹得太出格的，毕竟泠儿还在。”在自己心爱的女孩面前，总是要想方设法取得对方的好感的。
暗香会意：“这样也好，到时候遇到什么危险时也多一份战力。”
隔壁的端木林“阿嚏”“阿嚏”打了好几个喷嚏，一边念叨着是不是程泠在念叨她，一边满意地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对了，前辈，我们可能要在此期间去几个地方。”申如鹤说着，顺带把鬼女的意图说了出来，最后补充道，“如果前辈不愿，那……”
暗香像受惊一样抬手阻止了他，声音悲愤：“在下就像你说得那般不通情理么？”
申如鹤连忙道：“如鹤冒失了，前辈请见谅。”
暗香一下子笑了出来，语气也变得轻松自如：“瞧你说得，你就是太正经了些，虽然心眼好，但还是让人不容易亲近，当然咯，就你这公事公办的态度，想来你也不太愿亲近别人，至于你那师弟师妹史公子就另当别论了。”
说着，他朝着申如鹤挤了挤眼睛，诙谐而调皮。
“家事国事天下事，当然时天下事为先。如果鬼界封印解开，危险远比魔鸾降世大。到时候就不单单是生灵涂炭一个词可以概括的了。”暗香道，语气严肃而坚定，“搜集五神石之事，在下与你们一起来。不过话说在前面，在下并不是那个鬼公主。”